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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不堪人事日萧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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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仙阁。
颜盏凭栏远眺,望着雪花一片片落下,心下一片凄凉。
张良轻声道:“盏儿,你喜欢二师兄,甚至宁可嫁与陌生人,亦不愿留在小圣贤庄的地步了么……”
颜盏轻笑着,不回头:“是。明知不可以而为之,所有的痛苦皆乃咎由自取。”
她却更想说:只可惜了这具身体的主人,因我这样一个执迷不悟的人而丧命。
张良轻轻环住她的纤腰,在其耳畔吐气轻柔:“我喜欢你,为何你偏喜欢二师兄……”
颜盏有些许诧异,回身怔怔地望着已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张良,那双墨黑的眸子满是无奈与不甘,就这样深深地望着她。
她低眉,一边说一边轻轻掰开那双手:“你会遇到那个命中注定的有缘人,那个,才是你之妻,并非我。”
张良更是加大力度抱紧了她:“是么?若你答应嫁与我,便是我妻了,是你不肯嫁!”
颜盏想推开张良,奈何其常年习武,臂力根本容不得她反抗。她软语道:“张良,我有婚约,不可能的。”
张良轻声笑了:“呵呵,你若愿嫁与我,我自有办法将后溪的嘴堵上。你不肯而已!”
她低眼,道:“颜后两家之事,并非如此简单。若我不嫁,会……”
张良望着她面色顷刻便染上一抹悲凉,不由心疼,亦更是好奇:“会如何?”
她将头埋得愈深了,近乎贴到了张良的胸膛。张良微微一颤,抱得愈紧了,她有些吃痛,双手搭于张良肩上,欲推开张良。
张良忽地松开手,笑道:“你这般厌恶我么?”
她依旧低首,怔怔道:“不。是盏儿无福。”
她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么?张良似乎有些愤恨,硬生生扳起她的下颌,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吻上那双柔软的唇瓣……
颜路上了阁楼,不见亲妹,前往潞络园,仍不见踪影,有些微担忧跃然眉梢。而,当他来至遥仙阁,却见两人正亲昵地拥在一起,有些愕然。不,确切地说,是张良在强吻颜盏。
颜路轻唤一声:“良……”
张良松了手,望了望颜路,又望了望颜盏,轻声道:“我情绪不稳,行为过激了。抱歉。”
颜路皱眉,严肃而无奈地责备着张良:“良,怎如此胡闹!”
张良轻笑道:“呵,师兄,莫不是要良娶了盏儿?”
颜盏轻抚胸口有些娇喘,面色已有异样,极力用平静地声音道:“不必。”
张良骇然,他远未想到颜盏的身子已然弱至此等地步。还未开口,便见颜路温柔地抱着颜盏,即刻按住颜盏的穴道轻柔。随后,抱颜盏躺于榻上,命张良出去,仔细交代一番方下了阁楼。张良望了望面色渐转红润的颜盏,下楼,于院中站立。颜路随后出来。
两人来至遥仙阁。
颜路轻叹:“良……”
虽只一字,却是搅得张良心中不是滋味,张良面色凄然:“我于盏儿眼中,如同笑话一般罢?”
颜路抬眼望向大海,淡淡道:“盏儿从不取笑他人。”
张良似回想起来,忧虑跃然于眉:“师兄,盏儿的身体,怎如此孱弱了?可是上次的病而致?”
颜路眉心紧蹙:“嗯。上次的病使得她心脏血气亏损得厉害,偶有的抽痛亦是此故。”
张良咬了咬下唇,自责道:“我害得她又受苦了,方才她面色迥变,真是骇到我了。我不该!”
颜路回望着他,道:“良,盏儿终是要嫁与他人的。你此等伤神又是何苦呢?”
张良不作声,只沉默地望着海面……
……
许久,张良不解:“师兄,为何盏儿非嫁与后溪不可呢?虽然婚约不可废,然,可以想其他的办法。诈死可好?”
