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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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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厚重的枝桠,零星的光斑洒在祁扬的脸上。
树荫下,祁扬看着交头接耳的人群,侧着头问小九:“夏税预交?”
“现在早禾收获,晚禾刚刚插入土地,一般官府会在下个月收夏税。那时,大家已经陆陆续续卖粮换钱,正好交税。可是,现在一下要预交,要么低价卖粮,要么用粮抵税。粮和钱是不一样的,一层一层下来,各种损耗,大概要多交三层。”
“咱们家要交多钱。”祁扬好奇。
“夏税一贯,科配五贯,这是定例。”小九看祁扬变了表情,赶忙说:“我是你的附属品,我不用交税。”
看祁扬还皱着眉头,小九咬着嘴唇:“我会想办法挣钱的。”
祁扬这才注意到小九的异样,安慰道:“不是,钱肯定够的。只是没预料到这种额外花费。一个夏税就六两银子?”
“不是的,五两就行。这种时候,一两银子能换一千二百文左右。只希望大家存点银钱,少交点粮食。挺过这个坎儿,粮价恢复了再卖粮。”
“啊,一下子又少五两。这税收是怎么收的?”祁扬不太明白关于古代税收的事项,按小九的说法是不操心“俗物”。
“每年有夏税、秋税。若是要打仗,还会有月桩钱、版帐钱,年限不好的时候,还会预借,加一些附加税。”小九想了想,又补充:“还要服徭役。”
“这么多?每年都交一次?”
“恩,所以普通的人家除去这些,一年的收入是三两银子左右。可是贫民就不行了。一年到头累死累活,勉强够个税钱。”看到周围各种苦楚的村民,小九庆幸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奴隶,不用考虑这些。但同时他又一次的感谢老天,让他遇到祁扬,让他常常忘记奴隶身份,平稳轻松的生活。
“那有什么人是免税的?”
“除非有功名在身。”
“功名,是指考举人吗?”
“不,秀才就可以。秀才可以免税免徭役,还有俸禄,虽然很少。”
“看来还要好好了解一下科举制度。这次去镇上的时候,要提醒我买书噢。”既然暂时银钱够用,祁扬完全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开始想着读书的事情。他相信,无论何时何地,特权阶级总是存在的,而读书就是这个时代向上攀登的阶梯。
日上三竿,祁扬才磨磨蹭蹭的从床上爬起。
支开窗子,坐在炕上,抱着床单,打着呵气,双眼无神,呆呆的发愣。
晨风缱绻,流入一股股新鲜温凉的气息。
院子里小九穿着一件单衣站在院中央,斧头高扬,准确的嵌在木墩上,轻松的磕两下,木头从中心裂开,完整的被劈成两半。
看到祁扬起床,高兴的一笑:“阿扬,起来啦,赶快洗漱,我这就给你端饭去。”
说着放下斧头,从墙角的水缸里舀了一勺水,洗了洗手,就进了厨房。
小九来了没多久,营养跟得上,个子倒是蹭蹭的长,身子骨也强健不少,能穿祁扬的衣服了,想必过几个月就比自己还高。看着精力十足的小九,祁扬低头看看自己现在的宅男形象,自觉的加快起床速度。
吃过饭,祁扬准备去采购。这是小九昨晚说的,现在的东西会是最近几年最便宜的时候。他这种购物狂自然不会错过,准备开始囤东西。
走在村子里,不难发现今天村里的人往来的人一下子少了。
“人都哪里去了?”
“有钱的忙着买东西。没钱的忙着卖东西。大家应该都在集市上。”
“哦。”祁扬摸摸怀里的银子。他以前看小说,人们都是随意的一掷千金。却没想到这个时代有大量的平民没有拥有过完整的一锭银子,自己能穿到这个身上,真是上天庇佑。
没有宅斗,没有政斗,不用伪装,不用演戏。除了生活条件差些,现在比他当明星的那段日子还要轻松。
“李叔,您这是去哪呀?”祁扬问。
李叔推着木板车从他身边经过,车上叠放着几麻袋的粮食。
“准备去镇上,把粮食卖了。”李叔有些无奈,今天卖粮的人一定很多,不知道粮价要被压成多少。
“小九,我们要不要买些?”
