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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遇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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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白皙的脸庞自额头逐渐浮现出浓黑的细小鳞片,垂着的眼睫下是一双幽绿的眸子。
他跪坐在雪与水的分界处,身后是一只巨大的兽潜在水里。
水中绽放着雪白的带着金色浅边的花朵,环绕在雪水边际的地方。
身负四翅,趴着脑袋安静的伏在花丛中的蛇身怪兽,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
里面倒映出男人的侧影。
沉默的跪坐着仰头,翠绿如深谭之波的眸子盯着遥遥天际的云层。纯黑的袍子拖在雪中落了雪粒,可无论是沉沉的黑还是无声的寂静都叫他与周围的景色格格不入,却又完美的相融。
巨兽抬了抬下颌,突然发出一阵吼声。
男人侧过身,用好看的手掌抚摸那兽冰凉凉的下颌。
蛇身的怪兽抬高下巴,好叫它自己更舒服的享受这难得的“顺毛”。
慢悠悠的,远远的地方才腾飞过来一只半人大的红狐,四蹄下踏着纷飞的烈焰,兽瞳赤金泛着妖兽特有的猩红光泽。
那狐狸踏到雪上的一瞬间,周身的火色就像是蔓延到纯白的积雪中,绯红得艳丽。
一阵足够灼烧人眼的光焰过后,雪地里的狐狸幻化成人形,人类面孔的他眼睛依旧是赤金的。
轻轻地弗身半跪下,红狐先是冲着大半个身子都悠闲的泡在水池子里的巨兽跪拜,然后才为难的看向男人。
沈景冰挑了挑眉,收回手轻轻拍了拍怪物布满黑鳞的头。
蛇身的怪兽瞪了一眼狐狸,稍微侧了头,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哼气声,这才不情不愿的将头颅从那只手中挪开,甩了甩埋在水里的尾巴,慢慢的缩回了水底。
狐狸松了一口气,在腾蛇消失的瞬间才感觉那种血脉的威压减轻了不少。
“大人,北方妖族的暴乱因为您许久未现身已经越来越严重了,请您快些前往三婴海吧!”
他的表情原本焦躁,可一接触那双翠绿的眼睛,就好像稳住了全部心神。
这就是他们的王啊。
无论那些自命不凡的妖如何不服,神明的后代总是会比他们更加的适合王的角色。
沈景冰低头望着无波无澜的水面,“无需担心。”
他的手指动了动,雪水就柔顺的随着他指尖的动作灵巧的摆动。
“在等几日——几日后我自会前去。”
“届时,诸妖跪伏”
眼睛里猛然的泛上巨大的光亮,红狐神情恍惚又激动的跪趴下,双手交叠放在地面,额首抵着指尖。
*
六戊宗的宗门大阵之后,有一名叫“夔骨”的湖泽。
湖水透绿而深不见底,池面中央的地方用笨重的黑沉铁链封印着一把长剑。
剑鞘为黑,却不似那种质朴沉沉的黑,反而透露着莫名的邪性。剑柄并未有很多装饰,只是雕刻着细细长长黑金的蛇纹。
至于水面露出的半截剑身,则是被腐朽得不成样子,看上去锈迹斑斑。
据传,此剑为凶剑。
是六戊宗初代长老废了极大地气力专门寻来镇压在此处,用来压制另一头长眠于“夔骨”湖底的凶兽。
但时过境迁,也不见夔骨有什么异变,六戊宗众人一代一代传下来也就越来越放松警惕。
而六戊宗的人皆以为是由于阵法原因,久呆此处的人会慢慢精神恍惚,恶梦惊悸。
“夔骨”一湖,便逐渐被戏称灾厄魇湖。
后来的长老们又发现这里并不会对人修为或者身体造成影响,用来惩戒一些犯事的弟子是再好不过的场所了。
最后,也就慢慢的演变成了如今弟子犯错思过之所。
沈景冰用手指拨了拨盛放在水际雪白的花朵,目光淡淡。
白如美玉的手指游走在缤纷的花瓣间,乳白的花就好似害羞一样的抖动几分,花尖轻轻的收拢仿佛在挽留他。
他穿着纯黑的袍子,宽大的袖口用金丝银线勾勒着好看的图案。
一双眼睛冷冰冰的,唇角却带着好看的笑意。
六戊宗的人不清楚,他却非常明晰的知道,夔骨的凶恶。
那地方是真的镇压的着一头上古凶兽。
在原本的剧情中,尚星河该是机缘巧合之下拿走了那柄凶剑,从而获得不小的机缘,在之后的修炼大比中尽出风头。
