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之旅》丽吟

3、决定

　　叶岚回到家时已经将近十点了。脑子里还浮现着她回过头去，借着微弱的路灯和汽车的闪光灯，沈宇默的车朝着和自己截然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唠唠叨叨，也没有跟在她的后面护送她安全到家。她觉得自己像是少了些什么。
　　这一切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她一遍一遍地说服自己，现在的自己正在走向独立，正在与令她绝望的生活方式抗争，并且胜利在望。
　　叶岚的书桌上是她和沈宇默的合影，她还记得那是大三的一个夏天的午后，宇默偷偷从后面抱住正在学校的湖面的亭子上自拍的叶岚，就在那一刻，画面上多了这个稚气未脱的大男孩，他的笑容像春天般温暖，而叶岚那一脸惊诧的表情至今他仍拿来取笑。
　　“你看看我，高、帅、温柔，你再看看你，丑……”沈宇默每次看着这张照片都会这么说，尤其会把“丑”字拖得特别长，再得意地笑一阵。
　　“你能再不要脸一点吗？”于是拳头就会像雨点一般落在沈宇默的身上。
　　“好好好，不丑不丑，你最好看啦！”沈宇默做出投降的姿势。
　　“骗子！”叶岚会狠狠对他抛去一个白眼。
　　“你说说看你们女人，说你好看是骗子，说你不好看要被打，你让我怎么办？做男人哦，真难啊！”沈宇默会说完会摇摇头，连着叹好几声气，做出一副可怜状。
　　叶岚这时通常会被他逗笑，他就是这样，明明欺负了她还装无辜，但是叶岚最吃的也是这一套。或者应该说，曾经最吃的就是这一套。
　　“你丑也好，美也好，我都喜欢。”沈宇默会趁叶岚偷着乐的时候，悄悄绕到她的身后，一把抱住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就知道贫嘴，不知道骗过多少女生。”
　　“天地良心，就你一个！”这时的沈宇默会着急着赌起咒来。
　　“你是宝哥哥吗？一见林妹妹酸他，就发誓赌咒的。”叶岚捂着嘴笑他。
　　沈宇默听出叶岚有嘲笑的意味，脸羞红了，格外像个小男生。
　　叶岚知道，她是他的初恋。
　　此时的叶岚坐在书桌前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她认识的沈宇默，骄傲，温柔，阳光，可是一面对她，就变得很低很低，仿佛要低到尘埃里去。
　　手机接连响了两声，叶岚想：应该是沈宇默。打开一看，的确，一条是来自沈宇默。
　　“到家了吗？”
　　“到了，放心，你早点休息吧。”叶岚迅速回了过去。
　　而另一条，是来自肖弈。
　　他一个星期没有找过她，叶岚几乎认定了他就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或许他只是敷衍了她一下，之后并没有去问樊钧她的姓名；也或者他是试探她能不能有暧昧的可能，发现没有可能便不了了之了。但这种认定似乎只是一种赌气：不找我拉到！女生总是这样口是心非，却又常常骗不了自己。
　　“叶岚，你好！”
　　叶岚有种自己的预想又被推翻了的失落感，可是更多的却不是失落，而是一种不能自抑的兴奋。
　　“你好！”叶岚不知回什么好。
　　“樊钧说，你是叶芸的妹妹。”
　　“是的。”
　　“你的脚应该没事了吧。”
　　“已经好了，谢谢你的关心。”
　　“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不是坏人。”
　　“我知道，你是樊钧的朋友。”
　　“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这句话你一周前就问过，为什么隔了一周再问我？”
　　“当时你没有回答，我就在想，我是不是太冒昧了，所以我才现在问的，为的就是你不要把我当成那种喜欢和女生搭讪搞暧昧的男生。”
　　叶岚觉得这个人异常的诚恳，虽然只是在微信上通过文字交流，但是她仍然能够感受到，他绝对不是在骗他，况且加上第一次的印象，这种感觉越发深刻。她只是在给自己一个相信他的理由，其实在叶岚的内心深处已经相信他了。
　　“可是你才见我一面，我们甚至都没有说话，提这样的要求确实会让女生这么想。”叶岚同样很诚恳地回答他。
　　“是因为你让我有一种亲切感，这种亲切感和叶芸不同，我也说不上来，希望和你成为朋友会发现吧。”
