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墨一花度凡秋》桐玖

5、江暄

　　“墨凡，你们神仙都腾云驾雾的吗？”韩秋蕙一手抓着鸡腿一手扒饭，口齿不清地问对面那个端坐着的男子，“不过你真的不考虑换一件没那么显眼的衣服吗？”
　　“不要叫我墨凡。”他看着她惨不忍睹的吃相，“你是哪家的女儿啊，坐没坐相吃没吃相。”
　　韩秋蕙正在往嘴里塞鸡腿的动作停住了，眨了眨眼，把饭咽下去，问：“墨凡，你们修仙的是不是可以看到一些平凡人看不到的东西啊？”
　　“不要直呼我名字。”墨凡冷着脸。
　　“那我叫你什么？大庭广众叫你师尊？”韩秋蕙扫了他一眼，不高兴地低头扒饭，自己嘀嘀咕咕，“问你问题又不回答，叫你名字又不行，又不让人说你是师尊是个仙，这人就一逗比，装吧你就装吧，整一大集装车！”
　　看着那个女人嘟嘟囔囔的表情，墨凡别过脸不说话。
　　“墨……喂，那个猪为什么找上我啊？为什么找我去给那个变态暖床啊？”吃饱喝足的韩秋蕙看着那个依旧冷着一张脸的妖孽，看他没有解释的打算，自讨没趣地站起身，自己走出了客栈。
　　这两三天一直跟在墨凡身边，他一直强调不要叫他的本名，威胁她说再叫就不带她走。这人也够奇怪，起个名字还不让人家念，天道元师尊了不起啊，切。
　　也不管墨凡有没有出来，韩秋蕙自己在街上随便乱走。
　　“姑娘，来玩一下游戏吧！”一位商贩叫住她。
　　“什么游戏？”
　　发现韩秋蕙来了兴致，商贩便卖力地介绍：“这是个限时对诗句的游戏，如果你能在限定的时间内完成诗句，那么我这里的东西随你挑。”
　　“包括这个？”韩秋蕙手里拿着一块吊饰，是四叶草。
　　“是的，姑娘真有眼光，这块吊饰是从蛮夷那边过来的，据说是象征着幸运，一叶都有自己的意思，据说还有五叶草，赶明儿我去找回来。”
　　韩秋蕙细细地端详着手里的吊饰，那并非单纯的吊饰，是纯玉造的，通体翠绿，霎是好看。据说，在中国古代是很难甚至没有四叶草的，忽然间出现了让她觉得有亲切感的东西，自是爱不释手。
　　“可是，你这样做生意不亏本吗？”
　　商贩似乎没想到有人会这么问，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白：“其实是我家公子的主意，公子很多这样的奇珍异宝，他爱好诗文，便唤我到这里用这些奇珍换取合他意的诗句，不知姑娘是否愿意一试？”
　　“你家公子倒雅致。”韩秋蕙点头应了，“请出题。”
　　小贩拿出一张纸条递给韩秋蕙，韩秋蕙接过后展开，是一行洒脱的字，上书，平生不会相思。
　　韩秋蕙看着那行字，嘴角微扬：“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姑娘。”商贩拿出一只蘸好了墨水的毛笔，递给她，“请姑娘把诗句写下来吧，小人拙劣，大概回去的时候就忘光了，若是这样又要被公子训了。”
　　“好。”接过毛笔，韩秋蕙认认真真地写下诗句。
　　虽然原创不是她，可谁让这里是个异世界呢，反正肯定没人知道李白杜甫王安石李清照是谁。韩秋蕙笑眯眯地放下毛笔，将纸条递给他：“小哥，这个挂饰我能拿走了吗？”
　　“当然。”
　　心满意足地把挂饰放到口袋里，韩秋蕙正准备继续逛，才想起墨凡好像到现在也没有过来。韩秋蕙回过头去，只见入眼都是神色匆匆的百姓，哪有艳丽的红衣。
　　也是，他堂堂师尊，怎么真的可能带自己去魔界。不甚在意地笑笑，韩秋蕙不管不顾地继续逛。她想啊，哭完了一通之后，她觉得自己有力气去面对以后，即使还是会沦为乞丐，她也认了，生命是很重要的。穿过来之前，她看过一本书，上面说，上苍让你经历的一切都有其深意所在，不要妄自菲薄，不要自欺欺人，做你自己便好。
　　她深以为然。
　　没有了何彤戳着自己努力，那就自己努力吧。
　　当韩秋蕙在街边那些小店里流连忘返时，那个商贩便追了上来：“姑娘，姑娘！”
　　“什么事？你不会现在说要收钱吧？那可不行！”韩秋蕙下意识地捂紧了自己的口袋，戒备地看着他，“做生意之人怎可如此言而无信，不，就算你不是做生意的你也不能这么污蔑文学的名字吧？”
