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最亮的星》年初二

1、总裁，我辞职

　　总裁办公室。
　　安锦程盯着手里的辞职报告，字字斟酌，一向从容的眉宇渐渐紧缩，修长好看的手指敲击桌面，节奏分明。
　　墙面上价格不菲的复古挂钟“滴答”作响，时间流逝。叶晓言屏声静气，感觉上司指腹触及的，不是岭南沉刀香桌面，而是自己绷紧的神经，他大概弹了一曲紧箍咒，自己的脑袋才如此轰鸣不休。

　　“晓言，理由。”安锦程抬头，眸色幽深，磁性嗓音比往常低了一个八度。
　　叶晓言看着那张让全公司女职员失魂的脸，咽了口唾沫，嗓音有些颤抖：“都、都写着呢。”
　　“个人原因？说来听听。”他放下辞职信，向后依靠在椅背上，神色淡然。
　　“学长，这、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我知道，当初要不是你，我不可能大学刚毕业就能来安氏就职，更不可能在短短一年内升到总助，但是，我现在有件很想要做的事情，如果错过，我会后悔的，我想要，去争取一下。”
　　“晓言，你是不是又听到了什么谣言……”
　　“不是的。她们背后嚼舌根我什么时候怕过，就是嫉妒嘛。我这么努力，问心无愧。再说，学长你这么追求完美正直公正的人怎么会偏袒我呢，肯定不会啊。”叶晓言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表情严肃。
　　安锦程被她的样子逗乐，看出这小丫头真是下定决心了，也就不再挽留，反正到时候跟本市其他公司打个招呼，让他们不要留人就是了，她碰了壁，自然会重回他的羽翼之下。
　　“好吧，既然你想换换环境，那就去体验一下，要是觉得别处都没安氏好，就回来。”
　　“谢谢学长，如果有空，我会回来看你的。”晓言眼睛亮亮的，绽开一个璀璨的笑容，十分夸张地朝安锦程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望着叶晓言欢快离去的背影，安锦程心中微涩：自己的心意，她是真的不明白呢，还是装作不明白？这一年来，如果不是自己暗中保护，别说是晋升到总助的位置，就是小职员的位置，她也很难保住。太天真，没有心计，恨不能把一腔热血撒给别人看，确实不太适合勾心斗角的职场。可是，自己不就是喜欢这样的她吗？
　　安锦程偏头拨弄了会儿她上周带来的那盆蝴蝶兰，重新拿起那份辞职书，盯着秀气的手写签名，摇头笑起来：“还以为自己多么厉害呢，我这不是一直偏袒着你吗？”

　　听说晓言离职的消息后，常夏呆了半晌，然后疯了似地猛摇死党的肩膀：“啊啊啊，啊啊啊，你竟然辞职了！那是安锦程的助理啊啊啊啊！！”
　　晓言好不容易从魔爪中挣扎出来，拍拍常夏的脸：“你也知道是安锦程的助理啊，那根本不是人干的活好吗？而且，我总觉得，自己在那里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大部分工作都是杜特助在做，学长这样偏心，我负担太重。”
　　常夏已经恢复正常，双腿盘在沙发上，开始分析：“他一定是看上你啦。不过叶晓言，安锦程可是那么大一只金龟婿啊，有才有貌有情调，就这样放弃，你不觉得可惜我还心疼呢。”
　　“小夏，你知道的，我只喜欢，那个人。”
　　“哎，晓言，你总是这么固执，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念念不忘的。人家现在是大明星呢，生活在舞台上灯光下，而你……”
　　“我只想，再靠近他一步。”叶晓言低头咬唇。
　　常夏沉默了一会，大咧咧拍拍好友的背，壮志豪情地鼓励：“去吧！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七年暗恋是否能转正，在此一举！”
　　晓言一下子朝常夏扑过来：“小夏，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要替我保密呦，千万别让我妈知道我辞职的事。”