而那头不再受到镇压的凶兽也的的确确是在众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逃脱了出来,只是还没等他兴风作浪,就叫发现了什么的昌邈赶来后弄死了。
可同时昌邈也与它同归于尽,深埋在了夔骨下。
偏偏没有人知道这一切,他们只是惊愣的发现,这位皎皎如明月的大师兄的命牌居然碎成了灰。
而命牌毁了,即是意味着修士的陨落。
一时间修仙界哗然,却没有人清楚天资卓越的昌邈是如何死去的。
六戊宗派出去搜寻的人也始终不得而知,修仙长途是如此漫长,久而久之,这件事也就逐渐从修士们眼中淡去了。
原本尚星河对于这位高冷之花是有那么一些好感的,但人死如灯灭,后来也就抛之脑后,走上了制霸修仙界狂撩美人的路。
而昌邈,则是永眠于翡翠的夔骨湖底。
沉思间,水里的巨兽突然衔着几朵花窜出来,在空中溅起巨大的水花。然后大摇大摆的摆着巨大的尾巴游到沈景冰的身侧,微抬了头亮晶晶一副求夸奖的模样盯着他。
沈景冰眼尾上翘,唇边也泛着好看的弧度,接过被它仔细注意着没有咬得破碎的花朵,在它额头轻轻的摸了摸。
腾蛇啊。
属南方火的虚诈之神,司惊恐怪异之事。
那些令被惩罚的弟子心惊胆战不可外言的梦魇,可不是什么阵法能做到的啊。
沈景冰依靠在巨兽的身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漆黑的鳞片,长翘的睫毛下掩遮住了一双潋滟的翡翠眼眸。
说起来,夔骨底下的那条小蛇,也算是昌邈的半个兄弟呢。
*
翡翠色泽的湖面映照着一点点浅薄的月光。
“师兄,师兄——”
清脆的嗓音在幽暗的夔骨格外的好听,少女的声音婉转如同银铃。
但尚星河却是过了许久才惶惶然的从修炼中回了神,他侧了侧身,果然在被青竹阻拦着的入口处看到了自己的小师妹。
尚星河看到小师妹看着他欲言又止,长叹了一口气才清浅的蹙着眉心说,”师兄…你不要再和师傅赌气了…认个错出来吧。”
“夔骨的噩梦虽然不会对你的身体有影响,却会让你整日忧忧,不得安眠。”
尚星河走过去,手扶在竹栏上。
“昌邈师兄的事情……大家都已经原谅你了,你就不要……”
“——韵儿”
小师妹话还没说完,就被脸色苍白的尚星河打断了。
“昌邈的事情,的的确确是我的错。可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一定。”
小师妹看着尚星河坚定的眼睛,有几分恍惚。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个师兄此次回来,就好像大变了个人。
不再懒懒散散,勤奋得叫人心惊。
而她也这才知道,她这个其实也是名副其实的天才。
这才一年多——就已然赶超了大多数人,尤其是还在夔骨这样艰难的修行环境之中。
尚星河从青竹栏做的缝中探出手,手掌在小师妹的头顶轻轻地揉了揉。
“放心,师兄不会有事——昌邈师兄也不会有事。”
咬了咬唇,小师妹眼里澄澄澈澈的泛了水光,不知道为何心里却涌上一股悲意。
她点了点头,嘱托完后趁着月色离开。
尚星河被她这么一打断,倒也难得的放弃了修行,头脑放空着思念起那个久违的人来。
初入夔骨之时,他整夜整夜的梦到昌邈被他的长剑刺穿,眼中满含泪水的模样。
明明上一秒他们还欢笑着相拥在一起,甚至在某些梦境中他还大言不惭的要娶对方为妻或者嫁与对方,早结夫妻之实,可下一秒,却往往是红艳艳的一片血色。
那个人倒在自己的怀里,而自己的双手沾染着对方的血液。
糟糕或者说糟糕透了。
心底郁郁,可之后的日子也不知道是习惯了夔骨还是如何,再也没有经历过那些光怪陆离却又叫他心疼得厉害的梦境。
同时他发现在这里修炼却是事半功倍,于是每时每刻都在鞭挞自己努力的变强。
强一点,更强一点。
才能把师兄接回来。
池水里倒映着斜斜照射进来的银色月光,连带着原本湖面的碧绿,让尚星河不禁想起蛇身的昌邈那双碧绿的双眸来。
或者说,他现在看到任何东西都会想到他。
一想起昌邈就觉得心脏完全不受使唤,一阵一阵的疼痛。
那双绿如翠鸟羽翼的双眸,如今连他的噩梦都不肯出现了吗。
“师兄。”尚星河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