27、那些年,那个人（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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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了。
多遥远的时光。
那时候，余翅才十九岁吧，没满二十。章昊博，也才二十四。
也就是那一年，余翅跟章昊博撕破脸皮的，毁的不仅仅是两个人，还搭上了一条人命。
余翅十二岁，余爸余妈正式离婚，余妈抢到了抚养权，带着余翅嫁到章昊博家。章昊博的爸爸和余翅的妈妈两人是年轻时的初恋，因为某些原因被迫分离，十多年后重逢再续前缘，不顾多方阻拦，破坏两个家庭后再重组一个新的，多么狗血的剧情！余翅和章昊博就是这样扯上关系的，继兄继妹。
十六岁的章昊博非常叛逆，也很讨厌余翅母女俩。他鄙夷他们所谓的爱情，连带看不上余翅。
第一次进这个家门，余妈妈拖着余翅的小手，指着章昊博让她叫哥哥，余翅不肯，章昊博也不领情，场面很尴尬。后来怎么化解的，余翅有些想不起来，反正她跟她妈就在那天正式入主章家。
章爸爸章钢旭对余翅很和善，可能是爱屋及乌的原因，什么都给她最好的，住最好的房间，上最好的学校，就连章昊博都被他爸支使去当余翅的跟班。
开学，余翅上初一，跟章昊博同一间学校，不过他上高二。章钢旭交代章昊博带余翅去学校，全权搞好需要的手续，章昊博各种不耐烦：“她没手没脚么，不会自己弄？”
章钢旭一巴掌拍过去，打得章昊博嗷地一声抱头鼠窜，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带上余翅。
出门后，章昊博愤愤不平，指着余翅骂：“都是你，整一个害人精。”
余翅不敢出声，唯唯诺诺跟着。
章昊博接着说：“等下去到学校离我远点，别跟其他人说认识我，以后在学校碰到也装不认识，知不知道？”
“嗯，知道。”
然后，往后的一年里，余翅谨记，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逾越，恨得章昊博牙痒痒。
余翅在学校过得相当滋润，她文静有礼，聪明好学，结识了不少新同学，丰富有趣的校园生活一点点冲淡了她对父母离异的闷闷不乐，对章昊博的各种刁难打击也不甚在意，她有了自己的新天地。
这种情况不是章昊博乐见的，他的初衷就想让余翅过得不舒畅，过得压抑。因为他要报复，他见不得余翅开心。
可惜，他越跟余翅过不去余翅越不搭理他，骂不还嘴打不还手，渐渐地，章昊博也失了兴趣，不再跟余翅过不去，开始和平共处。
有一天，家里的阿姨临时请假，大人都出去上班了，余翅和章昊博放学回来没饭吃。章昊博饿得嗷嗷叫，拿了钱转身就跑了，他可没心情管余翅要不要吃。余翅很无辜，她不想饿着肚子难受，于是只能自己动手。家里的冰箱什么都有，余翅以前在余爸的耳染目濡下对吃食也有一定的研究的，只是她爸疼她，从来不用她到手，所以对余翅来说，简单弄个吃的不在话下。
清汤挂面，外加两个黄澄澄的荷包蛋、几根绿油油的生菜，再放点辣椒油，余翅食指大动，吃得不亦乐乎、满头大汗。章昊博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副情景，他坐在餐桌前死死瞪着余翅，不停咽口水。余翅纳闷，抬头看他，嘴唇红红的，脸上还有汗，小心翼翼地问：“你要吃吗？”
“要。”章昊博很大声，怒气冲冲。
“你不是出去吃了么？”余翅嘀咕。
“外面的东西能吃么？难吃到死。”声音更大了。
余翅有些怕他，支支吾吾：“就一碗，没了。”
章昊博努努嘴，示意她：“这碗也行。”
“我吃过的。”余翅赶紧用手护住。
她的动作惹怒了章昊博，伸手一把拖过她的面，抢过她的筷子，训她：“吃过的我也要，我都不嫌弃你，还敢啰里吧嗦，我是你哥，哥哥知道不？记得要孝敬我，哼。”说完埋头吃面，呼哧呼哧，三两下吃光了。
余翅坐着发愣，她没叫过章昊博哥，章昊博也没当她是妹，两人一开始水火不容，当然，余翅是水，章昊博是火，后来渐渐和平相处，一个屋檐下，不争不吵，没什么交流。如今，章昊博一声‘我是你哥’吓懵了余翅，她忐忑不安，心里猜测：难道章昊博想到了新的方式来捉弄她？
章昊博没理她，吃完将空碗推回去，拍拍屁股，潇洒走人。