　　机场。
　　“顾星辰！”不知谁喊了一声，三个字落入候机的粉丝团中，像是燎原的火花，立刻疯狂蔓延开来，响亮的呼喊声海潮般涌过大厅，奔向从VIP通道走过的当红新星。
　　顾星辰转身摘下墨镜，美颜盛世，对着炫目的镁光灯挥手微笑，短短的几分钟，耳朵处于轰鸣状态。
　　坐上保姆车，驶离机场，顾星辰精致的五官有点严肃，语气不善地询问前座的经纪人：“钱哥，明明在官网上说好的，这次不走VIP，怎么可以对我的粉丝食言呢？”
　　脑门发亮的钱哥有些歉意：“星辰，这是公司吩咐的啊。赵姐说了，粉丝都那么疯狂，万一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来伤了你，就麻烦了。”
　　“可是……”
　　“星辰，有些事情不能较真，虽然出道一年多了，但你现在还算是新人，前途全凭公司说了算，听话呢就是康庄大道，不听话呢就是万丈深渊。哎，你钱哥我当了这么多年经纪人，不会坑你的。”
　　钱经纪人全名钱库，虽然在娱乐圈混迹多年，却不改善良本质，除了爱钱，没有太显要的缺点，很疼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艺人，顾星辰就是逛街时被他盯上，不舍不休缠了足足一个月，威逼利诱，让他签了合约进入公司。这不，看到星辰不高兴，赶紧哄孩子：“一会到公司门口还有粉丝等着呢，注意表情管理，我的小乖乖，下次，下次哈，咱们增强一下安保，一定让你的‘星星’们跟你近距离接触。对了，你铃姐休产假去了，咱得招新助理，我千挑万选，最后留了三个人，下午你过去看看，选一个。”
　　“哦。”顾星辰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

　　叶晓言很紧张。
　　顾星辰就坐在她面前，熟悉的眉眼，轮廓比七年前更加立体鲜明，姿态高冷，连偶尔的笑容也带着几分疏离与淡漠。他还是那样，璀璨夺目，气场强大，不用说一句话做一个动作，只是安静地待在那里，就能让人移不开眼睛。
　　不知道私底下他是不是还那么幼稚可爱。想到这里，晓言眼睛弯了弯。
　　钱库微笑着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三位女孩，甚感欣慰：“恭喜各位进入决赛。前面的考察主要针对各位的行政工作能力。一个好的助理，除了业务上的硬能力，还应该符合雇主的期待。这个环节，由我根据星辰的个人喜好和生活习惯提问，三位在题板上作答，由星辰本人批阅后，决定最后的结果。”
　　“第一题，星辰最爱的水果是哪种？”
　　三人表情都很放松，从容写下答案。
　　“第二题，星辰最喜欢的饮料？”
　　其它两个女孩很快写下，晓言犹豫了一会，下笔。
　　“第三题，星辰过敏不能进食的食物有哪几种？”
　　“第四题，星辰最喜欢的城市？”
　　“第五题，星辰最喜欢的穿衣风格？”
　　“第六题，星辰自己作词作曲的歌有哪几首？”
　　……
　　做完最后一道题，叶晓言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长舒一口气。
　　钱经纪人收起大家的题板，宣布测试结束，录取结果将于一周内通知她们。
　　顾星辰很礼貌地起身，绅士气派为三位女士开门，说路上小心。其他两个女孩子激动的满脸红晕。
　　晓言走在最后，看到他眼底淡淡的黑眼圈，想到娱乐新闻说他最近每天不足五小时的睡眠，狠狠地心疼，泪水在眼眶里乱转，赶紧低头离开。

