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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浣溪楼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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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历末年,金陵。
“清澈,绝对不行!”
发出绝望呼喊的是我二哥李清臣,使他绝望的是我和我大哥李清虢。
我们家的“倾国倾城”虽是亲兄弟,但性格真是迥异。也许是封建家族不成文的规律,长子
总是循规蹈矩,顾虑重重;次子则骄傲放纵、年少轻狂。
但我大哥却更像“纨绔”子弟,诗剑棋酒琴书画,样样精通;明经策论功名辞,屡战屡败。
二哥容貌清秀而城府极深,全家就指望他明年初次应举一次成
功.
我们的爹是朝中的副相,住在汴京,留下娘和我们三个在金陵过舒服日子。
明天是爹回来的日子,今晚是城中“浣溪楼”碧姚姑娘的专场,她是我大哥心仪已久的舞姬。
“大哥,带我去看看‘嫂子’吧!”我求他。
投其所好两三句,胜过甜言千万语。
大哥嘴角微扬,颇为心动,但二哥抢了白:“爹不日即到,别说清澈是个孩子,还是女孩子,大哥现在去,也颇为冒险。”
他故意强调那个“女”字,像是生怕我听不到。
但我就爱和他过不去,他不让,我偏要。找大哥的侍女紫衿要了大哥小时侯的衣服,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二哥站在门口,“我说最后一次”他一脸严肃,我踏上马车,心想他一定会追上来的。
“清澈,绝对不行!”
果然,话音刚落,他就像往常一样随我进了马车。
果然还是不放心一直跟着我,他总是这样,比爹威严,比娘还要担心我们。
浣溪楼清丽柔美,浓缩的是江南水乡小桥流水诗意栖居的灵动,不似王畿帝京灯红酒绿权钱
相倾的艳俗。碧姚姑娘该是怎样的女子呢?我的心起了小小的好奇,世间许多幼年的好奇往往成了永远的疑团,而我也不能幸免。
花枝招展的老板娘满脸堆笑地招呼了我们,又迟疑地望望我。
“这是我三弟”大哥解释说,“碧姚呢?”
“哎哟,李家的三位公子,已经有位爷替碧姚赎了身,买去了,你看,我还舍不得呢!”老板
娘说着,还提起袖子假做拭泪状。
“你是少了棵摇钱树吧!卖了碧姚还不够你再开几家店?”二哥冷冷地说。
“谁敢买走碧姚,就是看不起我李家!”大哥生气地摔起杯子。
“哎哟,您说到哪里去了,我这不是......”
我实在听不惯这“哎哟”“哎哟”的声音,便拉二哥要出去透透气。
出了房门,瞥见一个比我稍大的女孩,一身红绫舞衣,鬼鬼祟祟地进了阁楼。
我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二哥不放心我,也跟着。那女孩从袜子里摸出一把钥匙,小心翼翼
地开了门,进去,接着出来一位年纪稍长,衣饰无异的女子,也鬼鬼祟祟地跑起来,不想撞到了我们。
二哥脸上毫无表情,眉头似锁、一言不发,右手捂住我半个脸。那女子见状加紧跑了起来,一晃就不见了。
二哥于是牵我回去。我奇怪地问:“为什么一个人进了那屋子就长大了好几岁?”
二哥继续不改严肃地对我说:“你要答应二哥,绝不和任何人提起刚刚所见,包括大哥!”
我虽爱和他过不去,但我知道他素来是最有理的,也一定深思熟虑过,又和我最铁的哥哥,
就一口答应了。
回家的路上,大哥仍感失落,可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进了后门,不是逃避早已睡下的娘的发觉,而是提前回来,正坐在大堂发怒的爹!
众人是一片沉默的静穆,仿佛举步便踩化了一层浓墨。
娘原本是满脸的担忧,看见我们又立刻化为无声的哽咽。
大哥颤颤惊惊地叫了一声“爹”。
爹素来骂大哥最多,除去大哥自己的那些个所谓的“不长进”,我和二哥,当然主要是我,
犯了错,也通常是大哥受罚,因为没管好弟妹也属于“不长进”。
但爹一下把大哥拉到一旁,直冲二哥打了一个耳光。我赶忙扑到二哥身上,爹要下起狠手
来,二哥的瘦身子骨是受不住的,而爹又是从从没重骂过我一句。
可爹今天不仅打了二哥,还一把揪起我的后襟,恶狠狠地说:“我们李家没有这么没有规矩的野丫头!”说完,我又被重重地摔在了二哥身上。
大哥急得跪下来认错,但爹就是不理他一句,举手又要打我和二哥。娘已痛哭失声,用身体护着我和二哥,连声自责。爹气仍未消,但我脚似乎摔断了,疼得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