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儿潺潺》鬼葳葳

35、番外之二

　　“倾月，他就是你未来的夫婿——白楚晨。”母亲如是说着。
　　年仅十三岁的夜倾月抬眼望向母亲身边的人，那是一名温文俊秀的男子，大概比她年长六七岁的样子。
　　“夜姑娘，初次见面，我是白楚晨。”白楚晨走向夜倾月，有礼地微笑着道。
　　他就是她未来的夫婿吗？夜倾月细细地端详着白楚晨，这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子，既然母亲选择了他，无疑，他在各方面都是优秀的，但是，看着他，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高兴。
　　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与高贵，射月教每一任新教主的伴侣都是由老教主，也就是新任教主的父亲或母亲亲自挑选指派的。当新任教主成亲之后，老教主便会卸下教主之职，出外云游，从此再不过问教中之事。
　　夜倾月自然知道本教的传统，因此，从小，对于母亲的任何安排，她都是默默地接受。在她看来，这些都是成为一名合格的教主所必须的，她一直都把它们当成历练，所以，她早已习惯了将一切看得淡然，其中也包括——接受一个陌生人做自己的夫婿。
　　“倾月，到了江南，有没有什么地方是想去的？”白楚晨笑着问道，看得出来他很开心。
　　夜倾月淡淡看向他，“没有，一切随你。”哼，真是可笑，他好像很认真啊。虽然母亲说，这次让他陪她出来，是为了让他们两个增进感情，但她可是把这次出游仅仅当成是增长见闻的机会呢！
　　她着实不懂，以他的人品、相貌、武功、学识，他大可以独步江湖，做他的大侠，又何必委身于射月教，接受一段被人安排好的婚姻呢？不过，这只是她偶然间一闪而过的想法，对此，她并没有打算深究。
　　“臭丫头，你到底想怎么样！”夜倾月微微皱眉，循声望去，原来争吵声来自一艘与他们乘坐的大船相隔不远的画舫。
　　“不怎么样。我不是早就说过了，我只想带人走而已。”女子娇俏的笑声传了出来。那是一名头戴纱帽的黄衫女子，依身形和声音判断，年纪应该和夜倾月差不多。此外，她手中还牵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
　　“想替那丫头赎身，你也要拿出点诚意来吧？你以为区区二百两就能把我打发了吗？你当我徐妈妈是要饭的啊！”与其相对而站的年迈女子声音含怒。
　　“哎呀，我哪儿能呢！不过呢……”黄衫女子顿了一下，道，“她一个七岁的小姑娘，我肯给您二百两，已经算是够给您面子啦！所以我建议，您老人家还是见好就收吧。”
　　“岂有此理，哪里来的野丫头！”徐妈妈怒吼着，“你敢这么对我说话，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徐妈妈在这条道上混了多少年了！”
　　“哇，我好怕哦！”女子惊恐地叫道，“您别吓我，我胆子好小的！有话慢慢说嘛，您气坏了身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哼，算你识相！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拿出一千两，休想把她带走！”徐妈妈步步紧逼。
　　“不好吧？您确定不收我这二百两？”女子再次确定着。
　　“那是自然！”
　　“好啊，这可是您亲口说的啊！”女子长袖轻挥，长叹一声道，“姑娘我呢，一向是不大赞成使用暴力的。凡事，只要是还有商量余地的，我就一定会跟人家讲道理，以理服人嘛！只可惜，我的道理，到了您这儿，似乎是讲不通了。没办法，我只有……强行虏人喽！”
　　“你说什么！你……”本欲破口大骂的徐妈妈忽然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接着便跌坐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岂有此理，你这个臭丫头！你们给我上！”徐妈妈示意着随行的打手们，然而却未得到任何的回应。
　　“你……你们……”原来他们也已和徐妈妈一样动弹不得了。
　　“臭丫头，快把解药拿来！”徐妈妈羞愤至极，她作梦也没想到，自己竟会着了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的道。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她以后在这条道上哪里还有脸混下去呀！
　　“先不急嘛。”黄衫女子笑嘻嘻地道，“这道理，我还是想跟您讲一讲的。”
　　“有什么好讲的！”
　　“当然有的讲。我倒是要问问，你凭什么非要收我一千两？”
　　“废话！燕儿这丫头从小到大住我的，吃我的，穿我的，我要你一千两都是便宜了你！”徐妈妈恶狠狠地瞪眼。
　　“可是，她只不过碰巧有个娘是你们那里的姑娘罢了。所以，她不是住你的，而是住他娘的；不是吃你的，而是吃她娘的；同样，也不是穿你的，而是穿她娘的！”女子耐心地解释着。
　　“她娘的一切还不都是我给的！”
　　“谁说的！她娘是你家的姑娘，那也就是说，她娘是在你家干活的，既然是干活的，自然是要拿工钱的！她的工钱，总不至于连自己女儿都养不起吧？”女子反问着。
　　“这……”徐妈妈一时语塞。