　　顾星辰卧室。
　　夕阳的余晖倾泻进大大的落地窗，铺在原木地板上，柔和的色调格外温柔。顾星辰穿梭在流动的光影中，缓缓踱步，目光始终不离开手中的那张答卷。秀致的字体，用心的排版，看起来赏心悦目，又散发着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每道题的答案都是官方标准，百度一下谁都知道，并无任何特别之处，可那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都像是施了魔法般好看，让他移不开眼睛。
　　顾星辰稍微回想了一下，好像是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女孩子。
　　他觉得更加诡异了。进入娱乐圈的这两年来，自己患上了轻度脸盲症，记住一个陌生男人最少见两次面，而记住一个陌生女人的话，呵呵，见三四次也照样搞混。那些八卦小报总是盛传自己跟某个女明星的恋爱绯闻，而他连对方究竟是哪一个都不清楚。对顾星辰来说，在娱乐圈，除了名字这个符号之外，其它都模糊不清、真假难辨。
　　但是，他却清晰地记住了一个陌生女人的长相！

　　顾星辰拿起电话：“钱哥，下午你陪我去医院一趟。”

　　夜幕深沉，群星闪烁。被卡通星星图案窗帘盖住的窗口，一盏台灯将卧室装满温暖柔和的光。
　　叶晓言趴在电脑屏幕前，仔细核对度娘给出的答案跟自己的答卷是否一致。还好还好，除了搜索引擎也无能为力的题目，其它都对了。她长舒一口气。
　　剩下的，就全凭运气了。
　　按动鼠标，关掉所有的窗口之后，桌面回归清净。屏保是顾星辰的一张海报：繁茂碧绿的树叶，细碎明亮的阳光，穿白色衬衫的小王子，绽开明媚干净的笑容。是某个化妆品代言广告，就是叶晓言梳妆台上摆着的那一套。顾星辰走的是高冷路线，平常以冰山男的酷帅形象示人，很少有如此柔和灿烂的笑容。贴吧里有粉丝说冷都男一笑倾国倾城春暖花开，终于理解了当年周幽王不要江山博褒姒一笑的心境。
　　晓言逛了几个比较火的贴吧，有一个是“为什么喜欢顾星辰”。
　　置顶的帖子内容是“顾星辰的眼睛里，藏有杀人利器，能瞬间摄人心魄。”
　　粉丝们说他除了神颜之外，智商高、情商高，善良又可爱，对“星星”们好的不得了，就像对女朋友似的，简直没法不喜欢。还有人说因为他专一，据说现在还忘不了去世的前女友。一说前女友的事大家都来劲了，有人扒出了顾星辰中学大学时期的校花班花，不过立刻有资深粉否定，说自己妈妈是某某医院的医生，当年是顾星辰的主治医师，据她回忆，当时周星辰不理任何人，只对一个小姑娘言听计从。那位“知情者”甚至爆出了当年两人的病例和清晰度不高的一张合照。回帖一楼高过一楼，很快蔓延到微博、天涯论坛等社交平台，成为热门话题。
　　叶晓言咂咂嘴，表示很震惊：这也能扒出来？！

　　隔天，《娱乐一百分》的头条是一篇“顾星辰初恋曝光，与现女友撞脸”的新闻。这篇报道整理了各大论坛的精华爆料，制造出一个典型的琼瑶悲情戏，还言之凿凿地推断，某L姓女星就是因为跟初恋长得太像，才被一向冷漠的顾星辰热烈追求。
　　叶晓言下楼买早餐，在报亭拿到报纸后一口气看完，心里暗暗为编辑的文笔点赞，但是替他的智商担忧：L姓女星前不久经历过艳照门后人气大落，其所在的蓝天娱乐公司又跟周星辰所在的盛华娱乐有宿仇，这种通过绑架情史来营销曝光率的低级做法，无疑是得罪所有人:“星星们”anti李曼妮；李曼妮休养生息淡化丑闻的计划被打乱，遭遇二次创伤；盛华娱乐必定通过更强硬的公关措施来保护自己艺人的健康形象，尽全力打压甚至是封杀这家不大却嚣张的纸媒；蓝天娱乐更是得痛下狠心，不得不弃用本来可以起死回生的李曼妮这棵艳星摇钱树。
　　“啧啧，我是不是想象力太丰富了。”叶晓言咬着吸管往回走。其实后来的事实证明，她的推测全部正确。