　　商贩哭笑不得：“姑娘，你想到哪里去了。公子差人让我问你，是否有空到府上一坐。”
　　“不愿意。”几乎想也没想，韩秋蕙就开口拒绝了。开什么国际玩笑，前几天才从一个变态府邸逃出来，又让她自己进去？她又不是脑袋有洞。
　　“这……”
　　“福才。”一把极轻的声音在韩秋蕙身后响起，还没等她转身，面前的商贩便喜出望外地迎上来，“公子，你可算来了，这姑娘说是不愿意到府上。”
　　“嗯，你回去吧。”
　　那公子绕到她面前，折扇合上，微微笑着问她：“姑娘便是那写诗之人？”
　　一幅淡然的泼墨山水画。这是韩秋蕙看到他的第一反应，以往看小说时便很好奇温润如玉的男子到底是怎样的人，如今，这个男子一出现，便给了她温润之感。长发松松地扎起，眉眼淡然，眼神温润，折扇的吊饰是五叶草。
　　见她不回答反看着自己手里的折扇，那公子问道：“姑娘想要此五叶草？”
　　韩秋蕙摇头，笑着抬眼看他，这样一个温润之人，任是谁都无法对他冷言冷语吧。
　　“公子可知五叶草象征何物？”看出他眼底的探究，韩秋蕙继续道，“五叶草象征着权力，统治大地的权力。我区区女子，要天下何用？”
　　“统治大地？”他有些意味深长地重复着这句话，随后敛去那抹意味深长，问她，“那姑娘的四叶草又有何意？”
　　“财富、名誉、健康、爱情，合起来的四叶草便是幸运。”韩秋蕙从口袋拿出四叶草挂饰，笑着解释，“在我们那边，这种四叶草找到的概率是十万分之一，你起码要找上十万株这类型的草，才可能有一朵是四叶的。”
　　“那你找到过吗？”
　　韩秋蕙笑了，朝他扬了扬手里的四叶草：“多亏了公子，找到了一次。”
　　他温润地笑了。人海拥挤，街道吵闹，那个清秀的女子拿着手里翠绿色的四叶草笑得灿烂，竟让看惯了美人的他有那么一刹那的眩目。
　　“那现在，我能知道姑娘的名字吗？”
　　“韩秋蕙，秋天的秋，蕙质兰心的蕙。”
　　那公子点头：“姑娘的名字很适合你，我叫江暄。”
　　韩秋蕙一愣，笑得畅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谢谢了，江公子，你是第一个说我的名字符合我的人。”
　　江暄挑眉：“为何？”
　　韩秋蕙摇摇头，不打算回答。
　　“姑娘也是爱好诗文之人？”江暄问。
　　“别叫姑娘了，叫我阿蕙吧，我的朋友都这么唤我。”韩秋蕙说道，“嗯，我自小便喜欢诗词，今日遇见江公子也是有缘。”
　　他拿着折扇轻轻敲了敲她光洁的额头，笑道：“暄。”
　　“嗯？”韩秋蕙眨了眨眼，随即点了点头，“暄。”
　　“那现在阿蕙有时间到我的府上一聚吗？”
　　“当然……”
　　“没空。”
　　韩秋蕙话都没说完，一把声音伴着一股酒香打断了她的话。修长的手一把拿过她手里的吊饰，衣袖的红艳在韩秋蕙眼前一闪而过。
　　“墨凡！”韩秋蕙怒了，转过身去看那个依旧冷着一张脸的人，去抢他手里的吊饰，“你还给我！”
　　墨凡看着她气到极点的样子，反倒勾着唇朝她笑：“想要？定情信物？不错嘛，才多大一会儿的工夫，你就跟人家定情了，葱葱，你很棒嘛！”
　　“……”什么葱葱，去你丫的！
　　韩秋蕙想找把锯子把他的腿锯掉一半，这死妖孽长太高了，够不着！韩秋蕙边蹦边吼：“墨凡，你特么发春干什么折腾我！没看见你面前站一美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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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静了，全世界都静了。
　　“葱葱，你知道的，我对男人不感兴趣。”墨凡伸手拍了拍某个呆滞的女人的头。
　　韩秋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停止了蹦蹦跳跳，默默地睁着眼回头看江暄。他显然也有些被惊到，却是看见她转过头来后朝她温和地笑了。韩秋蕙热泪盈眶，正想开口表达对他的感激流涕之情，便被墨凡拎住了衣领，墨凡慢悠悠地问：“对了，何为特么？”