从此，一碗面开启了他们的兄妹生涯，温馨而快乐。余翅许多年后回想起来还会忍不住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那些都太美好了。
局面一旦打破，相处方式也跟着变化。
早上，余翅喜欢睡懒觉，闹钟响一次按掉一次，不拖到最后一秒绝不起来。章昊博最恨她这一点，每每隔着门板吼她，然后两人匆匆忙忙吃早餐，火急火燎跑学校。章昊博一边跑还不忘一边数落她：“就你懒，死不起床，看，迟到了吧？！我都被你害惨了，上次那份检讨书还没过关呢，整一个害人精……”
余翅气喘吁吁，嘟着嘴瞪他：“我有叫你等么？你写检讨书关我毛线事？”气焰嚣张，趾高气扬。
章昊博气闷。余翅现在可不怕他了，以前看到他像老鼠见着猫似的，如今都敢踩到他头上作威作福了。章昊博仰天哀叹：自作孽不可活。
“还有，离我远点，别跟其他人说认识我，在学校碰到也装不认识，知不知道？”余翅哼一声，背着书包跑开。
章昊博一头黑线，他一个星期听她强调几遍，余翅这是赤裸裸的报复，心眼忒小了。
余翅气没消什么都做得出来。就拿装不认识这个事情来说，章昊博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初中部和高中部分立两边，中间隔着大大的操场，余翅和章昊博遇见的机率极低。不过，偶尔还是能碰上的。
体育课，余翅他们班按学号轮流负责拿器材。这天，刚好轮到她和同桌沈梦。器材室有些远，在高中部主楼的后面，需要穿过大大的操场再绕过主楼。上课铃响过了一会，余翅有点急，器材又多，两个女孩拿得狼狈。刚转出主楼，迎面碰上一群高中部的男生，嘻嘻哈哈，慢悠悠地晃，完全没当铃声是一回事。余翅很反感，没多注意，闷头就走。
“余翅儿！”有人叫她。
余翅回头，就看到章昊博也在其中，笑嘻嘻地看她。章昊博很奇怪的，高兴时叫她‘余翅儿’，不高兴吼她‘余翅’。
余翅看他心情这么好，更没心思理他，而且她还记着呢，要装不认识。于是没应声，继续走。
沈梦喊她：“有人叫你呢！”
“没吧，你听错了。”
章昊博牙痒痒。他同伴问他：“你叫谁呐？认识的？”
他没理，追上余翅，拉她：“叫你没听见？”
余翅更绝，直接一句：“同学，我们认识么？”
章昊博张张嘴，叹气：“不认识。”
“那你拉我干嘛？”她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章昊博一忍再忍，谄媚道：“我看同学你拿着这么多东西，特地来帮忙的。”
“哦，你很闲，不用上课？”
“我觉得帮你比上课重要。”
余翅鄙视他，于是将自己的连同沈梦手上的器材一股脑儿扔给他，气昂昂地在前面带路。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不用白不用。利用完了，客气道谢，彬彬有礼，装得那叫一个像呀。章昊博想吐血。
集合后自由练习，沈梦八卦：“刚才那个章昊博你真不认识？”
“他不是说了吗，我们不认识。哎，你怎么知道他叫章昊博？”余翅好奇。
沈梦翻白眼：“他很出名的好不好！长得帅，成绩优异，篮球打得好，在我们学校风头超劲，可多人喜欢他了。”
余翅却不这么认为，那家伙行为恶劣到不行，扮猪吃老虎，就会欺骗大众。
沈梦很迷他，央求余翅：“喂，你说实话，真不认识么？我刚刚明明听到他在叫你，绝对没听错，你们是认识的吧？！”
余翅为难了，该怎么跟她说呢？权衡了下，偷偷开口：“嗯，是认识，不过你别说出去。他是我哥。”
沈梦讶异：“你哥？你姓余，他姓章，怎么可能？而且也没听说他有妹妹，他不是独生子么？”
余翅更尴尬，硬着头皮解释：“我妈改嫁他爸，然后就这样啦。”
“哦……”
“可是，为什么要装不认识？你们很奇怪耶。”
余翅笑：“特殊需要。”
然后，他们这对‘兄妹’的这种特殊相处方式一直维持到余翅初二，章昊博高三。此后被知道真相的章昊博的那些同伴足足笑了很长一段时间，远远看到余翅就调戏她：“这位同学，我们认识吗？”余翅每每被逗得面红耳赤，章昊博也不帮她解围，在一旁笑，见他们太过分时就插一句：“哎哎，别太过啊，哭了还得我哄。”余翅这时更窘，一群人反而哄堂大笑。
升上高三，章昊博开始忙起来了，一改平时吊儿郎当的痞样，人愈加沉稳，心思难测。有时和余翅打打闹闹，笑着笑着就一言不发，眼神深邃。这样的章昊博，余翅不习惯。
