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墨一花度凡秋》桐玖

9、疑似冷战

　　红姬手中的剑似有意识般冲韩秋蕙的心口而来。
　　墨凡依旧没有动作。
　　围观的小魔们都倒吸一口冷气，有些胆小怕事的孩子更捂住了眼睛，不想看到韩秋蕙血溅当场的画面。没人帮自己，韩秋蕙算是真的认识到这个道理了。
　　情急之下，脑海里闪过昨夜抄的凝气口诀。不管到底有没有用，试试总比当场被剑捅死好。韩秋蕙闭眼，在脑海默念口诀，手上动作不停：“放！”
　　一道保护罩出现在韩秋蕙四周。
　　保护罩是出现了，但这点保护罩很快就被红姬的剑气震出裂缝。
　　韩秋蕙睁眼，看着那些越来越大的裂缝以及那把停在保护罩外不断对保护罩造成破坏的剑，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竟是下意识地就把视线投向墨凡。他就站在那，就站在那。他也在看她，对上她的视线，韩秋蕙摸不出来他的目光意味着什么，是平淡，是淡然，是不关我事的高高挂起。
　　红姬的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保护罩已经要破了。
　　韩秋蕙忽然笑了，朝着墨凡的方向，笑了。第一次，这么平心静气地对他笑。
　　不是感谢，不是讽刺，不是怨恨，不是开心，不是难过，只是笑，纯粹的、让人心慌的笑。有些小魔看得有些呆，那个绿衣女子笑了，嘴角轻轻地勾起，眼睛微眯似漾着一汪春水，她的额间有些薄汗，甚至那张小小的嘴唇已经失了血色，有血从嘴角滑落。
　　红姬修为并不高，但对付一个刚入门的韩秋蕙，绰绰有余。
　　韩秋蕙笑，是因为胸口有些刺痛，气血上涌，喉间腥甜。她并不好奇为什么墨凡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模样，也不好奇为什么红姬一定要杀了她，只是想起这几个月的事，觉得她的世界真玄幻，死了的话，就可以回到现代了吧？
　　保护罩破。缩在一边看的白痴瞪圆了眼，迈开步子想上前，却又因为胆怯与先前的怨而停了下来。
　　在剑即将刺入韩秋蕙心口的那瞬间，剑被一股气挡了下来，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韩秋蕙捂着心口跌坐在地上，她知道是墨凡出了手。她挽起的发被剑气割掉了些许，零落地搭在汗湿的脸颊，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惊吓。韩秋蕙另一只手撑着地面，垂着头轻轻地喘气，没有说话，因着低着头的缘故，没有人看得见她眸里的水汽，欲滴不滴。她紧紧地咬着下唇，捂着心口的手松开，擦掉嘴边的血。
　　从红姬出剑到韩秋蕙跌坐在地上的过程并不长，不过短短几十秒。围观的人却觉得像是几个时辰般长久。
　　看着跌落在地上的剑，红姬狠狠地皱了眉，转头怒瞪墨凡：“关你什么事！”
　　墨凡的视线依然放在狼狈地坐在地上低着头不说话的女人身上：“我带来的人的性命，自然是由不得你说了算的。”
　　“你！”红姬一时被他噎住，“你最好马上让她消失，免得我亲自动手！”
　　墨凡没理她，走到韩秋蕙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腰，想扶她起来。他的手方放到她的腰上，就被她的手拉住，他微微愣住。韩秋蕙拉开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有些摇晃，却不至于摔倒。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在站起来后缓缓地、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白痴也是没有说话，看着那个蠢女人的身影走远。它抬头看着那个还半蹲在地上的男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静静地跟在韩秋蕙身后。
　　像是有些不解，又像是有些嘲讽，墨凡看着自己被她拉开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很冷，冷得连带他的手也冷了起来。

