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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   宗实大婚之后,契丹的使节却并没有走。原来他们虚晃一枪,真正目的是来和大宋谈修约的事情。所谓修约,无非就是扩大明目张胆的抢劫。以前在边境抢抢牧民的事情他们觉得太低层次,所以直接来抢皇室。
      韩琦老了,范希文致仕,狄青屈死。红颜命数薄如纸,龙城飞将的结局又有几个不是比纸薄?
      赵祯被搅得很烦,宗实没有涉外经验也无从下手。可这些还不能表现出来,还是每日赏花喝酒,面子文章做的足足的。重元擅骑射,这是毫无疑问的,当初他代长兄来向紫阳长公主提亲的时候就人尽皆知了。那时他听闻我爷爷是大宋著名的武将,就跟皇帝说要和我爷爷的儿子比试。他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李光爹爹从小就立志作文臣,而我后来的爹李准叔叔对习成文武艺都没有兴趣,他成了北宋最漂亮的宫廷大夫。
      那时应对挑战的是纯吟的大哥。如果朝中武将输了,那就没有一点余地了。但换了一个年轻的将门之子,就有诸多借口辞数。
      很多年之后,因为苏逊那孩子的关系,我曾经到纯吟的二哥家中听他说起当年的故事。那次的比赛中,本来范纯佑是要赢的,范仲淹事先吩咐了他不可赢过重元。所以他很“可惜”地输掉了。
      范希文当然明白,自己的儿子丢了面子是小,而让契丹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败给一个孩子,胡人未必甘心。只可惜青出于蓝的范纯佑还没来得及多立战功,就死在了自己人手上。

      契丹的修约要求确实严苛,几个大臣谈来谈去都每个结果。王安石的和亲建议得到了一部分人的支持,但却遭到了以赵祯为首另一帮人的反对。
      一个正常的大宋百姓自然会比较希望和亲,皇帝的一个女儿可以免去诸多的捐税。
      大宋这边,陈国公主下嫁李玮,鲁国贤穆明懿公主下嫁钱景臻,荣国永寿公主下嫁大将军曹诗。
      赵祯未婚的公主只有一个:燕国宝寿公主。
      宝寿公主的母亲不是妃嫔,正是曹皇后。
      所以和亲何其艰难。不过关键在于赵祯。上一次和亲之后,紫阳长公主不出三年暴病身亡,大宋这边已是议论纷纷,以寇准为首的一帮元老原本就极力反对和亲,后来更是上书不断,奏折堆积如山。恰巧皇长子幼年过逝,赵祯生母李宸妃冤情被揭露,赵祯将这一切归结于远嫁公主动摇大宋国威,从此无人再提及和亲之事。王安石何其不明智,正中赵祯痛处。
      于是浩浩荡荡的修约谈判队伍出发在即。首席大臣却迟迟没有敲定。原因蹊跷,契丹国书指名要苏子由。
      苏子由在服丧,按礼教不可离开祖茔。三年的守孝期才过了一半。
      赵祯毫不犹豫地递了道圣旨,专人请来了苏子由。其实很简单,苏子由不来,苏家恐怕就留不下一个活口穿孝服了。他们对有血缘关系的李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苏家的人。

      皇后竟然意外地让我随行。兴许是我的高兴写在了脸上,出门后任姑姑竟然追来教训了我:
      “你以为做随行御医是什么好事情?御药房没人愿意揽这个事,你去了,定是回不来的!”
      我心情太好,全然没在意,“不会的,任姑姑,难道我会嫁到那边去啊?苏子由能干着呢,要是快些,说不定滔滔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前我就回来了。”
      任姑姑的脸色有一些难看:“我什么都不能说。真是没想到,滔滔小姐怀孕之后那么讳疾忌医,就只听你的话。你这一走,她怎么办哦。”
      “她会平平安安,宗实也是,我保证。”

