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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其一 ...
清晨的风送来玫瑰花浓郁的芬芳,主人倚在沙发棕绿色的软垫上,饮着淡香的红茶。一双雪白的手在杯盘之间如蝴蝶翻飞。
紫水晶一样的眼睛,绽放的风信子一样的黑发。
“锡兰的红茶?”似长笛一样清扬的声音点亮了炎炎夏日沉闷的空气,“Z,你的红茶煮得越来越好了。”
我微微鞠了恭,转身去放舒伯特清丽的钢琴曲。
飞鸟的身影掠过客厅柞丝绸的长帘,夏天的风偶尔在花园的丛树中流动,带来些许紫丁香的香气。
我和主人一起,在这古老的城堡里度过了不知多少个这样的下午。
金链花会在六月开出色泽如蜜的花朵,年复一年。
只有我们两个。
但是渐渐地,主人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点一点褪去了亮色。他甚至开始厌倦细瓷的茶具里飘香的红茶了。
偶尔,在我要熄灭他卧室里最后一站灯的时候,主人会轻轻钩住我的手,让我等他睡着了再离开。指尖感受到主人冰凉的体温,我的内心既窃喜又不安。
主人细碎的额发抵在雪白的枕间,像个孩子一样睡熟。他的容颜仍旧和我第一次见到时一样的风姿俊逸,但已经有什么不一样了,我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然后在一个有着杏黄色阳光的午后,一位吟游诗人造访了我们的城堡。
我看见主人的眼睛重新闪烁出星辰的光辉,衬着那些从铅条接合的小块玻璃窗倾斜进来的阳光。我敢打赌,你一定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人。
主人甚至叫我端出泛着金珠般气泡的淡黄色美酒,他被吟游诗人的传奇经历深深地吸引,他们畅谈了一夜,一天,又一夜……
从南方绿沼中的巨怪到东方神秘的锦织技术,从北国奇异的冰中燃火的景象到水手口中美丽的海妖,从总是和金黄色圆月一起出现的海盗船到恐怖的食人族。
我的主人第一意识到,原来他所生活的世界有这么多的光怪陆离。
在晚上入睡前,他兴奋地抓紧我的手小小的尖叫。
“Z,你瞧,吟游诗人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妙人儿!我从未听到过这么动听的故事呢。Z,我觉得他那样的人生才是完满呢。可是你知道吗……”主人忽然忧伤起来,“他说明天他就要走了呢,开始他新的冒险。我得想办法,求他带我一起走……你说他会答应吗……Z……Z?……你有在听吗?”
拳头被捏成了青紫色,我平静的答复道:“相信我,主人,如果你跟他走了,一定会死掉的。外面有面目可怕的怪兽,吃人的野兽,会把游客变成石头的海妖,烧杀掳掠的强盗。想想吧,多么的危险啊。主人,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
“噢!Z别再说了,你又没去看过外面的世界,你怎么知道呢?”主人不高兴地挥挥手:“好了,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夏天的热风灌进长长的走廊里,我忽然觉得冷得刺骨。
也许,今年温暖而明丽的夏季,就要在这里结束了,余下只有夜晚好似无尽的漆黑,它叫嚣着内心的寂寞,无法挣脱。
“Z,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他答应带我同行了。噢!Z你会为我高兴吗?我就要开始冒险了,我终于要告别这座古老的城堡,这将是重生。”主人流苏似的睫毛微微的颤抖,紫水晶的眼睛里洋溢着满满的喜悦。
“Z,来帮我收拾行李吧。”
还等不及我回答,主人便兴奋得跑开了。
我叹了口气,转身将手中托着瓷器里的红茶倒进插着色彩斑斓的郁金香的花瓶里,真是浪费啊,我想。
怎么就不相信呢,离开这里,真的会死掉啊。
于是,在主人计划要离开的第二天早上,我死死地扣住了他白皙瘦弱的手腕。
“Z,放手好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主人不解的看着我。
“……”
“Z,这是命令,放手!”
“……”
“Z!……”
这动听像夜莺一样的声音,再也不会有了。
最后一次发声,是叫我的名字。
Z。
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悲伤,抬起头,看见吟游诗人海洋一样蔚蓝的大眼睛里,翻涌着震惊。
因为主人坏掉了,在我按下他右手腕处那个小小的按钮之后,四肢散落。就那么“哗”得一下,“死”掉了。
寂寞了太久,都忘了自己只是一个人偶吗?
这一个坏了,再做一个就好了,我这样安慰自己,企图填补内心巨大的空缺。
虽然我深知,深知这些空缺不会消失,并且终将有一天我会不幸地一脚踩空,坠入可怕的深渊。
然而,那又如何呢。
一脚踢开散地下碍事的依旧美丽的却空洞的人偶,我向前迈了一步,简直要贴到吟游诗人玫瑰色美好的唇瓣了。
“嘿!你想要拥有长存的青春吗?”
我对吟游诗人展开了奇异而充满魅惑的笑。
而摆脱诱惑最好的方法,就是向它屈服。
唔,几年以前写的小短篇。。。最后一句话源自王尔德的《道连格雷的画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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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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