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繁华》卿年

14、京城相见

　　瑶姬赶回江南的小院后，就开始闭关修炼。现在她已经入了魔道，但是灵力的存在依旧是仙元运转的模式，但是那日她堕入魔道时的天谴显然不是作假。饶是瑶姬活了这么多年，也对自己当下的模式有些摸不清。但尽早修炼闭关巩固修为是不会错的。
　　她轮回了几百世，却没有喝一口孟婆汤，在奈何桥边看过太多悲欢离合，人情冷暖，活了太久的岁月，对一定要活下去反而没有太多的执念。不过，能活一时，她也不会苟活一世，也许所谓的毁灭还在漫长的看不见尽头的岁月的尽头，她何必践踏自己呢？
　　瑶姬对自家妹妹嘱咐了几句，便开始闭关了。她本想让残月也踏入修真者的行列，毕竟在这世上，修真者的地位超然，但她摸残月的根骨时，发现残月并没有修真的天资，也就不再强求了。
　　她不是没想过改变残月的根骨，但残月拒绝了，也不说原因，瑶姬也不逼她了。
　　她不是没看出自家妹妹有些事瞒着她，但她也不怎么介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瑶姬也不是好奇心重的人，或者说，她是淡漠了点。
　　待半年后，瑶姬便出关了。此时天下已是重新洗牌。五个月前，在京城上空一条金龙自滚滚雷声中挟风而下，惊得城中百姓通通跪下，以为上天降下什么谕旨。
　　不久之后，国师卜卦，在高耸入云的祈天塔上，国师飘渺的声音却生生将这个才历经一代帝王的楚朝搅得天翻地覆。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这句暗示着即将有场不可避免的腥风血雨的卦辞，令才安稳不久的民众不由骚动起来，不知何时，民间流传出楚明帝沉溺于女色，毒杀亲子，残暴不堪的流言。
　　楚明帝自战场中杀出一条血路，夺得天下，性子本就有不可抹去的戾气。若他任流言自生自灭，也许过一段时间民众也就消停了，偏偏他大肆逮捕传播流言的百姓，并且处以死刑，这不免在民间激起更大的恐慌。
　　恰巧在这时，国师又传出新的卦辞，尽管卦辞被楚明帝以极快的速度封锁，但百姓已经知道，这个皇位给三皇子来坐，才能保住大楚的安稳。
　　这个时候，顾君临已经有了逼宫的理由，暂且不论理由的充分程度，至少他此时逼宫，史书上不会写得太难看。
　　这个时候，陆惜晚在朝中经营的势力，顾君临在军中的威望，加上秋丞相的相助，逼宫就在楚明帝的垂死抵抗下成功了。
　　并非楚明帝不够聪明，一个踏着万千枯骨登上帝位的人，不可能昏庸到哪儿去，怪就怪在站在顾君临这边的人实在过于强大。
　　顾君临登上皇位，后世称为楚文帝，年号建安。次日，立秋家长女秋无涯为后，册封秋家二小姐秋无风为妃，秋家一时风头无量。
　　至于城中才子惋惜那才貌双全，名动京城的秋无风竟然屈居那默默无闻的长姐之下，只得个贵妃的名号，顾君临表示，他没听到。
　　他没听到，远在江南的瑶姬可是听到了。
　　瑶姬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出关就听到好友嫁给自家三哥的消息，秋无涯从来没和她提起过。不过这不妨碍她回到京城问个清楚。
　　秋无涯那般无拘无束的，如天边白云一般随性的性格，怎会甘愿被困在那不见天日的深宫之中？
　　尽管她不想和皇家有一丝关系，但世间事往往身不由己。楚明帝还被顾君临软禁在宫中，她可不想残月的眼睛就这样白白失去一次，她必要楚明帝还回来。
　　时隔她离开京城，已是一两年过去了。再次站在京城繁华的街头，残月一脸兴奋地张望着，看见有好玩的便拉住自家阿姐，兴致勃勃地跑去看。