祁扬家里是有地的,上次和石家起争执后,判决地还是他家的,可是今年粮食是石家的。所以他家里没有余粮,一般都是去集市上现买的。
“趁便宜可以要一袋子。等过几个月,秋粮也下来了,咱们还是吃新粮比较好。”
“李叔,能让我看看米吗?”
李叔一听这话,就知道祁扬有买米的意愿,高兴的把米袋拆开:“看吧,都是细细处理过的,都是中米。”
米袋里有少许皮壳,整体还不错。
小九上前抓了一把,细细揉搓,对祁扬点头示意。“李大叔,这米怎么卖?”
“往年是一贯一石,最近粮价肯定下降,你们看着给吧。”这毕竟是一个村子的,现在的市场情况谁也清楚,就看这两孩子的意思了。
一涉及到钱,祁扬就抓瞎了。只能装作什么都懂的样子站在一旁。
小九立刻开始讨价还价,最终以半石米四百五十钱成交。这比以往要便宜很多,但比粮市的要贵上一些。
李叔还把米送到了祁家,看到整齐洁净的院落,想起自家的院子。不禁叹气,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过的还不如两个孩子。
“你们这院子收拾的真不错。”
“每天没什么事儿,就收拾收拾家。”小九回道。其实他也很无奈,完全没有必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把家收拾的一尘不染。可是主人说自己有洁癖,虽然他不明白,但是作为奴隶,就要尽力完成主人所思所想。
现在他也喜欢自己的这个家,明明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随意的一枝花,几块儿叠放没什么实用价值的木头,竹子和麦秸秆的小器具,就让整个家散发着文人的风雅。
据主人说,房屋改造还没有结束,等冬天到来前,还要弄什么壁炉、地毯。
两只小仓鼠又往家里囤了其他的粮食,土豆红薯,全都堆在储藏间一角。
“咱们还要去林子里找些其他的食物。”又花了一大笔钱,祁扬开始盘算着山上天然的宝藏。
“林子里的东西很多,就是太有时节性,而且也不能深入。”小九附和。“最近的话有野葡萄,有小野果,下完雨后有蘑菇。”
“恩,要摘葡萄,酿点儿酒。野果可以尝试做些野果干。还要晒些蘑菇干。”
“我明天就上山。”小九对于主人的意见,一向是无条件服从。
“我也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东西。咱们还需要挖一个地窖,食物会存放时间更久一些。”
“阿扬,地窖是什么?”小九又听到一个新名词。
祁扬想起上辈子外婆家的后院里就有地窖,那时他的藏宝地,小猪存钱罐,放满最爱的零碎儿的小铁盒。
可是离开村子后,再也没有拿出来过,现在回忆中带着淡淡的遗憾。
祁扬将地窖的样子描述了一遍,小九也明白这是地坑,只是叫法不同。
但两人也不敢随意就挖,万一造成什么坍塌损坏就不好了。
可地窖这种事情也不好让外人知道。
“小九,要不咱们的地窖别弄那么大,小一些也无所谓。”祁扬这个只管出主意,实践上一点忙也帮不了的人只好先降低要求。
“可深度得够。顶子的土得厚。”
两人中午商量一会儿,下午就开始设计动工方案。
村子里是没有秘密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要传的满民皆知。
今天的村民的大采购可是今天的八卦主题。祁扬家上午的大采购自然也是传播开来。当晚就有暗中惦记的人上门了。
夜里院子里传来“嗵”的一声,随之就是一阵悉悉索索。
祁扬虽然脱离末世,警惕性降了一多半,但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外面不正常的动静。
对方落地的动作不轻,看来就是个普通人。
祁扬推推小九,自己翻身继续睡。
