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雏鸟初入林(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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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寒暄完毕，齐跪在岸边谢闲姑等人的教养之恩，妙姑讷讷不能言，闲姑泪流不止，忽然从船头跳下来，冲过去抱住皇甫遗，涕泗横流喊道：“我的儿啊，我的儿……外面可比不得家里，你叫为娘如何……”话未说尽，人已哭瘫在女儿怀里。
众人好一阵宽慰，再加上妙姑连拖带拽，她才一步三回头的登上船。船刚一开动，闲姑作势又要跳船，吓得诸葛辞镜将她拦腰抱住，她在诸葛辞镜怀里望着皇甫遗，上下蹿跳，左右腾挪，哭得几乎虚脱，妙姑只好一指将她点昏。
众人不禁松了口气，直跪到船帆犹如一线，才依依不舍骑马离开。
此时日渐西沉，众人骑马往下游行去。
剑妩宫主在中途设了一栋仓库，一间马舍，交予两家农户照管。这次来送马的农人叫刘亚，共牵来七匹快马。
纳兰蕴玉要照管雀化蝶，和她共乘一骑，杜衣花和兰舟共用一骑，恨生和小独共用一匹，何晚寒和皇甫遗向来不和，却同时看中其中一匹枣红马，两人互不肯让，只好同乘一骑。众女都青春年少，刚从剑妩宫的束缚中松脱出来，方才那一点离愁别绪早抛诸脑后，一路上如同离巢的雏鸟般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七骑当中唯有花中藏与雪笠那一骑分外冷清，花中藏有口不能言，雪笠有目不能视，花中藏多用眼睛看，雪笠惯用耳朵听，一哑一盲，两人乐得安静。
“刘亚，你何只牵了这几匹马来？”梦长候独自骑在一匹高大白马上，有些得意，故意发问道。
刘亚和儿子同乘一骑，忙不迭赔笑：“梦姑娘，实在是对不住，今天老田家有喜事，小人的儿子来替他一回，这孩子脑笨手生，不敢任他牵太多。”
刘亚的儿子十五六岁年纪，这时正偷瞧梦长候。梦长候朝他一望，他便臊的面皮黑红，赶紧别过头去。他这一掉头，脸正面向皇甫遗。
梦长候知道自己生得十分美，尤其是一双丹凤水眸，顾盼间波光流转，风华乍泄，目光所及处满堂生辉。她 “噗嗤”一笑，语气间净是骄傲：“哟，脑笨手生的小呆子，也知道先找漂亮的看！”
皇甫遗因为与何晚寒同乘一骑而心中不乐，笨头呆脑的粗丑小马倌扭脸对着自己更使她厌烦，梦长候的话便犹如一根针扎进了耳朵。她与梦长候都正值桃李之年，剑妩宫里虽美女云集，但能与自己平分秋色的唯有梦长候一人。
梦长候之美仿佛冰雕中一点猩红，雪幕里一盏朱伞，处子素足上染的豆蔻，冰清玉洁里点缀着一抹媚色，透着不谙世事的诱惑。皇甫遗方脸大眼，明艳逼人，则美得好不矜持，外人第一眼看见她的艳光，只觉得好似一把锋利匕首，寒光一闪插在跟前。
皇甫遗冷哼一声，心怀对梦长候的怨愤，冲马背狠抽一鞭：“丑东西！往哪里走道？自以为是，瞎了你的眼！”
这枣红马刚拽了几缕青草进口，背上突然挨了一记，它受惊之下，仰天嘶吼一声，前蹄高悬掀掉皇甫遗和何晚寒，冲岔道口狂奔而去。
何晚寒慌乱之中长袖一挥，卷住路边树枝，当空一翻落在地上，踉跄后退几步。她平时十分注重自己的姿态，如今这般尴尬落地，不由怒火中烧，眉头一皱，捡起马鞭朝摔在地下的皇甫遗抽去。
“姑娘！”小独惊喊一声，跳下马扯住何晚寒：“何姑娘，我们姑娘还不知摔伤哪里，你就饶了她吧！”
皇甫遗闻言一跃而起，满脸泥尘朝小独嚷嚷：“我好得很！没出息的，谁允许你求她！”又恶狠狠瞪何晚寒：“你来，我倒要瞧瞧今天谁饶不了谁！”
“啊……嘎嘎……呱呱……啊嘎嘎……”花中藏忽然喊叫起来。她平素胆小如鼠，大白天也不甚敢出门，爱花成痴，竟又容易被花草的影子给吓到。
花中藏是个哑巴，却常常惊吓得扯着嗓子嘶叫，风大也惊，下雨也惊，云突然遮了月亮也惊，偏偏声音又嘶哑难听，好像挨揍的乌鸦一般。众人每每听见她惊叫，都又无奈又好笑，现在见她吓得脸色苍白，人蜷成一团贴进雪笠怀里，只探出一半脑袋惶惶不安瞅着自己，各自心里不忍，都停止争吵。