　　瑶姬也很少到人间街市走动，这次也就随了残月，跟在她后面，慢悠悠地走着。
　　一股熟悉得灵力波动传来，瑶姬蓦然抬头，看见街上一座气派的七层塔楼样式的酒楼，五楼处一个白衣的男子临窗而立，风姿典雅，正是陆惜晚。
　　他低头望着街上的白衣女子，唇畔微微含笑。他本就生得俊美，这一笑如春水初融，当真令人目眩神迷。
　　修道者视力本身就极好，瑶姬清楚地看到陆惜晚的表情，她明白这个笑是何意。
　　你看，你不愿回来，最终还是回到这里了。陆惜晚无非想说这个。
　　瑶姬移开目光，不再看陆惜晚。反正他们迟早要见面，不急在这一时。
　　陆惜晚望着瑶姬离去的背影，她的背一向挺得很直，就像谁也不能令她屈服。
　　他本来是要返回连天宗，他下山的目的已经完成，顾君临会为这个三万人的大宗提供足够的物资，连天宗也可以派部分外门弟子在俗世走动，至于以后的事，就是各门长老的事了。
　　可是，他最终还是选择在俗世间多待一段时间，不是因为顾君临有求于他，而是，他想再见见这个女子。
　　多可笑，薄情的修道者竟是有了执念。
　　陆惜晚转身坐下，执一壶酒，自酌自饮，看着楼间高台上旋转舞动的舞姬，眼前似乎是恍惚了。
　　他好像看到一树梨花下，白衣的女子声音清冷：“公子若是愿意，不妨品了再做定论。”
　　“这一壶上好的醉清秋，陆公子当真舍得。”紫衣长裙的女子忽然出现在桌前，言笑晏晏。
　　女子长得并不漂亮，至多算得上普通，声音却是上好的女儿红，缠绵缱绻，细听来又像是古琴最后一个余音，颤悠悠打个勾旋上去，似是勾人魂魄。
　　“想必阁主窖中藏有不少，”陆惜晚轻执瓷白的酒杯，清雅俊美的容颜有着夺人心魄的光彩，“何必心痛这一壶。”
　　“呵呵，”女子的笑声也似魅人心魄的妖，她猛然贴近陆惜晚，呵气如兰，一双眼水光盈盈，普通的容颜此刻却有着夺人心魄的清媚，“那公子到奴婢酒窖中看看，有看得上眼的，随公子挑，如何？”
　　陆惜晚也不推开她，若让外人看了，此刻两人相依相偎，实在暧昧至极
　　瑶姬看着偌大的楼阁中靠得极近两个人，面无表情地坐到不远处的座位上。
　　顾残月看着眼前的两人，柳眉一挑，似是不屑。
　　陆惜晚显然也看到来人，微微一笑：“那就多谢阁主了。”
　　女子盈盈笑道：“多谢陆公子赏脸了。”
　　顾残月听到那个女子的声音，脸色大变，不过她正好低着头，没人看见她的表情。
　　她就知道，那个人决不会这般轻易放过阿姐。她绝不允许阿姐再受到一丝伤害，她已经没有办法再经历失去至亲的哀恸了。
　　顾残月看着那个俊美得仿佛天上谪仙的男人，这个时候，也只有这个男人能有能力保住阿姐了。
　　当年在占星楼上，没想到她见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本想让阿姐好好过完这一世，不再受前尘往事的煎熬，但这一刻，顾残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是她的姐姐，把她从看不到尽头的地狱中救了出来，为她们逝去的小弟哀哭不止，为年幼的弟弟妹妹扛起一片天。她又怎么忍心让阿姐再受一丝苦？
　　至于那个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笑如春风四动的少年，已经被她死死压在记忆深处了。
　　瑶姬看着陆惜晚随紫衣女子离开，期间没有看过她一眼，依旧面无表情。
　　本来，他们两个就没有什么友好的交情。
　　只是，谁的手，又在宽大的衣袖下，紧紧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