颜路微笑道:“之后呢?”
张良噎住,片刻,即道:“之后,她若不愿留在小圣贤庄,可去往别处,何必非要为难自己呢!”
颜路无奈地笑了笑,摇头道:“良,我未告知你,盏儿身上被种了一种药,若非真死,药香不散。这诈死逃婚的办法,不可行。再者,良,我希望她可以醒来。”
张良对于颜后两家的事情不予细知,自然,有些办法显得幼稚可笑。他颓然地望着颜路:“师兄,那药可会伤及盏儿?”
颜路轻声道:“是护身的药,只添了香药而已,并无害。只是,现下她身子弱到了极致,恐其……”
而后,两人皆是沉默……
“子路先生,兄长请先生去一趟泰阿阁。”莫薇身着儒服,微微行礼。
颜路跟从莫薇离开……
张良只觉心如死灰般绝望,满怀悲戚地回到自己的逍遥居。去了醉篁轩的后院通往的山麓,仰首立于瀑布下,任寒冷的冬水麻木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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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明月似乎显得尤为静美,皎洁清亮。
而冬日的骄阳,无力地洒落地上。原本就有些寒冷的冬日,偏遇上转瞬而来的乌云,忽地落起雨来。这雨,似是提前预兆的一场灾难般。这场灾难过后,张良终是放弃了对颜盏的心思——原来……我,当真是未有能力照顾好盏儿;我,当真会伤到她……
……
“盏儿,今日瞧来精神尚可,我来教习你熟悉经络穴道罢!”
颜盏闻得颜路此语,不由惊异。她莫名地望着颜路:“为何忽地要交习我医理?”颜路淡淡道:“日后,许会用到。”
颜盏不明所以地望着颜路,他的眼眸中除了平静,还另有一丝惋惜。医术,原是用来救人,现下,却要教习盏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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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冬天便结束了,入了春,天气却仍是有些冷,但阳光一直甚好!
教习颜盏医理已经有些日子了,颜路淡然地望着颜盏,轻声道只问:“今日,来试试施针罢,不多,仅是四处穴位。”
她惊了:“我?施针?对谁施针?”
颜路郑重地望着颜盏,道:“以我身来试验罢。”
她目瞪口呆地望着颜路:“你……不……这……”
颜路坐于阁楼上,严肃地盯着即将及笄的“妹妹”,道:“医者,可医人,可害人。若非那日见着……良强吻你而引得你惊悸气喘,我亦不会出此下策了。待结束后,我会解释你全部的疑惑,包括颜后两家,甚至我与田彧公子之间的关系。此法不合礼数……抱歉。”
她怔怔地望着颜路,却只见颜路解开儒裳,沉吟道:“开始罢。”
待颜路说出那四处穴位时候,她彻底惊慌无措了,居然是后人称为“36死穴”的其中四处:鸠尾、期门、肺俞、志室。
颜路心下沉吟:想必是自己方才面色太过认真,以致她乱了阵脚罢?继而,颜路递上一抹风轻云淡的笑容,温和安抚道:“无妨的,力道适中便无碍,不必担心。”
她快要急哭了,颜路这分明是在拿他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自己虽知穴位所在,却从未施过针,而这四处偏又是要害!对面跪坐的,是自己深深喜欢的人啊,若是有什么意外,自己宁肯去死!
静默一刻,颜路问道:“可还记得此四穴位于何处?”
她点点头,道:“记得。”
是的,她记得——鸠尾穴,位于脐上七寸,剑突下半寸;期门穴,位于乳下两肋间当第六肋间;肺俞穴:第三胸椎棘突旁开1.5寸;志室穴:第二腰椎棘突旁开三寸处,命门穴旁开三寸。
然,她亦深知此四处若自己下手重了,后果,亦是极其严重的。
“那便安心罢,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你,你亦要相信自己!”随即,颜路笑得更是轻快,“你不会要我死的,对否?”