　　韩秋蕙在空中扑腾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方才被激发的才女形象已经无法挽回后死心地垂下手脚听任妖孽发落。我亲爱的才女形象，再见了我的爱，生命中的挚爱——
　　“公子，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对待一位弱女子，未免有些不妥。”江暄一直含笑看着两人，见着先后判若两人的韩秋蕙，笑意更深了些，果真是个活灵活气的女子。
　　“嗯？”墨凡扫了一眼被自己拎在手里的韩秋蕙，如今才正眼看向江暄，思考片刻，道，“确有不妥。”
　　话音刚落，韩秋蕙便被他丢到空中……韩秋蕙又想尖叫又想喊救命更想骂人，结果一时半刻讲不出话来，就这么一脸扭曲地感受着自己离那只自由飞过的鸟儿近了又远了的极致享受。凭什么总要她体验跳楼机啊？她很胆小很怕死的！
　　然后她就掉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
　　没等她反应过来，韩秋蕙就听到有人惊呼，然后接二连三的都是尖叫声。韩秋蕙无力地趴着，无力地想，我没摔死你们就这么失望以至于尖叫吗？
　　“韩秋蕙，你还要躺到何时？”一只脚伸过来踢她，“你再不起来我就把你踹下去。”
　　下去？
　　韩秋蕙爬起来，终于不负众望地：“啊——”
　　“你再叫我真把你踹下去。”墨凡平心静气地威胁道。
　　韩秋蕙没出息地闭上了嘴，瞪着一双眼俯视下方。下面的百姓全向着两人的方向跪了一片，江暄仍是站着，看着这边，却因隔了太远辨不清他的表情。
　　“怎么？很想念情郎？送你回去啊？”墨凡瞄了一眼那个抓着自己的衣袖哆嗦着往下看的女人，作势扯开她的手。
　　韩秋蕙闻言抓得更紧了些，问：“墨……墨凡，你……你……你刚……刚……是直接接……飞起来了吗……不不不……你是唤了云飞……飞起来了吗？”
　　“那不叫云，那叫仙云。”
　　“一……一样……”韩秋蕙抖着脚拽着墨凡的衣衫。虽然仙云的速度不快，但因着两人靠得近，韩秋蕙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浓郁的酒香，“墨凡，你身上怎么总是这么浓的酒香？你每日都用酒泡身？”
　　墨凡俯首看她，墨色的眸深得像一潭看不清的水。韩秋蕙盯着他的眸，几乎看得清他眸里的自己，一如既往地……蠢。等了一会儿，韩秋蕙眼睛盯得发酸，正欲移开视线作罢，却听他笑道：“要不你来看看？”
　　韩秋蕙眨眨眼：“看什么？”
　　“看我沐浴时是否用酒泡身啊。”墨凡的发随风轻扬，轻轻掠过韩秋蕙的脸庞，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和这些风都很轻佻，所以她别开了眼，表示自己十分矜持。
　　“葱葱不想看？”墨凡瞅着她淡定的侧脸，“本师尊很是失望呢葱葱，你确定你不看？”
　　韩秋蕙继续淡定。
　　“那好吧，本师尊不喜欢强人所难。”墨凡叹了口气，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既然葱葱如此厌恶本师尊，本师尊便送你归去吧。”
　　韩秋蕙转头怒瞪他，却撞进他带笑的眼里，忽然矫情地想起林俊杰那首《爱笑的眼睛》，着了迷般竟是移不开视线。她不会形容他的好看，是张扬的，是嚣张的，是冷漠疏离的那种好看。
　　“墨凡，你很好看。”韩秋蕙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比潘安还好看？”
　　“呃？”
　　墨凡扫她一眼，道：“河阳到底是何处？潘安是何人？”
　　韩秋蕙有些囧，拽着他衣衫的手松了些：“嗯，我的故乡那边世代相传潘安是个美男子，我却是未见过的。至于河阳，在此处也未知存在否。”
　　末了，韩秋蕙觉得奇怪：“你问来何用？”
　　“本师尊不喜有人比我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