　　回到房的韩秋蕙直接倒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卷了几圈后不动了。这样的天气卷着被子还是会出汗的，可韩秋蕙觉得冷，手冷脚冷心冷。她闭着眼，脑袋放空，什么都没想，就像以前很多时候，心情差的时候、考差了的时候、喜欢的男孩有了女朋友的时候、偶像单飞的时候……那些时候她也是不说话，不哭，不生气，不闹，就静静地坐着，躺着，睡着。
　　谁也不打扰，也不让谁打扰。
　　白痴吃力地爬上她的床，有些胆怯地用头拱了拱她。
　　没反应。
　　“哼哼！”
　　不理它。
　　“哼哼哼！”
　　沉默着。
　　“哼哼哼哼哼！”
　　很安静。
　　“哼……”
　　“你能不能出去？”
　　白痴正在拱她的头停了下来，有些踌躇地看着她的背影。它自是能够听懂她说的话，只是这句话没有生气，很平静，比任何时候的韩秋蕙都要平静，它低低地呜咽了几声，安安静静地趴在她身边，有些后悔，后悔当时没有去帮帮她，即使微不足道，但帮了也总比孤立无援来得好。
　　它盯着她一动不动的背影，扁了扁嘴，眼睛有些湿润。
　　想起方才蠢女人狼狈的跌坐在地，狼狈地站起来，很狼狈却很帅气。
　　韩秋蕙呼吸平稳，然而只有她自己才感觉得到胸腔翻腾的血气，她想吐，却死死忍住。何彤说，韩秋蕙你这样总有一天自己忍痛死了都没人知道你怎么死的！那次，韩秋蕙记得是因为饮食时间不规律而导致胃疼，她面色如常地上了一上午的课，在去饭堂的路上被何彤发现她浑身冒冷汗，嘴唇发白才被拽去医务室。
　　其实，有些痛，是过去了之后你想起来觉得不过那样的。
　　不知道躺了多久，冷汗一层一层黏着衣服让韩秋蕙觉得不舒服。她想了想，还是掀开被子，方一转身，就对上白痴的目光，有担忧，有自责，有难过，有不安，还有看见她起来的欣喜。
　　韩秋蕙扯了扯嘴角，伸手拍了拍它的头，没有说话，下床。
　　白痴跟着她下床，用嘴咬住她的衣摆。
　　韩秋蕙低下头，不解地看着它。却见它拼了命地把她往书桌方向拉，拗不过它，韩秋蕙还是随它把自己扯到了书桌前。白痴跃上书桌，抬起猪蹄翻着韩秋蕙抄写的本子，翻到某一页后停下来，猪蹄戳着那一页：“哼哼哼，哼哼！”
　　韩秋蕙扫了一眼，却是整个愣住。
　　那一页，是自行运功疗伤的心法。
　　她怔怔地看着，终是忍不住弯下身来拥住白痴，她的下巴搁在它的背上。
　　白痴忽然全身僵住，它感觉得到有滴泪落在它的背上，滚烫滚烫。一滴，两滴，几乎要把它的背灼伤。那个蠢女人，哭了吗？
　　“我不想哭的，我最讨厌我不开心的时候有人关心我了，让我觉得可以哭了。”韩秋蕙的声音带着哭腔，很轻，几乎是在它的耳边呢喃，“不是，你也不是人，你是猪，这世道居然沦落到只剩下猪来关心我了。”
　　白痴扁扁嘴，因为她的泪就揪起来的担心瞬间被冲淡。
　　“真好。”
　　那两个字很轻，听在它的耳里却很重。
　　韩秋蕙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抚了抚它的头，朝它笑：“为了奖励你安慰我，我批准你以后都不叫白痴了，你以后叫乐乐吧，我家的狗就叫乐乐。”
　　“……”
　　“因为我希望它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活着，你知道吗，狗的寿命不长，它只能陪它的主人走一段路，然而就死去，短短十几年的命，你当过妖的，你懂那种感觉吗？”韩秋蕙抚着它的背，自己一个劲儿地说，“不过你没有我家乐乐重要，算了，要不你还是叫白痴吧，大不了等会给你吃早上你吃剩下的鸡腿……”
　　“……”
　　白痴怒了，这个出尔反尔的女人！它恨恨地用力戳着桌子：“哼哼哼哼！”
　　看着它，韩秋蕙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好好好，我这就疗伤。”
　　很奇怪，她听得懂它说的话，从第一眼见到它，它就能听到它的话，到它成了一只毫无修为的猪，它乱七八糟的哼哼哼她也听得懂。难怪我是你主人啊。
　　韩秋蕙抬起它的前爪，秋瞳对上它小小的眼睛，很认真：“谢谢你，白痴。”
　　白痴同志有些别扭地从她手里挣脱开来，又戳了戳疗伤心法。它才不会承认自己害羞了！
　　其实方才韩秋蕙默念凝气心法时就感觉到一股涓流般的气在体内流转，流经各大经脉，竟是顺带着先前墨凡不断渡给她的仙气一起运转，涓流越来越充沛，只是无奈修为太低，保护罩压根就保护不了什么。
