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阙长歌》苏濛

13、第六章 如愿

　　海上接连死人，渔民不敢出船，无食饱腹。

　　愤怒的百姓举着火把涌进越府，让越老爷子交出誊紫依，并声讨说那海怪是受誊紫依指使。其中，自然有那恨越府恨进骨子里的朱莞。

　　誊紫依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蹒跚着连走路都成问题，也不知是怎么指使海怪淹死渔民的。

　　越老爷子自是不信，让士兵重重守卫着越府，抵挡暴怒的渔民。

　　直到，昏迷半月的越老夫人眼神清明的醒过来，一见到誊紫依便指着她大骂：“你这妖孽，竟然害我至此。”

　　誊紫依被关起来了，据说，明日一早便要将她烧了，以祭奠海上枉死的渔民。

　　我问沈域：“何为妖？”

　　沈域道：“世间花草树木，飞沙走石，若得机缘，可幻化人形，同人语，习人言，思人情爱，却无人心。不入姻缘命谱，不入六道轮回。”

　　我道：“这般说辞，那誊紫依便不是妖了，妖不入六道轮回，亦不能生儿育女。”

　　越韶英听罢眼前一亮。

　　沈域沉思一阵，缓缓开口：“天地间有一株子母果，是谓神花。任何妖魔精怪食之，可同凡人一样享人伦之乐。不过这子母果只存在于六界传说中，鲜少见得。”

　　长欢白嫩嫩的脸皮抖了抖，道：“小师叔三千年前从蓬莱东岛寻回一截墨玉树枝，将它种在幻虚灵境之内，我听她称那株墨玉树为，子母果。”

　　越韶英听罢眼前一黑。

　　我对越韶英道：“我们做道士的，以降妖除魔为己任，誊紫依是妖，我们怎能出手相救。”

　　越韶英气急，跺了跺脚跑了。

　　是夜，天上没有月亮，亦没有风。

　　我与沈域捏了个诀印隐身来到关押誊紫依的牢房之中。

　　可笑，这帮凡人居然将一只妖关在这种地方。我以为我和沈域会扑个空，没想到誊紫依没跑没逃，乖乖的坐在牢房一角，透过天窗开着头顶夜空。

　　她见到我和沈域，并未惊讶，而是道：“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沈域道：“紫藤花妖，你闯幻虚灵境，盗子母果，放走十万妖魔，与凡人缔结姻缘，你可知罪。”

　　她点头，眼中带着一抹柔色：“自见到你们那刻起，我便知道，我的命数将至。”

　　我愣了愣，问她：“为何？你这般作为，他不过是个。。。。。。”

　　“傻子。”她接过我的话：“傻子又如何，爱便爱了。我遇见他的时候他不傻，可是他傻的时候我才爱了。本是阴差阳错，没想到错也错对了。”

　　我不知何为错对了，若说是错，十岁的越韶离丢了一魂一魄换来她的原形，那便是错误的始源。

　　那时候，越韶离还被称为永安的天才少年。而她，不过是一株长在悬崖峭壁边的野紫藤花，沧海潮汐涌退几百年，她便风吹日晒几百年。每日听着潮起潮落，虽没有原形，但却凝聚了些许意识。

　　只因誊家幺女遥遥指着她道了句：“好美的花。”他便攀上悬崖，为她摘那好美的花。

　　她是故意的，故意卷起藤萝将他缠住，故意的想摔死他。她是妖，没有人心，自然不懂慈悲。这少年想伤害她，这是她的自我防卫意识。

　　越韶离没有摔下悬崖，而是紧紧的拽住了她的藤萝。她被扯得很疼，呼吸间便收了越韶离的一魂一魄，终于幻出浅浅的一道人形。

　　越韶离被人救了下来，救下来的时候，他手中死死拽着藤蔓，救他的人无法，只好将紫藤连根拔起，让他抱在怀中。

　　少了一魂一魄的越韶离，傻了。

　　傻了的越韶离十二岁那年，抱着那盆那株他养了两年的紫藤花来到誊府门口。誊家幼女骂他是个傻子，还将那精心呵护的花给砸了。他伤心的用手捧起凋零的紫藤花，一步一步走回家。

　　那时的紫藤花妖还未成形，离不开紫藤花根。越韶离自从傻了后，除了父母和姐姐越韶英，便很少有人理他，于是她便日日夜夜的伴着他。

　　越韶离伤心难过时便会对她倾诉心事，譬如说今天又有人喊他傻子了，他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很难过。在譬如，他今天被表姐朱莞欺负了，她将他关在黑屋子里，他怕黑。

　　每次说完，她都会回道：呆子。

　　不过，他看不见她的身形，自然也就听不见她那清灵绝妙的温笑声。

　　越韶离十八岁那年，誊家幼女前来悔婚，并说，若让她嫁这傻子，她宁可去死。

　　越韶离的母亲一气之下，将自己的外甥女朱莞许给他，朱莞却连夜和一个姓林的浪荡子私奔了。一时间，越韶离成了整个永安的笑柄。

　　直至，誊紫依从策马时从马上摔了下来，摔坏了脑子。诚然，摔碎天灵盖也算是摔坏脑子的一种。

　　摔碎天灵盖的誊紫依死了，又活了。她复活的当日，便跑到越家大门前，对着整个永安的大街行人道，她此生非越韶离不嫁。

　　在一众大夫名医反复的检查过后，被称做医学奇迹的誊紫依被越家八抬大轿抬进了越府。

　　这誊紫依，自然不是医学奇迹便能解释，而是那紫藤花妖附身而来的。

　　八年的相守相依，她的一颗妖心早已被越韶离憨傻呆愣的摸样占据。朱莞私奔那日，越韶离跑到她跟前，呆呆的说：这辈子再也没有女子愿意嫁给他了。

　　她当时回他的是：我愿嫁你为妻，守你一生一世。

　　她如愿的嫁给了他，他如愿的娶了她。

　　对到极致，便是错的无边。

　　她喜欢唱歌，月亮出了唱月亮，风来了唱风。他却喜欢听，背着她一遍一遍的爬着阁楼楼梯，听着她在他背上一遍一遍的歌唱四季流年。

　　越家人一开始还担心她只是做做样子，并不会对越韶离那傻子付出半分真心。

　　一晃，八年而逝，年年岁岁她始终如一，终于获得越家人的真心喜爱。

　　一切都很美满，唯一遗憾的便是他们没有子嗣。越老夫人望女出嫁和思孙心切，不久便长病不起。

　　我觉得这越老夫人委实太会难为人，一生中的两个愿望俱是比登天还难。

　　紫藤花妖曾经听海里的妖怪说，羽化仙山幻虚灵境之内有一株子母果，妖精吃了便能怀孕生子。她五分信五分不信，可是看着日渐消瘦的婆婆和伤心的家人，无奈还是赶至幻虚灵境，拔了子母果。

　　那子母果其实是凤琊用来镇守幻虚灵境内十万妖魔的结界，誊紫依耗用百年修为得到子母果，便也放出了幻虚灵境内的十万妖魔。

　　灾劫，降临在整个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