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0】韦伯斯特（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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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到您的信息了，瓦沙克先生。”唐临一边扬声说，一边推开办公室厚重的玻璃门。瓦沙克的办公室位于秋叶大楼的顶层，这座由旧式水塔改建而成的教学楼外观破败，它大概是新颖又美观的能源研究大学里面，唯一难看至极的古建筑。
唐临手脚发软，推开这扇门几乎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就在这时，里面忽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响声，从声音上判断是某些东西倒塌了。唐临脸色一变，他跑过空无一人的前厅（瓦沙克这儿没有秘书），进入了房间里面。
瓦沙克跌坐在一堆散乱的书籍文档上，他的表情隐忍地用手捂着另一只手的手背，指缝间露出一点血红色。听到唐临的声音，瓦沙克苦笑道：“我只是想要站起来，毕竟躺着不太礼貌——但是我忘了我还在打吊针。”他从沙发上起身的时候带倒了吊瓶的支架，把房间弄得一团糟。
“老实说，老师，我不在意的。”唐临叹了口气，他走上前把瓦沙克从地上扶起来，让他坐回去自己的座位上。瓦沙克太瘦了，即使是没什么力气的唐临也能轻易地扶起他。
瓦沙克从桌面的医药箱中取出一片止血贴，给自己被针头划伤的手背贴好，冰凉的触感让他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您的痛风又发作了吗？”唐临蹲在地上收拾乱糟糟的书本，他感到一阵晕眩，身体摇摇晃晃，但他并不想让瓦沙克知道。否则对方一定会让他去休息的。
瓦沙克回答：“这是医生安排的治疗。”他不想让唐临担心，因此没有正面回答，但唐临知道了自己刚才提问的答案。答案是“是”。
唐临指了指只剩下一点儿药液的吊瓶，问道：“这个您还需要吗？”
“不啦。”瓦沙克摇摇头，“至少不是现在，我想。”
“好吧，老师。可是您得答应我以后不要再糟蹋自己的身体。”唐临小声地说。瓦沙克看着唐临把没有注射完的吊瓶扔进了垃圾桶，他露出了一个逃过一劫的笑容，就像一个害怕去医院的顽皮孩子。
三年前，瓦沙克拍摄了某一部电影，他按照导演的要求在一个月内增重67磅，然后因需要为唱片拍摄照片，他又在一个月内把身材恢复原样。去年，瓦沙克在某部电影中饰演一位瘾君子，在三周内骤减30磅，每日只靠清水和维生素维持生命，瘦得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虽然这部电影为他赢来了奥斯卡最佳男配角，不过唐临并不觉得这是能够弥补遗憾的，再说，这位导师身上的荣耀已经够多了。因为频繁的增重减重，瓦沙克换上了严重的痛风，就算在睡眠的时候，他也会感觉到关节和骨头隐隐在作痛。这个疾病会伴随他的终生。①
唐临花了十分钟把瓦沙克的办公室整理干净，他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感觉眼前发黑。
“你看上去有些不舒服，临。”瓦沙克道，“阿多尼斯在一点一点地蚕食你。”
“我会戒的，亲爱的导师。”唐临违心地说，这大概是他唯一没有办法答应瓦沙克的事情。同每一个瘾君子一样，唐临清楚阿多尼斯的危害，这个有着俊美植物神名字的气态毒品会慢慢让他的大脑变得僵硬，以后只能够靠它来获得“快乐”的感觉，变成一具行走的尸体。但是很遗憾，唐临无法放下它，他有自己的理由。
显然瓦沙克也知道对方的口不对心，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好吧。我想起了我是因什么事情叫你过来的。”
唐临望着导师，“是关于我的模型的问题吗？”
“不，不是那个。我检查过了，你的模型很完美，至少我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但是，以我们目前最先进的计算机‘哥白尼’的速度，至少要一百二十年后，才能计算出结果。如果是我们学校的‘扶摇’，则需要一百六十年的时间。”瓦沙克说，他毫不意外地看见唐临的脸色垮了，“我想告诉你一件别的事情。关于来自韦伯斯特的交流生的。”
“我从朋友那儿听说了这件事。”唐临道。
“是这样的，加西亚发烧了，她是我原定的人选。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代表我们学院去接待他们。”瓦沙克温和地道，然后他做出了一个不容置疑的手势，制止了唐临将要出口的话，“先别拒绝，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觉得你自己无法胜任这个。但我觉得你能。”
唐临道：“就算您如此称赞我……我也很难把这件事办好。您知道的，先生，有时候我说话会比较口不择言。”他只是很难控制自己去嘲讽别人，唐临也觉得这实在是没什么好控制的，他喜欢放纵自己。但若是代表瓦沙克的学院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这也不是唐临想要的结果。
瓦沙克眼神平静地望着唐临，在这样的目光下，唐临感觉到身上的气焰都熄灭了。