      能出宫门自然是件挺值得高兴的事,而再见到苏子由则有些五味杂陈。我就一直奇怪为何契丹人那么欣赏他,在大宋是个人都知道自然是苏子瞻才冠天下。修约的队伍是浩浩荡荡,但我跟其他医官不同,我只要看好两个人:使臣苏子由,副使叶清臣。
      我就说叶清臣是个大好人,远赴契丹也不忘记带上小药箱姐姐,有了紫衿陪同,到哪里都特别安心。
      本来最怕见到苏子由,我站在他面前一定是什么话都不会说。没想到出了大宋的关,我们却像放下了包袱一样,那种感觉,很像那时在书院,无拘无束,也没有隔阂。
      马车轮骨碌碌地响。颠陂的路上,我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想起和苏子由比赛抄书的日子,想起一天到晚张口不离“老子曰”的陈太初,想起小罗汉和小宇涵,想起受伤以后跟苏子由为了书房修好没的问题斗嘴。那时我相当钦慕苏子瞻的文采,还有他这个人,子由就好像一个顺理成章的好朋友,可以嬉闹,可以逗笑,什么都不顾忌,什么也不索取。似乎是那年开春,在他家养病,他扶起走路不稳的我的那一瞬间,我第一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就像一滴陈年的酒水,你只有自己喝了,才会明白烈焰烧喉的感觉。
      我只记得当时我没有摔在地上,他及时地拽住我,手很温暖,脸和我靠得很近。
      一双星辰似的眼睛撞上一双深潭似的黑眸,然后妖冶的花朵从他的鼻尖落在她的额头,随即旋成五瓣,刻成时间。
      上一刻还在天幕中燃烧华丽光彩的流星下一刻在幽谷深潭中洒成一池花瓣的清辉。
      似乎睡着,又似乎醒着。窗外,大漠如诗,残阳如血,用记忆将人轻易割伤。

      “塞北春来苦寒。苦寒、苦寒、寒苦。藻荇欲生且住。”竟不由得想起他那时词,虽然青涩,但很真诚。“原来你挺崇拜我的,那么多年前的词你都记得。”苏子由在我身后一如既往的从容,还有些幽默。
      “只是随便说说,抛砖引玉。我下面要念子瞻的了。”我当然不承认。
      “偶像有事情请你帮忙,你怎么说?”
      “你也会有事情求我么?我以为苏侍郎,哦不,现在是苏大人了,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呢。”
      “无所不能的应该是你舅舅吧。他一句话可以决定人的生死,可以决定你是忠臣还是逆匪。在皇宫还好吗,那里面多半是你的亲戚了。”
      “舅舅?”我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在皇家,我就像一个幽灵,并不能四处乱走动。就我这张脸,万一给一些稍微年长一些的皇族看见,多半是要觉得蹊跷的。“不论怎么说,我始终觉得亲人这个词,大约也只剩下二哥、紫衿还有爹了。并不是身体里流淌着皇家血液就会被当作是一家人,当年我娘连自己的姓氏都抛弃了,所以紫阳长公主是彻彻底底地死了。”
      “恐怕未必。。。。。。”苏子由小声嘀咕。见我起疑,他连忙摆笑说:“其实是想请你能不能拜托你二哥帮忙打听小妹的事情。”
      “小妹?小妹跟二哥有什么关系?”
      “其实,娘死后,家里从前的部分下人抢去了很多东西,大嫂那天正好回娘家,等她回去的时候就再也找不到小妹了。家里除了洞仙阁一片狼藉,幸好有你姨父和碧姚的帮忙,要不大嫂一个人还真难收拾局面。”
      一个人?表姐一个人是怎么熬过那些日子的?我突然想起:“苏不欺呢?他不是在眉州吗?”
      苏子由看着我,吐字极慢:“伯父去年年底去世了,不欺带着表嫂去利州守墓了。”
      “苏涣大人他?真是人生若朝露,寿者不可知也。那你说的表嫂是?”
      “去年年初,不欺娶了雅州州牧雷简夫的女儿雷灵潇。说起他们家,又有很多难说的事情了,还是说小妹吧,爹发动了一些旧友帮忙寻找,听说有人在金陵见过。。。。。。”
      “金陵?这也太远了吧,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难道她也是被绑架?”
      “这倒不像,她虽然有留书,但写得太含混,大哥也弄不懂。所以。。。。。。”
      我叹息着摇了摇头。见我摇头,他似乎倒有了些紧张的神色。我一把拽着他的补服:“苏子由你为什么不早说啊?现在在大漠里差个人回去都要三四天!”
      他有些发呆:“我只是,一见到你,都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我想我那时一定是糊里糊涂地就感动了,盯着苏子由看仿佛他下一秒就会融化掉。直到有下官叩响了马车门跟苏子由说我们已经到云州城外了,我才终于开口说了一句:“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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