她哭了,为何如此逼迫她呢?颜路从不会如此,这究竟是为何啊!
颜路叹气,拭去她脸颊的眼泪,道:“盏儿,我如何教导的,你怎乱得了无方寸了?”
她想说:我才不是颜盏!可是……要如何解释?他岂会相信?
终于,她胡乱地抹干眼泪,一手执针一手抚按着颜路的身体,寻到了鸠尾穴,却迟疑不动。忐忑地望向颜路,那双温柔如水的眸子全然是肯定与鼓励的笑意。
她稍作犹豫,一针刺入鸠尾穴,颜路微微摇头,叹道:“力道过轻,毫无反应。重来。”
她的手有些颤抖,颜路按着她的手,默默凝望着,待她凝神后,方松开。她只得重新扎入鸠尾穴,颜路微微皱眉,却笑意更浓,示意她继续。她缓缓拔出银针,开始寻找期门穴,亦是略微迟疑,望了望颜路的眸子方安下心来,再刺入颜路的身体。颜路阖了阖眸,随即缓启双眸望向身前的少女,微微颔首。随后,她开始下一个穴位的施针,定了定神,专注地扎针。
终于是最后一处,志室了!
“子路!”
“师兄!”
忽闻两个声音由远及近。颜盏手下一颤,生生刺入颜路志室穴。
片刻,颜路稳若泰山的身形猛地一颤,一手按住地,一手抬起来扶额。
她慌了,收针后,哭道:“怎样了?是否需要去请荀夫子?”
颜路摇头,缓缓合上儒服,她便为其系上礼结。这一幕,恰巧被伏念、张良看见。伏念浓眉紧蹙,欲开口。却闻得颜路有些许疲乏的声音:“盏儿,扶我起来罢。”
颜盏身弱,只觉得颜路搭于自己肩上的手臂甚是沉重,有些吃力。
伏念到底年长,看出了些许异常,上前扶着颜路。语气虽是严厉,却掩饰不了那份关切:“怎么回事?”
颜路强颜笑了笑:“我在教习盏儿施针之法,她往后,许会用得到。”
伏念莫名道:“医者不自医。莫非……你?”
颜路望着伏念有些许震惊地双眸,轻轻点头:“嗯。”
不错,他并非在教习颜盏习得医救之道。伏念心中已然有数,便不再开口。一旁的张良何等聪慧,岂会不懂?唯有颜盏,或者说柳昔雨,是真的不明白。然而,待她明白后。果然,这几针,呵,的确颇有效果!
颜路休息了几日,终于恢复过来。面对颜盏全然自责的表情,他却笑道:“盏儿,除了第四针力道稍大,其余的只稍稍加一点力度即可。另外,有些家事,我说与你。”
颜盏点点头,听着颜路神色晦暗地讲述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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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自己,不,是颜盏,居然还有一位二哥,名曰颜距,性情坦直。
那是十五年前,公子田彧围棋下得不错,音律更是颇有造诣,时常命宫人寻来一些大臣之子,直至遇见颜逊次子颜距,或有输赢。
田彧只称:终于有人敢胜他了!而询问后,方知,原来颜逊膝下是一对双生兄弟,便命人召来长子颜路与其对弈,却每局皆乃平局。
那时候的田彧,年方18,并无多深的心机,抑或是他心性便是如此罢!见得比自己小11岁的颜氏兄弟棋艺如此了得,更是欲托之教与自己。虽说那时的颜路、颜距年仅7岁,却已然明白一些翁母唱说的道理——多少应为公子留些面子。故,颜距胜少败多,而颜路从未得胜。
半年后,这份关系被一个人打破了,那个人便是后胜之女,后染。后染与后溪同岁,虽说后溪乃后夫人所出,后染为姬妾之女,但后染作为后胜唯一的女儿,亦是倍受宠爱。