　　“hey，朋友，今天心情如何？”叶岚对着手机发了一会呆，打下了这几个字。
　　“心情很好啊！给你讲个故事，愿意听一下吗？”
　　“洗耳恭听！”
　　肖弈觉得叶岚一定是一个不错的倾听者，从那天婚礼上见她的第一面开始，她的身影，她的面庞就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
　　“有一对夫妻，在他们二十六岁的时候走入了婚姻的殿堂，那时的他们郎才女貌，羡煞旁人，可在三年后因为生活的琐碎和摩擦却离了婚。又过了三年，今年他们三十二了，又重新举行了一场婚礼。”
　　“两次婚礼，你都是主持人？”
　　“是的。”
　　“作为婚礼主持人，你一定看多了婚姻的幸福与辛酸。”
　　“可以这么说，所以我今年三十多了，还是孑然一身啊！”
　　“从来没有过让你想要守护一辈子的人？”
　　“也并非如此，只是到要紧的关头，又总是临阵退缩了。”
　　“像卡夫卡那样？”叶岚发了一个捂着嘴偷笑的表情过去。
　　“呵呵，是的，像卡夫卡那样。”
　　他们的交谈很有默契，不用明说，就知道彼此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好像语言只是一种辅助诗的，只是为了增加情趣。
　　“为什么那对夫妻又复婚了呢？”
　　“因为他们在彼此最纯真最美好的人生阶段经过，他们在一起从二十岁到二十六岁，这么多年彼此早已习惯，分开的三年，他们一直怀念这些习惯。”
　　“我明白了，其实人不可能永远单纯，可唯有单纯令人怀念，况且习惯这个东西也真的很难戒掉。”
　　肖弈觉得叶岚很特别，不像一些女孩过于轻浮或过于拘谨，她淡淡的话语让人如沐春风，也让人心动。
　　叶岚许久都没有再收到肖弈的回复，以为他是不小心睡着了，便放下了手机去洗澡。
　　其实肖弈并没有睡，他盯着屏幕发了会呆，之后点了一支烟默默地在窗口伫立了良久。肖弈住在十六层的一间单身公寓，从窗口望去，A城的夜色在他吐出的烟丝中显得更加朦胧，但却无法掩盖那穿透夜色的霓虹灯光，越是繁华，越是孤独。
　　肖弈不知道叶岚对于他是什么，他的身边从来不缺女生，他帅气的外表和好口才让他十分容易就可以赢得一个又一个女生的欢心，可是他惧怕付出全部的真心，也惧怕婚姻。叶岚是第一个他不愿欺骗也不愿伤害的人，尽管他们才初识，可是他对于女生的直觉一直很准，他对于她绝不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而他知道，叶岚已经有了宇默。
　　肖弈对叶岚讲的那个故事也是为了告诉她，要珍惜身边一直陪伴自己的人，他只想做一个朋友的角色，仅此而已，然而事情会怎样发展，他无法掌控。
　　“睡了吗？下周我要出去旅行一周，希望会有有意思的见闻回来与你分享。”如果睡了，就晚安啦。”肖弈并没有期待叶岚的回复，因为他觉得这已经是一句道别的话了。
　　然而，故事的精彩是在于演绎它的是一群性情中人，而不是被生活吞没的现实派。
　　此时的叶岚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听到了手机的响声，她匆匆地用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急忙打开，看到了肖弈的道别。头发上的水从她的肩上滑到了指尖，滴了两滴在手机屏幕上，叶岚若有所思，直到灯光将水滴折射进她的视线，仿佛触碰到了她的内心，她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你的旅行，可以带上我吗？”叶岚迅速地打下这几个字，似乎生怕慢一点自己会后悔。
　　没错，这个决定她是故意的，她知道冒险，可是这是唯一将她从最近的困境中解脱出来的最快的方法。
　　当然，肖弈震惊了！这个女人的举动让他一改往日对他的看法，他以为他一眼就看透了她是哪种女生，可是事实令他讶异，却又狂喜，好奇心驱使着他。
　　“如果你不介意，当然可以！好了，睡吧，周一见！”肖弈故作镇定。
　　“晚安。”
　　那一晚他们都很难以入眠，尤其是叶岚，也许她更多的是忐忑，像是小孩子偷吃糖果一般。她倒在床上，浮想联翩，当然，他肯定是不会告诉宇默的，她难以想象宇默知道后的情形，她就要跟一个陌生的男子单独去旅行，这样的她，曾经她会很厌恶，可是现在，她又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