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贰.曲水（九） ...
-
“迷路？可笑，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好吧就是这样，我毕竟是第一次来这里啊，不认得路很正常……你别笑了！”我顶着他带着笑意的目光，讪讪开口，说到最后当然是愤怒了。
我说的可是大实话，来这里的路上我根本就没有做记号，净想着怎么跟踪大司命那个女人了。
吃一堑长一智，我接受这次教训还不行吗！
“所以你快点送我回去吧！”我毫不犹豫地要求道。
没错，要求，小弟什么的真是越使唤越顺手。
“你真自觉。”他挑眉。
夸我吗？那我勉为其难地接受吧。
他几步越过我，向山下的方向走去。我乐呵呵地跟上他的脚步，总算可以回客栈了。
有个认路的人带着就是好，兜兜转转了几圈我们很快就来到视野开阔的半山腰了，原来我不知不觉竟爬过了一座山，不过这山也不高，都只能算是小山丘了。
说这半山腰的位置视野好不是白说的，站在我现在这个位置，稍抬下巴就能看到遮住一轮银月的轻盈云絮，那些云絮一边儿被月色浸染，另一边儿泛着宁静的夜空颜色，我一撇头，正与我小弟的衣袍同色。
“你看了天空。”我拍了拍他的肩，抬手往上指了指。
“你竟然还有闲情赏月，我还以为你想逃离这里想得不得了了呢。”他嘴上这样气我，却还是遂了我的意，轻抬起对于少年来说稍嫌尖瘦的下巴，顺着我的方向看去。
我揉揉手腕，表示我都不计较他的这些话了，我们一个德行我算是记得了。
但我注意到他的后半句话了，忍不住回想自己哪里惹到他了。难道上次的气还没消？不对，该气的人不应是我吗，是谁甩甩袖子几天不见人的，有这样当小弟的吗？
可我还是得跟他说说好话，不说以后，就是现在这个时刻我也得指望着他带我回客栈呢。
我真是大度。
“哪会，星——阿魂你真是多想了。这山上有我师傅还有阿魂你，我自然不会离开这里。小孩子不要多想，嗯？”我没看着他，我是看着夜空说的，应景——这小子抬着头看夜空就是我见犹怜美人望月图，我这种带了点逗比气质的人就算不能锦上添花也不能坏了美景不是？
谁知我真的又坏事儿了。
美人不看月亮了，转头看我了。
“这么算的话你也是小孩子。”他的眉头压低，嘴唇紧抿——这家伙一被我戳到痛处就这样儿，哈哈。
“但是，”我矮了矮身，用手无力地在我和他的头顶之间来回比划，特别严肃地说，“我比你高点儿。”
他抬眼看看我，默不作声地转身，留给我一个特别孤寂的背影。
看来我真的坏事儿了。
远处的山脚下灯火点点，江阴县地势偏远，人丁凋零，到了夜晚原来也会有这样引人眼目一亮的景色。
一条蜿蜒的江水贯穿江阴，月下的江水幽幽流动，沿岸的灯火倒映在江面上，隐隐绰绰地摇曳。他就立在这些细碎灯火之间，夜风挽起他宽大的镶边衣袖，像是要融入这天亮就找不见的浮华夜色中去。
他见我站在原地凝视着他，侧过脸问：“还不走？”
我惊醒过来，忙应了两声敷衍着我的失态，紧跟上他。
走至句鱼村时周边景物渐渐细致明亮起来，到底是有人气的地方好，一沾上这里的土地我就觉得我活过来了——终于可以吃饭了！
他在一个被阴影覆盖的转角停下：“我就送你到这里，剩下的路你自己走。”
我点头，看来他不喜人多的地方。
“还有事？”他见我还不走，冷声问道——当然平时的口气也没好到哪里去。
“阿魂，你很强吗？”我认真地看着他。
他的身后是小客栈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晃荡，橘红色的光铺了一地。我见他皱眉，有些诧异于不问世事的我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又勾起笑说道：“比你强就是，”突然又冷下脸，“我以后一定比你高。”
……他果然还记着这事儿。
我垂下眼，黑暗中摸索到他的手，我小弟的手真是——一点儿也不嫩！我失落地用左手摩挲了一会他起茧的手心，手腕灵活一转，从袖子里掉出来一枚东西，无声地落在他的手心里。
“那就好。”我轻声说。
客栈后院里的植物已经没有几株幸存的了，稀稀拉拉枯叶一地，看来冬日是真的将至了。
我从后门踏入院中，被藏在门后的阿纯吓了一跳。
“你出个声儿行不行！”我低声吼他。
“看见了。”他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
“看见什么？”
“秀恩爱。”他语出惊人。
“秀……没有的事儿。”我严肃正直地否定。
“那你手上的是什么？话说你手怎么了？”他低头打量我右手上的药瓶子。
我也默默低下头，和他盯着那小瓶子。
话说当时我刚准备酷酷地逃离案发现场，那小子就突然抓住了我的右手臂，那狠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了他八辈子的钱呢。
紧接着他另一只手捏住了我的右手掌，我当时还以为他要把戒指还我呢，姑娘我好不容易才送出去这是多么命运多舛的一枚戒指啊你怎么就忍心还回来！
我当然不乐意，挣扎着就要跑。谁知他突然双手一动作，又是“喀拉”一声，据说当晚句鱼村被我吓哭了好几个崽子。
“我让她下次别这样。”说着往我手里塞了个凉凉的东西就酷酷地走了——那明明是我想要做的事情！
借着客栈门前的灯笼，我看清那是瓶药，打开来闻了闻——专治跌打骨痛。
那女人还真把我右手给弄脱臼了啊，够狠。
我说一路过来怎么这么痛！
可我一半吊子医师连自己脱臼都不知道说出去也够打我师父脸了，这事儿回头定要让阿魂保密。
“我说那声杀猪叫怎么听着耳熟，还真是你。”阿纯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不答话，照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踹，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废话不说了，我有正事找你。”我说道。
阿纯手上握着的青铜剑在月色下清冷不可逾越，我眯起眼，循着那道冷光望去。夜空深远却也空阔，那些不知名的情绪情绪随风散去，心中渐渐坚定起一个念头。
（曲水完）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贰.曲水（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