刘亚见这些女子没一个是善茬，早吓得噤若寒蝉，瞧她们都息了声，方才小声求道：“那匹是新马，还不认得马舍的路。这畜生受了惊，不晓得要跑哪去，小人怕丢马宫主怪罪，求姑娘们等一等，小人去把它撵回来。”
皇甫遗气道：“你们本应当赶两辆马车过来，眼下空惹出许多事！”
刘亚无可奈何答道：“皇甫姑娘您莫怪，宫主之前嘱咐过，一是马车慢，二是……二是……”他左右瞄一眼众女，颤颤巍巍道：“二是怕你们都挤在一块儿吵嘴。”
皇甫遗和梦长候对视一眼，皆不再出声。纳兰蕴玉叹口气道：“你不必去，雀姑娘最快，让她去追马。我们一路上只顾嬉闹，耽误不少时间，倒忘了宫主的嘱咐。天色不早，你先带我们去住店。”下得马来，又嘱咐雀化蝶：“沿着标记到客栈来找我们，早去早回，路上千万不许贪玩。”雀化蝶巴不得趁机活动活动筋骨，应了一声，驱马绝尘而去。
众人眼看暮色逼近，快马加鞭，直到月色皎皎方才赶到镇上，找了家干净客栈入住。
纳兰蕴玉一早起来，见皇甫遗和小独站在客栈门边说话，问道：“遗儿，你们见到化蝶没有？”
皇甫遗道：“没有见她。我还奇怪，咱们留了一路记号，她若找到这地方，来到时必然要噼噼啪啪闹一阵子，但昨晚甚是安静。你问了雪笠没有？”
话音未落，雪笠便散着云鬓从后院跌跌撞撞进来，一脸慌忙问道：“皇甫姑娘，难道你也没见着我们姑娘？”
皇甫遗笑道：“你这丫头，耳朵还真是灵！看你这模样，化蝶也没去你房里了。”她朝正抹桌子的店小二问：“你昨夜可见一个花衣姑娘闯进来过？”
纳兰蕴玉见店小二摇头，三两步冲进马厩，不一会儿脸色微白走出来道：“枣红马不在，化蝶昨夜没回来。”
雪笠带着哭腔道：“都怨我，都怨我不经心，我等到半夜，心想不睡不睡，居然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姑娘这般好动贪玩，我早该想到，早该去告知姑娘你们的……”
纳兰蕴玉虽然心急，却只好耐着性子安抚雪笠。
皇甫遗见纳兰蕴玉脸色异样从马厩方向过来，便命小独去叫醒了何晚寒等人，几人正裹了长衣过来。店小二见众女一个个青丝蓬松，衣袂翻飞，都好似神女下凡一般，一时瞧得痴了。
何晚寒冷哼一声，伸手一巴掌将店小二掴倒在地，冲雪笠斥道：“你是如何看护你姑娘的！”
纳兰蕴玉道：“罢了，她心里也很难过，你就别再责备她了。”
皇甫遗环顾一周道：“缺了衣花，她恐怕又要睡到日上三竿了。”
梦长候道：“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分头去找一找化蝶。”说着，去后院携了长剑便要出门。雪笠哭着也要跟去。
纳兰蕴玉道：“长候，还是把长剑收起来，我们要事在身，一则耽误不起时间，二则不能惹上是非，三个时辰后，不管是否探寻到化蝶的消息，都需回客栈来，切莫在外逗留。远南之事可以缓一缓，韦氏的事却越早越好，延误不得。
”
众人应了一声，稍整仪容，分头各自去寻了。雪笠哭哭啼啼要去，纳兰蕴玉考虑她不能视物，吩咐她和杜衣花在客栈等雀化蝶。
纳兰蕴玉和花中藏骑马去来时方向寻人，何晚寒等人便兵分几路在镇子上四处打听。
这座镇子名为易安，地方不大却是座历史悠久的古镇，以至于屋舍拥挤，街巷交错，何晚寒与兰舟初来乍到，一边要注意行人，一边要记路线，不过走了小半个时辰便不知身处何地。
何晚寒冷着脸，面如寒霜，兰舟也不敢搭话，眼瞅着四下无人，不由心焦。正在发愁间，却听得路边“哎呀”一声喊，一个衣衫褴褛的和尚叫人扔出门外，躺在地上“咿呀呀”呻吟个不停。
兰舟见这和尚满面污垢，原本白而长的眉须不知道被什么油腻东西糊粘成一团，灰扑扑的僧袍上也染上一串漆黑脚印，她心生怜悯，弯腰要去搀扶，何晚寒斥道：“你少管闲事！”
和尚闻言，“哎呦呦”叫的更是厉害，在泥里滚来滚去道：“唉唉，佛祖啊，这女施主好一副铁石心肠！古有女子以血奉佛祖，如今弟子摔得头昏脑涨，这施主不仅袖手旁观，还要阻拦那位生得犹如观音菩萨一般慈悲好看的施主来扶，哎呀，世风如此，弟子实在是悲痛的紧啊！”
说着更是一手捶胸，几欲嚎啕。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雏鸟初入林(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