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繁华》卿年

3、牢狱之中

　　大楚的天牢是修在地下的，长年不见阳光，连空气都带着阴冷潮湿的味道。
　　顾怜晴被关在了靠近审讯室的旁边，犯人受刑时的惨叫不时传来，在阴惨惨的地牢中尤为压抑。
　　顾怜晴坐在潮湿的地上，神色平静，没有丝毫将死之人的绝望。
　　“这世倒是过得快。”她忽然轻声笑道，自言自语，“不知下一世，会有什么命格。”
　　就在她自言自语时，整个天牢陷入诡异的宁静，就连审讯室的惨叫声都停了下来。
　　顾怜晴抬头，看见华服的男子施然而立。
　　“鬼卿，你前来是为何？”顾怜晴丝毫不见惊讶，问道。
　　眼前华服的男子看着她，清明的眼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瑶姬，你本可享尽无边寿命，为何执念如此？”
　　“执念入魔，当初的巫山神女已经不存在了。鬼卿，念在你我还有一点交情，还是速速回天界为好，我已进入轮回，不该和天界有一丝牵扯。“女子神色淡淡，”轮回百世过后，我自当重返天界，到时再叙也不迟。“
　　”瑶姬，我一直在想，以你的性子，为何甘愿受罚，不惜冒着失去记忆的危险。。。“
　　”鬼卿，你管得太多了。“顾怜晴冷冷道，”你找我不外乎为了那个东西，回到天界我自当给你。“
　　鬼卿怔了一下，最后也只好苦笑一声，道：”保重。“
　　顾怜晴并未回答，鬼卿沉默半晌，最终还是道：”你入轮回不过百年，天界三十三重天裂开一道大缝，大量灵力倾入天界，天界被冲毁将近三分之一，现在天帝忙于恢复天界。。。“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自有分寸。“顾怜晴道。
　　片刻过后，待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恢复后，顾怜晴知道鬼卿已经离开了，闭上眼准备休息，心口却传来一阵恐慌，就像是自己即将失去什么一样。
　　审讯室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女孩的惨叫，听得她一个激灵，待她反应过来，意识到那个声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时，她已经失声大喊：“残月——”
　　她怎么忘了，怎么忘了，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孩，自己若死了，身为自己妹妹的残月怎可能逃过连坐之灾。
　　仿佛印证自己的想法，一个小小的瘦弱的身躯被拖出审讯室，直接丢到她的牢房内。
　　还带着余温的鲜血飞溅到她脸上，顾怜晴慢慢走过去，抱起小小的孩子，看到那张一直乖巧地笑着的脸已被血污覆盖，那双笑起来弯弯的双眼被人活活刺瞎。
　　犹记得长长的走廊看不见尽头，黑暗空旷的皇宫中，笑眼弯弯的黄衣小女孩拉着自己的衣角，甜甜笑道：“阿姐。”
　　依恋着自己的孩子为了能让自己吃顿好饭，不惜在寒风中苦苦等上一晚。
　　如今，这个孩子为了自己，竟然遭了这样的罪。
　　“这该死的贱皮子竟敢与陛下顶嘴，还敢用眼睛瞪着陛下。陛下仁慈，死前让你们姐妹团聚，还不快快谢恩！”
　　尖锐的声音刺耳，趾高气扬的太监在顾怜晴抬头的瞬间止住了声音。
　　那双黑色的眼睛毫无温度地看着他，没有愤怒，没有憎恨，却平静地令人害怕。
　　“谢过陛下的恩典。”
　　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抱着残月的手却默默收紧。
　　“如此大恩大德，顾怜晴必当回报。”
　　太监几乎是仓皇着离开，太邪门了，这个无权无势的公主，竟有如此迫人的气势，不过三日之后这个公主就会人头分家，再有气势也没有用了。

　　顾怜晴看着太监离开的方向，却不知道自己的双眼，有那么一瞬间变成了全黑，就像狰狞的恶鬼。
　　“阿姐。。。”残月幽幽转醒，声音微弱，“阿姐，你还在。。。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别乱想。”看到那双灵动的双眼再也无法映出世间斑斓，顾怜晴不由心疼，这是自己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无条件对自己好的人，自己怎么会放心丢下她。
　　“好好睡一觉，醒来了什么事都没了。”她安慰道，随即加上一句，“你的眼睛，阿姐会替你讨回来。”
　　“好的，阿姐。”残月乖乖答道。
　　小小的女孩偎在她怀中，大概是痛得太厉害，耗去太多体力，转眼又睡着了。
　　顾怜晴抱着残月，腾出一只手，掐出一个诀，这是她留的一手，本以为不会用上，没想到最终还是用上了。
　　正当她快完成这个诀时，一股灵力波动传来，她不得不硬生生收回自己布下的灵阵。
　　她冷冷抬头，看见白衣如雪的少年。
　　月色染尽芳华。
　　顾怜晴在宫中，纵然性格木讷，却也记得另外几个得宠的公主提起过名动天下的幽兰公子，当今大楚右相，陆惜晚。
　　提起这个人，那些骄纵的公主脸颊也会浮上一抹嫣红，显尽小女儿家的羞态。
　　都说他眉间一点朱砂，清贵天成，天人之姿。
　　在她看来，陆惜晚确实有天人之姿，却少了一些东西。究竟少了什么，她却说不出来。
　　“陆某受人所托，前来救公主出去。”
　　“何人所托？”
　　“三皇子。”
　　顾怜晴垂下眼睛，看着怀里的妹妹，相比那个法子，陆惜晚带她们离开更有把握。
　　三皇子救她，无非是利益相关，只要能出去，什么都好说。
　　“我有一个要求，要让父皇认为我们已经死了。”
　　陆惜晚看着她，答道：“可以。”
　　顾怜晴抬头看着他，神色镇定，”多谢。“
　　完全看不出身陷囹圄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