此时的后染,方至及笄年华,将配与公子,两人婚约已定,公子推脱:待及冠再娶。原以为这事与颜家并无关系,却在一日,田彧再次召来颜距对弈,恰巧回颜府的途中,遇到了骄横的后染。
后染见一个男孩子,居然会比自己这及笄年华的女子都长得好看,公子推婚更是令她气恼,不由将一肚子的火全然撒在颜距身上。颜距不与其纠缠,欲绕道而行,却被后染揪着不放。后染命下属将颜距抓回来,命其跪下,颜距性子向来直,断然不肯。后染略有愠怒,却想到了另外一个法子折腾颜距。
后染命下属全部退下,自己逗着颜距去帮忙捉燕雀,那屋檐是极高的,颜距是初学武,并不很好,对于如此高的房檐,加之后染给颜距的木梯亦是少了两处横踏,颇为吃力,而一旁的后染不住地催促着。
颜距心中渐渐不耐烦,随手捉了一只燕子,脚下一滑,自木梯上摔下来。不偏不倚,压在后染身上。且不论这礼数问题,颜距自高处坠落便已伤到了后染,自己亦有不适。颜距起身,于一旁慌忙致歉,后染缓缓爬起身,愤愤地命他下水去捉一对鱼,而且要大小一样,否则必然告状去!颜距愣了,现如今乃秋季,水已有些寒冷。后染在一旁嘲讽,说是颜距胆小怕事,一顿羞辱。
无奈,颜距欲硬着头皮下水,忽地想到一个办法,骄横如后染,定会上当!看起来,后染并未伤得多严重,分明是装的嘛!于是,颜距婉言的教唆与嘲讽后,后染便赌气随他一同去捉鱼。哈哈,让你亦尝尝秋水的寒凉!后染不会水,一阵扑棱,颜距立刻将其拖着游到了河岸附近,亦是灌了不少了凉水。
秋水寒凉,且颜距久未游泳,还未上岸小腿便抽筋……
后来,颜路寻着颜距时,颜距已然昏迷,后溪寻着后染时,后染亦近乎无了脉息。两人被双双抬去医治。
后来的后来,已至冬日,后染终是亡逝,颜距依旧昏迷不醒。后胜将旧账新账一并算起,借着颜逊与燕楚两国大臣乃亲属而忘了国本被戳穿之目,纵子杀害爱女之名,欲向齐王求定其罪。奈何朝中大臣多有求情,竟然,不问政事的公子田彧都会求情,后胜只得默默忍了这口气。
憋下去的怒火,暗地里燃烧,方是愈加可怕。后胜失却爱女,病重不再上朝,却命一贯喜挑事的义子前去与颜家交涉,长子后涯更是在一旁咄咄逼人。
颜路与颜距兄弟情深,提出愿替爱弟承担罪责。于是,后涯便欲命人将其押入后府。颜逊为了护住长子,称翌日将亲自押往后府,任凭后公子处置。后涯一干人终于离去……
颜逊指责颜路不该出头,却又无他法。一旁的颜夫人柔声安抚,却说出了命颜路逃出颜府一个权宜之计。万不可将路儿交由后府,若是……颜逊自然明了,命颜路前往姑母出避祸。颜路却恐后府欲寻仇,报与翁母,那时,自己岂非愈加不孝了?见颜路不肯,颜逊便出了狠话,甚至断绝了父子关系来逼迫颜路。
母此时已身怀有孕,见着颜路如此坚持,险些动了胎气。
颜路只得应允,道:“路往燕国姑母处避之,若来年后府松口,路便归;若仍不肯放过颜家,路不会令翁母忧心,孤身前往小圣贤庄求学,可好?”
颜逊重重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命亲信将颜路带走。
这一走,便又是三月,后府得知颜路溜走,碍于颜家于人心中的低位,亦是不敢拿颜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