　　而今韩秋蕙静静地端坐着，运气自行修复内伤。她几乎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经脉哪里不舒服，缓缓地引导着那股气一遍遍地进行修复。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秋蕙睁开眼，虽说胸口还是有些刺痛，但总体是好了许多。
　　站起身，才发现白痴不知道跑哪去了。捶了捶自己的脖子，韩秋蕙准备去泡个澡。打开竖帘，就见一只木桶里装满了水，还很贴心地撒了不少花瓣。韩秋蕙眨了眨眼，走上前去，试了试水温，冰冷冰冷的。
　　“小子记得给姐姐放好水，我吃完早饭回来就要泡澡！听到没有！”
　　今早的画面出现在脑海里，韩秋蕙扯了扯嘴角，转身出去找小魔们帮忙换水。
　　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全部变了样。
　　打开房门，那个红衣男子就立在自己面前。没有一如既往挂在脸上的笑，他面无表情，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既不说话也不让路。
　　门口就这么大，他不让路韩秋蕙也没办法出去。
　　“让让。”韩秋蕙没有看他，皱着眉思考着从他与门之间的缝隙钻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让。”
　　韩秋蕙的眉皱得更紧，浑身汗津津的感觉真的超不好受的，连带地语气也恶劣了不少：“我说你给我让让行不行啊？什么时候连我迈不迈房门都要你管了啊师尊？”
　　“你在生气？”墨凡垂眼看她。
　　韩秋蕙好气又好笑：“如果你是指你现在挡着门的话，那我是生气了。”
　　墨凡抿了抿唇：“早上的事。”
　　“没有。”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我没有生气，毕竟命是自己的，自己没能力保护自己那是自家的问题，怨不得别人，所以我没生气也没怪你，别想太多。让开！”
　　听着她把两人界限划得清清楚楚，墨凡的眸微沉：“我帮你疗伤。”
　　抬眸看他，对上他沉沉的眸光，韩秋蕙伸手搭上他的胸膛。
　　墨凡挑眉。
　　然后，某女人一个用力把他往后推。纵是贵为天道元师尊，也没有料到这挑逗性动作居然会演变成拒绝性动作，所以一个意料不到一个防备不来，墨凡被她推得后退了几步。
　　始作俑者回过身把房门关上，拍拍手，朝他笑：“不用了，师尊您这么忙。”
　　才这么一会儿，她开口闭口叫的都是师尊，看着那个女人拍完手后就走，留给自己一个潇洒的背影，墨凡抿了抿唇。方才看她的气色，似乎是比之前要好，看来是自己已经运功疗过伤。低低地叹了口气，墨凡才准备走，便瞥见一个圆润的身影在角落一闪而过。
　　“不出来？”墨凡的嘴角噙着笑意，似有若无，格外撩人。
　　两秒后，白痴缓缓地从角落走出来，在离墨凡还有十来步时停下，眼神带着防备。
　　墨凡看着它，就是看着，不说话也不动作，直看得白痴浑身冒冷汗。看了一会儿，他走上前去，微微使力将它凌空抓住，提到自己面前，无视它胡乱蹬着的四肢以及表达不满的哼哧哼哧声，墨凡说：“你喜欢她？”
　　她是谁，白痴当然听得懂，所以白痴娇羞地别过了头。
　　“那你现在是修仙还是成妖？”
　　似乎被他这个问题问住，白痴小小的眼睛有一瞬的凝滞，却是慢慢对上墨凡的视线，他的眸里很平静，没有探究，没有好奇，跟讲今天天气真好一样的平静。
　　白痴歪了歪头，扭了扭身子，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吭声。神经病，要它怎么回答？它又不能说话！难道回你一个哼哼吗？哼哼是修仙还是成妖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虽然心里在咆哮，白痴的猪脸表情还是控制得挺得当的。
　　见它翻了白眼之后就没动静，墨凡随手将它丢开：“你只是宠物。”
　　然后，墨凡同学走了，留下一只趴在阳光底下的猪。它就那样趴着，想着方才墨凡不咸不淡说的那句话，你只是宠物。白痴同学想啊，等他可以成人形了，那蠢女人总不能把人当宠物吧？至于是修仙还是成妖……
　　白痴伸出猪蹄揉了揉脑袋，哎呀脑子疼不想了，到时候再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