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之味》沈浓浓

4、第四章 君似孤云何处归，我似离群雁

　　天未亮，衣家的大人就早早起床洗漱了。
　　衣仙和小松睡着懒觉，哥哥竟然也不叫醒他们，大约是觉得弟弟妹妹小小年纪便逃难，不忍打断他们的美梦。
　　衣俊扬准备随便热些吃食，没想到一揭开锅，发现仍然微热的炉灶上煨着一锅热粥，仔细一看，原来是那难以下咽的炒米弄碎了，用灶中的余火熬了一晚上。
　　衣俊扬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微笑，这个马虎爱玩的妹妹终于长大了，或许是水灾面前，父亲遇险，使她懂事了吧。
　　尹水，不，现在她要以衣仙的身份活下去，衣仙其实早在他们的言语间就猜到，衣家的父亲是为了救水灾中不听话的小女儿而掉入水中的，所以哥哥对她颇有微词。
　　虽然不是自己的错，衣仙还是希望博得哥哥的好感。
　　“仙儿，俊松，快快出来。”衣俊扬出去没多久，便急急的回来了，在屋外急切的喊道。
　　衣仙出门一看，发现衣俊扬背着一个人。
　　“似乎是被野兽咬伤了。”衣俊扬把他放在屋外新铺的石阶上，借着刚刚升起的旭日，查看他的伤口。
　　衣仙看了一眼，虽然这个年轻的男子双目紧闭，唇无血色，发丝凌乱，整个人狼狈不堪，却是生得不错的。
　　他左边的胸口血肉模糊，血迹染红了大半衣衫。
　　“一口咬在左胸上，幸而不深，否则要当场毙命。”衣俊扬在伤者身上比划道。
　　“老虎么？”俊松吓得大声的叫道。
　　“怕是的吧。“衣俊扬皱紧眉头，开始动手处理他的伤口。
　　衣俊扬除去血迹斑斑的长跑，露出男子的上半身，衣仙端来烧开又撒了盐的水，晾了晾，递给哥哥清洗伤口。
　　衣俊扬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爷爷伐竹回来，看到此情此景，放下竹子，连忙上来出主意。
　　“先喂些粥，多放些糖。”
　　“放平了。。。。。。”
　　“找些干净的布来，没有的话赶紧烧开水烫一烫，这天气晾半天就干了，等会可以换洗。”
　　“祖父，治这野兽咬伤的药和止血的药是不是可以一起撒上？”衣俊扬拿出两个小瓷瓶，疑惑的问爷爷。
　　“这个。。。。。。这个老夫也不甚懂，要问你父亲。”爷爷摸着胡子摇摇头，有些窘。
　　“那就一起好了，试一下。”衣俊扬嘟囔道。
　　衣仙在一旁心惊胆战的看着，暗自祈祷，自己可千万别伤着病着，古代的赤脚医生可真叫人大开眼界。
　　有虎为患，一家人出门都小心翼翼，结伴出行，衣仙去水边取水洗衣的时候，爷爷和哥哥便在附近伐毛竹，弟弟在溪水的上游捉鱼，虽然技术尚不纯熟，运气却是极好的，一行人回来的时候，小松一手提着一条肥鱼，鱼嘴里串着草绳，还在活蹦乱跳，爷爷和哥哥一人扛着毛竹的一头，腰上的布袋里装着路边采到的药草。
　　连衣仙也顺便在溪边拔了几株野葱。
　　“下次给俊松削一根鱼竿，钓鱼可比捉鱼轻松。”衣俊扬笑着说道。
　　“一根怕是不够的，老夫也得要一杆。”爷爷笑眯眯的说道。
　　“对，怎能忘了，祖父可以垂钓好手，哈哈。”跑到前头的俊松，听到这话，回头摇头晃脑的说道。
　　回家看了看病人，还在昏迷中，高烧不退，爷爷将草药煎了水来喂他喝。
　　“可惜老夫只认得这几种常用的草药，现在又求不到医，这孩子要自求多福了。”
　　这个年代是一日两餐，第一餐在上午九点左右，第二餐是下午四点，倒是非常符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习惯。
　　一家人简单的就着凉拌木耳吃了吃粥，木耳稍稍烫熟，冷水洗干净表面黏黏的胶质，切成丝，撒上盐以及溪边采到的野葱末，浇上少许热油，尝起来清脆爽口，非常下饭，要是再加上些香麻油，味道就更棒了。
　　爷爷坐在屋前摆弄竹子，琢磨着弄出一张竹床来。
　　衣俊扬则敲敲打打，为灶台搭出个顶棚。
　　衣仙陪着爷爷，挑出竹子的边角料，心想着劈开的一半竹子可以做竹筒饭，腊肉片蒸在米饭里，混着竹子的清香，一定棒极了。
　　一截短短的圆竹，可以盛上水，插上一把溪边的白兰花，非常雅致清丽。衣仙把花束摆放在竹屋的床头，顺便看看病人。
　　他的高烧严重的时候，衣仙总是用湿布巾敷在他额头，希望他能感觉好点。
　　衣仙给他洗好的衣服就晾在竹屋窗外的树梢上，拿在手里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人或许和他们是不一样的，衣家人的衣物都是粗布旧衣，有些补了又补，衣仙自己的衣裙虽然没有特别明显的大补丁，但也是小心的掩饰着用同色丝线补过的。
　　而这个人的衣服虽然血迹斑斑，却是金丝重重刺绣花鸟，洗净了，也感觉得到光彩照人。
　　“你可要醒过来，人生真是很神奇的，你还未见识过呢。”衣仙轻声说道。
　　忽而伤者全身痉挛，伸手抓住了衣仙的手，痛苦的**了一声。
　　“这世界死而复生，灵魂穿越都可以有，再痛苦也不要放弃活下去的希望。”衣仙继续说道。
　　渐渐的，他松开了抓住衣仙的手，沉沉的睡去，似乎是少了许多痛苦和不安。
　　衣仙打算烧鱼汤，病人喝汤是最补的。
　　鱼的肥美超乎衣仙的想象，烧少许热油，小火慢煎，鱼肉中本身就有丰厚的脂肪，竟也能煎至两面金黄焦脆。
　　“真香啊!千万别糊了。”小松在一旁流着口水叮嘱道：“快点，快点翻边，咦，要碎了。”
　　“才不会碎呢，看我的。”衣仙铲起鱼，灵巧的，飞速的一翻手，把鱼完整的翻了个边。
　　这可以技术活，衣仙还是小尹水的时候，常常把煎鱼弄得支离破碎，最后掌握了诀窍，那就是合适的着力点，迅速的动作。
　　煎得差不多的时候，滋溜的倒一大勺山泉水倒进去，淹没鱼身，汤要一次添足，避免中途再加水，这样味道才浓。
　　这山中的泉水富含矿物质，自有一股清冽甘甜，可是家中还带有漂白水味道的自来水无法比拟的。
　　讲究的人泡茶也不用自来水或者纯净水，而是指名道姓的要某个山头的泉水，这讲究对追求完美的人来说也是不无道理的。
　　盖上锅盖，咕噜咕噜焖煮片刻，差不多的时候，会看到浓浓的白色鱼汤，香气四溢，这时候多撒上一些盐粒，一小把野香葱，山泉水煮鱼就大功告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