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之味》沈浓浓

7、第七章 缕缕朝随红日展，燃尽朱颜谁省。

　　“这里竟然有株合、欢。”男子怔怔的看着窗外。
　　衣仙也看到窗外几朵红云似的团儿，飘飘然落在竹屋的台阶上。
　　“原来这就是合、欢树。”衣仙走出去，捧起一朵丝絮般的花儿，细细观看。花儿若有若无的散发着幽香，很是动人。一抬眼，才发现屋后的几颗大树，一夜间陆续开了花。
　　只是刚刚开放，就遇上了今日的雨。
　　衣仙俯身捡起两朵，放在插花的青竹筒里。
　　“花一旦离开枝头，片刻就会干枯萎靡。”面孔苍白的男子垂眼看着在水中浮着的**，说道：“《本经》中记载，合、欢主安五脏和五志，令人欢乐忘忧。”
　　“枯了亦可做成一味花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衣仙知他黯然神伤，必定是触景伤情，便笑着说道：“它似乎也是一味药。”
　　“可以安神，和血，消肿，止痛。”子信说道。
　　“你对植物倒是知道得不少，是不是学过医呢？”衣仙问道。
　　“儿时处处好奇，不知不觉竟也记下许多花草树木。”子信伸手触碰合、欢纤长的花丝，优雅而美好。
　　他的头发被俊扬用布巾仔细擦拭过，漆黑如墨的垂在脑后。
　　衣仙一大早就在缝补他的那件雪白的里衣，肩头的位置还有淡淡的血迹，衣仙从未挑战过这么大的破洞。
　　绣花她是不会的，眉头紧锁，剪下自己一截碧色腰带，沿着裂缝，摆弄成一支翠竹的样子缝了上去。
　　子信一直看着她穿针引线，两人相对无言，只有窗外雨声滴答滴答，以及俊松贪睡时均匀的呼吸声。
　　衣仙深觉他虽然表面随和儒雅，内里却是一个深沉谨慎的男子。
　　补好的衣裳换好，原本就俊美的人更加好看了。白衣衬着黑发，朗眉星目。
　　“这只翠竹，可谓神来之笔。”子信笑道，似乎很喜欢。
　　“喜欢就好，我的针线可是马马虎虎。”衣仙首战告捷，颇为高兴。
　　雨下一整日，出门的俊扬和爷爷也没有回来。
　　与世隔绝了几天，这个家的父亲毫无音讯，俊扬耐不住性子，便去原来居住的村庄，打探消息。
　　原本一日足以来回，不知为何他们耽到傍晚还未回来。
　　给他们留的饭也冷掉了。
　　好不容易等到半夜，俊扬和爷爷终于回来了。
　　“山外的情形如何？”子信问道。
　　“不好。”俊扬一脸严峻，说道：“河水尚未褪去，原本爹爹做的是两手准备，首选是往东镇避难，相比这野兽出没的偏远山中，那里交通便捷，人口众多，粮食充足，也有许多好大夫。我原本想去东镇打探父亲的消息，不料河水阻隔了去路。我们想要绕道，恰巧在路上遇到自东镇出来的人，原来镇上人满为患，河水若再不退，粮食要不够吃了。”
　　“我看那几个人的气色，怕是染上了瘟疫。”爷爷脸色凝重的说道：“我们赶紧换上干净的衣服，将这衣裳暴晒去去病气，以防万一。幸而我拦着扬儿去扶他们，否则染上瘟疫可就不得了。权衡一番，我们还是先回来了。”
　　“水患之后，瘟疫总是接踵而来。”子信皱起眉头说道。
　　“你身体虚弱，需格外小心。”爷爷叮嘱他道。
　　“这几日凡是用来饮用和烹饪的水，都必须煮过才能用。”衣仙说道：“最好以后家中都能养成这习惯。”
　　这个年代的卫生条件，让衣仙不得不格外注意饮用水。
　　“这是为何？”俊松不解的问道。
　　衣仙一时也难以解释为何，便道：“除了将被子衣服物品暴晒可以去霉气，将物品置于沸水中煮片刻，也可以去除病气。煮过的水，自然也干净些，喝起来不容易生病。”
　　“好像是有这说法。”爷爷摸摸山羊胡表示赞同。
　　“又要生灵涂炭。”子信叹息。
　　俊扬双手撑在小几上，捂住了面孔，可见他多么痛苦。
　　“你们父亲是个聪明人，自保还是可以的，莫要为他忧心。”爷爷拍拍俊扬的肩说道。
　　可衣仙明明感觉到爷爷仿佛一天之间苍老了许多。
　　合、欢蠲怒，萱草忘忧。
　　衣仙用竹杯沏上合、欢茶，奉给老人和兄长。
　　轻轻说道：“吉人自有天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