　　夏日七点钟的太阳已然有些耀眼，光线长时间打在脸上烫烫的。叶晓言突然感觉无业游民的生活也不错啊，熬夜逛论坛看视频，白天睡懒觉安心吃早饭。咦，说到早饭，不知道安学长是不是又空腹工作了。
　　把报纸夹在腋下，小笼包和豆浆转移到左手，右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办公室电话。
　　安锦程正在对杜特助发脾气，为的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杜靖轩对着上司的一副臭脸，有苦说不出：不就是晓言姑娘几天没来上班么，总裁你用得着跟提前二十年进入更年期一样，三天两头暴躁不安吗？
　　训话完毕后，安锦程也对自己的反常表现感到不可思议，咳了两声，问一副淡定神态的下属：“晓言她，找到工作了吗？”
　　杜靖轩嘴角扯了扯，恢复零表情，抬头：“昨天叶小姐去应聘盛华娱乐知名艺人顾星辰的助理，进入了最后的决赛，最终结果将于本周内公布。”
　　安锦程皱皱眉头：“你去打声招呼，让他们放人就可以了。”
　　“是。”
　　“叮铃铃。”
　　“你好。”安锦程飞速抓过电话，眼神激动，表情跟声线却同样波澜不惊。
　　“恩，没呢，好。我等着。”安锦程挂了电话。
　　杜靖轩听到话筒那边隐约的女声，再看看上司满面不自知的愉快表情，默默退了出去。

　　狼吞虎咽把自己的那份吃完，叶晓言又加入了排队买早餐的第二波。常夏发来短信说自己没吃早餐好饿，让晓言送一份到公司。得到晓言否定的答复之后，恶毒地咒她在梦中情人面前出丑。
　　买好早餐，等出租车的时候，有陌生的来电显示。晓言以为是打错的号码，也就没在意。等挂断之后才福至心灵，猛然间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一脸懊悔打回去，祈求上帝佛祖观音菩萨等各路神明保佑。
　　电话铃一直响，对方都没有要接听的表示，晓言的心渐渐变凉，就在希望的火焰将要泯灭的时候，话筒里传来了陌生的声线。晓言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
　　“早餐。我现在很饿，没力气跟你废话。”明明是好听的声音，却染上了浓浓的起床气，本来应该让人不爽的话，却出奇的可爱。
　　听到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叶晓言愣了几秒，打开停在自己面前的出租车门，机械地坐进去。
　　“小姐，我问您去哪呢？”
　　“啊？！”她终于回过神来，内心翻江倒海。
　　“去顾星辰家！”叶晓言一副喜极而泣不能自持的模样。
　　“小姑娘，我哪知道顾星辰是谁他家在哪啊？”两鬓微白的大叔很无奈。

　　从下车开始，叶晓言一直维持着目瞪口呆的神游状态：天啊，这难道不是宫殿吗？厚厚软软的羊毛地毯，曲折回环的走廊，欧式复古的家具，繁复精致的水晶灯，一扇扇通向未知世界的神秘雕花门，茂盛的绿色盆景，视野开阔的落地窗……一切的一切，都像是闯入了电影中。
　　“来了。”顾星辰从楼梯上下来，微乱的头发，惺忪的眼神，松松垮垮的居家服，拖鞋。经过叶晓言身边，揉揉眼睛，打招呼时鼻音浓重，没睡醒的样子。
　　“呃，那个……”叶晓言刚要解释点什么，就惊奇地发现右手早已空空如也，空气中弥漫开小笼包的香气。
　　顾星辰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狼吞虎咽，叶晓言定了定心神，递过去一杯水。
　　他接过水“咕咚咕咚”喝光，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看向晓言，眼睛亮亮的：“好久没吃这么对口味的早餐了，以后一直买这家吧。”
　　“呃，好。”叶晓言想如果把男神刚才不拘小节的豪爽吃相拍成视频发布到网上，不知道那些把Mr顾当成绅士、王子的粉丝们作何感想。不过……那张脸真是完美无瑕啊，即使完全素颜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