小九听到动静,翻身下地,鞋也没来得及穿,操起长凳,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门后。
果真,房门被撬开了,木门轻轻开启,月光下,一个拉长的影子逐渐逼近。
小九紧张的躲在门后,连呼吸都放缓了,随着那人一进门,小九抡起凳子砸下去,对方瞬间倒下,地上,鲜血开始蔓延。
等了一会儿,地上的人竟然还没有动静,小九轻轻的踢了那人一脚,小偷依旧一动不动。
小九这才着急了,放下手中的板凳,颤颤巍巍的把手伸到对方鼻子下边。他怕自己制服不了对方,确实下了狠手,可是绝对没有想杀人。
似乎没气了,小九跑到祁扬炕边,惊恐的说:“阿扬,我是不是杀人了。”这下祁扬也彻底醒了,跑到门口,先是摸了下对方脖子动脉,又感受鼻息。
小九战战兢兢的跟在祁扬身后:“我有些害怕,就用了大力气。阿扬,我是不是杀人了。”
“没事儿,就是昏了过去。把他拖进房间。”祁扬感到手下跳动的脉搏,松了口气。吓死他了,这时代杀人可要赔光家底的,比如无意间害死他家父母的石家。
小九也整个人松了下来,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他平时打猎是见过血的,可是动物和人真的是天壤之别。
大口的吸几下气后,才站起来,准备把那人搬进家。
映着月光,小九看清小偷的脸,惊呼道:“这不是李贵儿吗?”
李贵儿,曾经地痞流氓一个,谁想娶了老婆后,洗心革面,努力赚钱。前不久,祁扬见到他老婆挺着一个大肚子出来。李贵儿现在俨然一副老婆孩子热炕头足矣的模样。
祁扬给李贵儿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便不再动手,坐在椅子上,指挥着小九去打水。
过了一会儿,李贵儿缓缓地睁开眼。
“醒了。”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李贵儿反应过来,正准备坐起,头上传来一阵疼痛,忍不住呲了一声。用手一摸,包扎的布条。
“你们,你们竟然敢伤我。我要赔偿。”李贵儿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你到我家偷窃还指望我们怎么对待,好吃好喝的把你奉为座上宾客?”祁扬嘲讽的笑了一下。
“扬哥儿,这不是实在没办法吗?”李贵儿也想起自己这次是来偷钱的,顿时气短,谄笑道:“你嫂子现在大着肚子,到处都要钱,我家里实在没有余钱。我就指着那点儿粮食生活,等过些时日,粮价恢复,我就卖了还你。”
“凭什么?就凭你家穷,村里的穷人还真心不少。”
“扬哥儿,叔不骗你,你这次帮叔一次,就这一次。叔肯定会报答你。”
对于这种空头支票,一点实质都没有的承诺从来都是置之不理。
“小九,去门口喊一声,咱家进贼了。”
“别。”李贵儿拦住小九。“扬哥儿,你要这样,叔也就撂下狠话。你家就两个孩子,今天我要是不好过,以后你们也别想好过。”
呵,就这种程度的威胁?祁扬承认,他高看李贵儿了。
“礼貌一些,我叫你一声叔。你能让我们怎么难过。别忘了,您家里还有个孕妇呢。万一我们有个小灾小难的,一定不会忘记去您家的。”
小九配合道:“对,万一有个早产什么的可不就麻烦嘛。”同缺乏同情心的祁扬不同,小九本来是个纯善的孩子,不会真的动手去害人,可他明白这种事不能开头,不杀鸡儆猴,还会有人打这主意的,所以也跟着放狠话。
主人对钱没什么概念,可他却清楚,对于穷人而言,金钱是仅次于或者更重于生命的存在。
当他们生存都成问题,自尊、良心,那时什么东西。
所以,不是他没有善心,而是这个社会所逼,他不能发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