周末，章钢旭和余母出去应酬，保姆也不在。余翅睡到快中午才起，洗漱好跑去厨房找吃的。刚进客厅便听到厨房那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没想到章昊博竟然在家，正在拿着锅铲煎蛋，人远远站着，伸长手臂捣鼓，油花四溅，烫得他哀叫连连，那样子好不狼狈。余翅攀着门框捂着嘴偷笑，厨房油烟机轰鸣声有些大，章昊博完全没发现余翅躲在一边看他出糗。
一股焦味传来，余翅急忙上前推开他：“糊了糊了。”抢过锅铲翻腾两个，侧头说他：“都焦了，还怎么吃！”
章昊博被她推得一趔趄，扶着灶台才站稳，有些气：“从哪冒出来？不声不响，想吓死人呐。”看了一眼黑黜黜的鸡蛋，脸色尴尬：“扔了扔了。”
余翅洗锅重新煎，手法娴熟，干净利落。章昊博叹为观止，倚在橱柜旁问她：“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很小的时候吧。”余翅拿着锅铲歪头想了想，接着补充一句，“我爸是厨师，做饭可好吃了，很多都是他教我的。”
“哦……”
“今天你怎么在家？不补课吗？还没放学吧？”煎好一个，余翅递给他。
章昊博没急着回答，用手去抓碗里的蛋，太烫了没成功。
余翅拍开他的手，塞给他一双筷子。准备煎第二个。
章昊博尝了一口，咂咂嘴：“还是那么好吃！”几口吃完，再虎视眈眈看着锅里的，顺便回答她的问题：“逃了呗，饿得要死。”
“嚣张！”余翅骂。
“我累死累活上课，你倒好，睡到中午才起，谁嚣张呐！”
“我跟你有得比么？”
“行了行了，弄以前那个面给我吃，好久没吃了，怪馋的。”
余翅没再抬杠，乖顺地照办，她也饿了。
一人一碗，对面而坐，闷头大吃。章昊博吃得快，他都吃完了，余翅碗里还有大半，于是伸长筷子去抢，余翅不让，手臂环起来护着碗。章昊博探过身去扯她手臂，将碗硬拖过来，得意洋洋看着她笑：“小样，敢跟我抢。”
余翅生气了，嘟嘴瞪眼。
章昊博吃了几筷子，又推回给她：“小气！还给你。”
余翅又拖回来，接着吃。
“余翅儿。”章昊博在对面喊她。
余翅含着面抬头。
奇怪的是，章昊博却没再说话，表情木然，眼神复杂。余翅白他一眼，低头夹面。
余翅快吃完的时候，章昊博再次开口，轻柔询问：“余翅儿，以后天天煮面给我吃好不好？”
余翅觉得章昊博有些反常，拿筷子敲他：“你有病吧，天天吃面不腻吗？”
“不腻，我就喜欢吃面。”
“你喜欢吃面，我可不乐意煮！”余翅恶声恶气，收起空碗去洗。
“怎么就不乐意煮啦？我招你惹你了么？”章昊博追进厨房。
余翅没理他，放水洗碗。章昊博也不走，在一边吱吱歪歪：“你放这么多水，滴这么多洗洁精，就洗两个碗，浪不浪费啊？”
余翅不耐烦，作势要往他脸上甩泡沫。章昊博也忒不要脸，笑嘻嘻伸地着脸：“你甩呀，有本事你甩呀！”
余翅怒了，两手掌泡沫‘啪’地一下抹上去。章昊博没防备，沾了满脸泡泡，嘴巴鼻子眼睛都是，‘呸呸’，他吐出嘴里的，炸毛了：“余翅，你竟敢来真的！！！”
余翅逃得远远的，一本正经：“是你自己要求的，怎么能赖我？！”
章昊博气急，用清水胡乱冲了一把，追出去：“有本事你别逃！”
余翅才没那么傻，尖叫着跑开，连滚带爬闯上楼，‘嘭’一声将门锁死。
章昊博差点撞歪鼻子，抡起拳头捶门：“余翅，开门。我数三声，马上把门打开。”
余翅不买账，她在里面安全多了，叫嚣道：“一，二，三。数完了，就不开，你咬我啊！！！”
章昊博见硬招不行改换软招：“余翅儿，乖，开一下门，我保证，绝不报复你。好不好？开下门。”
“我傻呀，不报复我叫我开门干嘛，表扬我呀？！”
“你好样的，余翅，最好别出来，要不然要你好看！”章昊博咬牙切齿。
余翅笑得张扬：“我等你爸回来才出去，看你敢拿我怎么样。”
小人得志呐！章昊博气笑了，哄她：“行了，出来吧，我不打你，真的。”
“不！”坚决不上当。
章昊博在门前站了一会，门板纹丝不动，扶额叹气：“我走了，你放心出来吧。”说完就真的转身下楼去了。
余翅在里面屏气细听了一会，确定他真的下楼了才偷偷拉开一条门缝，探出一颗脑袋，左右瞄了一下，贼兮兮地笑，眉眼弯弯，梨涡荡漾，好不得意！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那些年,那个人（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