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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君须记(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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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不知不觉的过去,此时已是秋天,天微微有些寒,夜里时桂子的香味夹杂着阵阵清冷的风传来,空气反而清新了不少。顾萱素来爱秋,即使那阵阵微冷的寒意也是令她开心的。
香笼内的沉香还未燃尽,顾萱也不理他,窗子未关,沉香的味道也十分淡,倒是可以接受的。她每日晨起必定是要练字的,女红诗词并非不会,然而对她却没有用,反而每次练字之时,平静一下自己的心绪。顾萱的字不是时下最流行的瘦金体,也并非女子常书的簪花小楷,风流绰约,她到底是比不上,反倒是隶书沉稳大气,圆融饱满,能够掩藏她笔锋之下的嶙峋傲气。
字还未写完,母亲的侍女反倒来了。
“姑娘,夫人请姑娘到侯府一叙。”来的侍女年纪不大,面容清秀,却多了这个年纪没有的沉稳,这却也是母亲喜欢的性子。
顾萱略点了头,然后继续练习手中的字。她心知此时还早,自己的身份去了到底尴尬,那侍女似是习以为常,低头静立,也不出声。
顾萱见她还在站着,一笑:“你先回去吧,告诉母亲,饭后便去。”
“是。”顾萱见那侍女出去,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笔,也无心再写了。深知母亲唤自己何事
母亲早几年另嫁他人,虽然能够理解,却总归有心结,于是一直尽量避免去探望母亲。
及至艳阳高照,顾萱才放下手中的笔,理了理衣裙,施施然走了出去。
母亲再嫁的人自己也熟悉,父亲的至交好友,说来也是好意,毕竟自己孤儿寡母,总归是不好,那人对母亲温柔,对自己也是不错。然而一想到记忆中父亲的脸,叹了一口气,心中的坎,却还是过不去。
果然,茶还未上,母亲便开门见山,:“萱儿,你的终身大事到底要如何啊?”
顾萱打量了一番面前挽着发髻,衣着素净的女子,虽然不是天姿国色,但面容秀丽,举手投足之间颇有临花照水之美,然而此时的面容却浮现出焦虑之色,她低下了头,只留了一个侧脸,从表面看起来是小女儿情态。然而,女子也知道,顾萱一向极有主意,这小女儿情态估计也是装出,可是却也不忍多说,沉默了一会,抿了一口茶:“萱儿,你总要向前看。”
顾萱正拿着茶杯的手一顿,然后平静的回答:“我知道了。”
说到这里,也只好这样了。女子无奈,却也不能逼她,叹了一口气,看着顾萱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处,眸子里有氤氲的水光。
顾萱感觉到背后胶住的目光,亦明白自己这样实属不该,却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外祖家中离此处不远,顾萱戴了面纱,干脆步行回去。
路并不远,可是顾萱心中却乱的如麻,没有目的的走着,直至一袭玄衣的沈长谡映入眼前,白衣巷来往的人不多,然而沈长谡站在墙边,看见她缓缓勾起了一个微笑 ,顾萱有些晃神。
“你在这里有事?”
“等你。”还是那样的笑。
顾萱突然想起十年前沈长谡说的那句:“顾萱,我会等你。”
当年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我会等你,所以,你也一定要等我。
“你那日在古寺中说的,还算数吗?”
“永远算数。”
顾萱看着眼前的男子,男子一贯平静的脸上微微有些羞涩,还有,一丝,隐隐的期待。
“我答应你。”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说出之后,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心想,原来,这样的尘埃落定也是好的。她对着他,也对着自己的未来,缓缓的,露出了一个微笑。
沈长谡有些发怔,然而面前一贯冷淡的女子的笑容让他觉得温暖,尘埃落定,他想,我等了那么多年,漫漫长夜,终于可以看到,不久以后的,白昼。
不过最近发生的事情却是不平顺的,想到和顾萱回京临别之前的事情,只觉得恍然如梦。
古寺之前,顾萱看着面前的寺门被渐渐关上,不禁叹了口气:“可惜了。”
沈长谡看着面前的女子,虽然裙摆处有泥泞,又被自己逼着披上了不合身的披风,一双眼睛清清冷冷,让人想起了幽深的泉水。
他们虽然无话,然而一个眼神却已知道彼此的心事。不需要岁月的浸淫,因为他们,一贯相知。
“阿萱,十年之前,你答应过我的还记得吗?”
一时不防他就这么说出,顾萱一时有些怔:“你?”
话还未说完,却有些说不下去。沈长谡自然知道她的疑问:“我可是一直都记得,从不敢忘。”
看着眼前女子白皙的面容微微染上了一丝桃花色,他又笑了:“我可是等了你十年,你才出现。”他故意咬重了“等”字,似乎是在提醒她。
顾萱一向自诩自己已经很淡然,然而如今淡然的表面似乎是在强撑了,她自然记得,念念不忘,可是,却还是忍不住要躲他,总是害怕最后的结局会不好,会把那个并不算多么美好的初见抹杀。于是一直不肯再相见。如今见到他,第一反应还是要躲。
她一直都不够勇敢。
一时心慌,呐呐说不出话来,一片静默之后,才发生:“我,我不相信。~“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然而却不想让她说下去,剑眉微挑:“我也不信。“
然后突然正视她的双眼:“可是我相信自己,所以,你可敢跟我赌上一局。”
“我以我的一生为聘,你可敢用你我一生,赌上一局。”
“反正,我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将此生交付于你,你有你的一生,还有我的一生。
然而,女子只是怔愣片刻,很快,快步离开,并没有回答。
沈长谡默默跟在他身后,不发一言,他知道她还在犹豫,却又不忍逼她。
反正已经等了十年,他等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