“好吧……先生。”唐临不由得妥协了，“我会按照您的意思去做的。”
在道别瓦沙克之后，唐临首先致电梁斯毅，他推测对方的球赛应该刚刚结束。
“你在哪儿？你不是答应了我，要来看我的热身赛吗。”梁斯毅抱怨道，“今天大家都像疯了一样认真，我都快散架了。你又不在这儿。”
韦伯斯特的学生们可不是光是来能研大学参观的，他们将会在这儿逗留一个多月，不仅要参加各种各样的学术交流活动，还要同能研大学的学生们进行体育比赛。这让能研大学的高层们高度紧张，因为他们一直都卯足了劲在和韦伯斯特较量，无论是什么方面，他们都非要取得胜利才安心。
能源研究大学是C区在三战后建立的科研性质的大学，虽然它招揽了C区的大部分预备人才，而且一直有许多标新立异的做法，但始终无法真正追上历史悠久的韦伯斯特，而这一直刺激着校董和高层们脆弱的神经。去年，能研大学请来了瓦沙克当讲师，这可是一件创|世纪的难得大事，高层们才感觉自己略胜韦伯斯特一筹。
梁斯毅身为足球队的主力，一直是教练的重点培养对象，他最常踢的位置是前锋，有时也会尝试一下中后卫，寻找感觉。早在一个月前，教练就加重了足球队的训练量，这让梁斯毅苦不堪言——光是踢满90分钟的“热身赛”他就经历了六场，这可是非常耗费体力的。这个训练量已经达到了正式比赛的强度。
历年的运动比赛以来，足球都是重头戏，但能研大学一直是输局居多，这让教练更为紧张了。
“我看了半场。后来被导师叫走了。”唐临随口回答。梁斯毅本来还有些怨言，但听到这儿，他就不敢说些什么了。偌大的学校内，他很少会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导师”，但这个在年代可不会有人不认识他。他可没有胆量对那位发表什么意见，唐临的耳朵容不下任何关于他老师的批评，若是梁斯毅不小心说了一句，唐临就能嘲讽得他无地自容。
梁斯毅问：“那我过来找你？”他们原本约好了要一起吃晚饭的，他一直想尝尝三号街区的厚切牛排。
“但是今晚我要看资料。导师让我明天去接待那些交流生。”唐临找了个理由拒绝，他虚情假意地道，“我很抱歉，不如改天？”
“好吧，好吧。你忙，我不打扰。”梁斯毅失望地挂了电话，然后他决定去“好朋友”凯瑟琳身上找些安慰，毕竟唐临的拒绝让他太伤心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外出晚餐，梁斯毅觉得，唐临似乎不再爱自己了。
韦伯斯特的交流生在第二天到达C区，飞机降落在海港市后，能研大学派出专车把他们送至学校，未来的一个多月，他们将会住在能研大学内部的五星酒店里。
由于天气原因，他们迟到了十五分钟，但仍是顺利地到达了。唐临同本校另外一些学院的代表站在一起，等待着韦伯斯特的交流生们从大巴上下来。他看过活动简章，这一部分的欢迎仪式大概是这样的：他们将会在酒店的大堂里与交流生碰面，然后握手，进行一次短暂的交谈。在交谈过后，就会有专人带领交流生们前往自己的房间。
这有什么意义呢？唐临无聊地盯着脚下的地板，由一整块巨大的大理石铺制的地砖反射出他模糊的相貌，唐临强迫自己扯出一抹笑容，却发现自己的表情如同在嘲讽他人。他索性冷下脸来。
他看见一群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从车上走了下来，人数约有五十个，大多数是白人，包括雅利安裔和高加索裔，也有几个黄种人和黑人。这些人虽然懒懒散散地站作一团，却没有引起什么混乱，而是非常安静地、三三两两地小声交谈着。然后在带队老师的指挥下，他们排成一列，依次和能研大学的各个学院代表握手。
唐临站在队伍的最后，因为瓦沙克的学院名字是一个空格（大家都叫它“使者院”），这次的排序是按照学院名称排的。他百般聊赖地同来人握手问好，然后转向下一人，眼神朦胧，甚至没有看清对方的样貌。
大堂里面已经陆陆续续展开了跨界的交流，一位能研的学生已经和韦伯斯特的交流生们当上了朋友，正在热切地讨论着多重宇宙的问题。而在唐临的后方，他听到两个人正用着不同口音的通用语在闲谈，内容是瓦沙克去年发的专辑，看来他的粉丝在哪儿都不少。唐临想要离开了，他发誓，这样的场合绝对没有他的什么戏份，他一点都不热衷于与一个陌生人交谈。
“你好。”这时候，一只手拦在了自己的面前。唐临抬起头，面前的男孩身材高大强壮，相貌英俊——唐临更愿意把他称为男人，他身上有一种与自身年龄不符的成熟气质，这是他的同龄人所不具备的，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他的头发和面容虽然看似乱糟糟，但实际上却是经过精心打理的，鬓角修得整整齐齐，眉毛和胡渣都有着粗犷的造型。男人身上的衣服没有任何的品牌名字，从材质和裁剪上看是定制的，口袋边沿处绣着几个娟秀的英文字母：NJH。至于香水，唐临想，这是一种男士运动香水，现在应该是中调的味道，能够让人联想到晴天时的海洋，平和温暖，非常舒服。
唐临伸出手与对方相握。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这个男人深深地吸引了他。他有一种让唐临着迷的、隐秘的性|感。唐临很好地克制了自己的表现，他没忘记自己现在有男朋友，尽管对方出轨，但他们依旧没分手。他面无表情，也没有介绍自己，显得有一点儿不情愿。
“尼古拉斯·霍尔拜因。”男人说，“你可以叫我Nick。”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20】韦伯斯特（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