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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没想好标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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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说了一夜的话,不渴吗?"子由端来浓香的雨花茶,做在我对面.
"我......我说什么了 ?"
"家住金陵,父在京为相,母勇敢果决,上有一兄天生俊美放荡不羁,下有一妹记忆超群爱逛青楼."他认真总结道.
"她不是爱逛青楼,茶馆酒肆青楼诗会,凡能与人斗诗争文的地方她都爱去,浣溪楼的文人墨客最多,又隐藏着许多真正高手,所以才去得特别勤快......"一时高兴,说远了.
"后来得罪吕党,躲避流放,逃至眉州,可中间有一段说得很模糊,你和你妹妹受伤以后怎么样了,她为什么病了那么久?"
我连后面都说了吗?难怪要说一整夜.可子由刚刚提起的部分,是我想永远忘记,直接埋进坟墓的记忆.
"对不起,别想了,我去给你找点雪泥糕来."
"子由......"我拉住他的手,然后马上改成扯住他的袖子.
这件事情在我心里留下了根深蒂固的阴影,每当朗月高悬,寒气袭人的日子,不论在王家的柴房,苏家的书房,还是昨晚在湖边,我脑中尽是那无休止的哭泣、怒吼,钻心痛彻的脚骨的痛,周身的完全冰冷......我想要克服它,首先要敢于面对它.而我唯一想要说的,只有眼前这个人.
"我只希望你一个人知道,可以吗?"潭水般的眼睛里流淌出哀求.
而星辰般的黑眸闪过一丝光芒表示坚定.
手中的茶慢慢冷去,悠韵的茶香大把大把地沾了满手.
原来秘密,真的可以拉近心灵的距离.
"《唐史》借我了,该天抄好再还你."
"你抄书的速度还真是一流,这两年你差不多完成了我整个小学的工作.还有一年才去考试呢."
"你在写什么?"
"《缸砚赋》。"子瞻用破酒缸所作之砚写信给我,我当然要回礼给他."
"他到新来镇蜀的张方平大人那儿快有一个月了吧."
"是啊,你今天真的不去我家?小妹天天叨念着要把你娶进来."
"这丫头最近怎么了?没关系,我反正天天要去李大夫那儿,给她抓副治失心疯的药吧."
"我陪你吧,正好教我怎么煎药,我回家给她灌下去."
一路玩笑声伴着爽朗的笑声从踏莎阁飘到酹月寮.
一到门口,两人开始装严肃.
"儿子,今天带了儿媳妇来看干爹了?"李大夫看看我,又指指子由.
子由委屈地满脸通红.
黄衫女子轻巧地将他推开,绕着我的脖子说:"我才是清臣哥哥的媳妇儿呢!"说着,苏小妹拽了拽李大夫的胡子.
"我觉得那个更好."李大夫偏喜欢子由.
"我哥哥迂腐古板沉闷无聊口是心非有贼心没贼胆,关键是老眼昏花看人有误,国色天香的清臣哥哥岂不是赔了?"
"我喜欢那个待人真诚谦和有礼的傻宝宝,关键是救起人来毫不马虎比大夫还可靠."
"........"
"........"
没救的两人.
和子由一起尴尬地笑笑,撇下争执中的两个人大步走进酹月寮.
"你的茯苓九花散."端过一碗中药给子由,"子由为什么一直要喝这个麻烦的药呢?"
"我出生以后一直体弱多病,后来差不多六岁的时候发作了一次,眉州的大夫都没有办法医治.后来大哥的奶妈任娘找到了这位李大夫,他才肯医治我.那以后就一直服用茯苓九花散,到现在也没生过病."
"大夫救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为什么还要任娘求他?他现在不是这样的啊!"
"听任娘说,他那时受了什么打击,精神恍恍惚惚的,我在这里休养期间,听他一天到晚对着什么都叫紫苏,我问过他那是什么意思,他说是他最爱的中药.后来我翻了医书,真的有这种药草,一年生草本植物,花淡紫色,叶......"
他对着什么都叫紫苏.
他精神恍恍惚惚.
他说紫苏是他最爱的中药.
全都是子由六岁的事.
全部都是是母亲浴火明志的那一年.
"清臣?"
"啊?"
"我病好了以后他消失了快一年,回来以后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他刚回来的时候变黑了吗?"
"你怎么知道?难道他去了......."
"我想的和你一样."说完跑出药寮,我要找他!
"澈儿,我媳妇喝完药了?"
我一步步走近,一言不发.
"澈儿,子由欺负你了?不要紧,下次你偷偷加一味黄连给他喝."
"茯苓九花散根本就不复杂,你一直找借口不把药方传给他,而只教我一个人煎药的方法,到底为
什么?"
"你的医术进步很快啊,居然连这个都能发现.我喜欢子由,他很像臣儿.至于为什么只教给你,你明白."
"你对着空气叫我娘的名字,你去过海南岛,可是我大哥还是死了,我伤得那么重你都能治好,难道
对漳病就没有办法吗?"
"澈儿,清虢不是因为漳病而死的."
我愣住.阳光透过花格窗棱洒下一地无赖的明媚.
"清虢的漳病本来快要好了.后来他发现你爹不见了,就跑到海边去找.那时正是涨潮,你爹一个人站在浅滩,清虢就去拽他回来.他不肯,直到一个大浪打过来,清虢就不见了.你爹一下子就傻了,我不会水根本救不了清虢,只能把你爹先拖回来.后来他每天就拖着带漳病的身体站在浅滩那里,完全拒绝我的医治,一直到有一天漳病发作,他一个人走到海里面就没再回来了."
"我大哥的水性很好,真的很好."
"那是在江南的河水和湖水里啊,你没有见过海南的海,它会让人觉得一切都是渺小的,那才是水的力量,人类小小的技巧根本微不足道."
"难怪紫衿说,他们连墓冢都没有."我喃喃自语.
"面对强大,只有才柔软能存活.可是你们家的家教是粉身碎骨留清白式的,这是我最讨厌你爹的地方."
"我还以为你最讨厌他娶走了我娘呢."
"那时紫苏自己的选择,能帮她实现她唯一的愿望我不后悔."
"那么两年前你所谓的出远门采药的时候,见到二哥哥了吗?"
"我一直在找臣儿,可是没有他的消息.我找了大半年,一回来就遇到你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阳光肆意地在他的雪白的衣袂上玩耍.
沉默一阵,窗外小鸟的歌声分外挑衅.
"你到底是我什么人?"小鸟已经吓得决定换地方筑巢,留新芽初长成的孤枝无辜地摇晃.
"你到底是我什么人?"我的语气已经低于冰冷.
"干爹啊,你也觉得一直叫我'大叔'很过意不去了?那你就真的叫我一次干爹啊!"
然而我的眼神已经告诉他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你叫我澈儿,叫二哥哥臣儿,叫大哥清虢,为什么?我们家出了事,你不去海南看我当囚犯的爹和
大哥,先跑到有人照顾我和二哥的眉州来,为什么?我爹怀疑过我娘,他至死都不承认我和二哥哥,为什么?"
"澈儿,你想太多了."他的脸在阴影里轻轻叹息.
"你爱我娘?"
"是."
"你和我姓氏一样?"
"是."
"你和我有血缘关系?"
"是."
"所以你是我......"
他疲惫的声音打断我,"澈儿,不要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