　　“既然如此，她女儿，也就是燕儿自然就是自由之身喽！您想想看，您又没花钱买下她，所以，她顶多也就是和您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邻居而已。”女子愤愤不平地说着，“我啊，给你二百两你都要偷笑了，你还贪心不足，敢狮子大开口跟我要一千两，你真是黑心啊！”
　　“你……你少胡说八道！她生在青楼，长在青楼，她娘是姑娘，她就也是姑娘！”徐妈妈找不出理由，就信口胡说。
　　“这是什么歪理啊！你让她当姑娘她就要当吗，你是她什么人啊！再说，就算是她娘依然健在，站在这里要拉她去当姑娘，她也可以不去！谁规定人这一辈子必须按照别人设定好的轨迹活着，我们不能自己主宰人生吗？”女子越说越气。徐妈妈这个老巫婆，真是可恶！
　　另一艘船上，一直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静静坐着的夜倾月，听到这里，不由得全身一颤。
　　“人活着，总该为自己做点什么。如果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开心地活着，那么就算是得要一切也是徒劳！假如我有一个做皇帝的爹，有一天他对我说‘你将来也必须做皇帝！’可是只要我不愿意，我同样可以大声地回答‘我不要！’”女子一口气说完后，拉过了身旁的燕儿，“燕儿，姐姐问你，你是想跟姐姐走呢，还是继续留在徐妈妈那里？”
　　“姐姐你不要丢下我，我要跟你走！”燕儿激动地将女子紧紧抱住。
　　“徐妈妈，您也听见了，既然这是燕儿自己的决定，我会尊重。”女子拉起燕儿，便要转身离去，“对了，我并没有对你们下毒，那只是麻药，时辰一过，你们自然就没事了。”
　　她要走了吗？！夜倾月惊恐地飞快起身。她还想听她说话，她不要她走！
　　“嗖”的一声，当夜倾月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一枚射月寒梅早已出手！
　　站在船头的女子正欲抱起燕儿向岸边飞掠，忽然惊闻暗器破风而至的声音，连忙将燕儿护在怀中，一个旋身准备避过。“啪”，一样东西应声落地。原来，方才的那枚射月寒梅没有伤及女子，而只是击中了她的纱帽。只不过……
　　所有人见到女子的真实容貌，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徐妈妈是因为痛心于她不是自己家的姑娘，她的打手们是因为痛心于她不是自己的娇妻，而夜倾月则是因为后悔于自己出手的鲁莽，因为她知道，从她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她便再也做不回原来的夜倾月！
　　“竟然是她！”身旁的白楚晨忽然道。
　　“你……认识她？！”
　　“我刚刚还在奇怪，哪家的姑娘竟然如此伶牙俐齿，想不到，原来竟是鼎鼎大名的‘水月仙子’蓝沁溪。”
　　“蓝……沁溪？水月……仙子？”夜倾月瞪大了双眼。
　　“是啊，‘水月仙子’是江湖中人给她的雅号，我记得，她应该是虚长你两岁。怎么，你也对这位江湖第一美人有兴趣？”白楚晨笑道。
　　“是谁如此不光明正大，只知道在背后偷袭人啊？”蓝沁溪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不知何时，她竟已带着燕儿飞身上了夜倾月他们的大船！
　　“呀，怎么办？”夜倾月惊惶失措地躲到了白楚晨身后。
　　“不怕，就说是我的未婚妻因为好奇她的长相，一时失手，没事的。”白楚晨安抚着她。这些天，夜倾月对他总是冷冷淡淡的，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女，更不像是把他当成未婚夫的样子。所以他着实没有想到，她对他也会有偶尔的感情流露，露出如此可爱的一面啊！
　　“不，不要！”夜倾月惊呼着，“不要说是未婚妻，说我是你妹妹就好！”
　　“这……”白楚晨有一刹那的错愕，但他随即笑道，“我知道了。”
　　终于，听了白楚晨的解释后，蓝沁溪不以为意地离开了。但是，自那以后，白楚晨总觉得，夜倾月身上的某样东西仿佛也一起离去了，而那似乎是——她的心！
　　“对不起，我果然还是做不到……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十五岁的夜倾月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那个一身大红喜服却失魂落魄的自己。
　　她要出嫁了，她终于还是按照母亲的决定嫁给白楚晨了！就算不甘，就算心痛，她还是……如此决定了。但她不会就这样屈服的！马上，她就是射月教的教主了，只要当了教主，她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活着了！
　　“蓝姐姐，等我！”夜倾月灿烂地笑着。就在这个新婚之夜，她对心爱的人许下了一生的承诺，只是，这个人，并不是她的丈夫！
　　“倾月，他好可爱对不对？”白楚晨抱着刚刚出生的儿子，笑得合不拢嘴。
　　夜倾月回他的仅是淡淡的一瞥。
　　“倾月，你说，给儿子起什么名字好啊？”见夜倾月不吭声，白楚晨自顾自地说着，“你说叫‘慕月’好不好？白慕月，象征着我对你的倾慕永远不变。”
　　“不好！”夜倾月突然吼了起来，“你别那么恶心行不行！”
　　“倾月……”
　　“无名！起什么名字！叫‘无名’就行了！”
　　无……名？！她竟然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年以来，对于她的冷淡与无情，他早已麻木。然而，她怎能也如对他一般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
　　白楚晨抱着儿子静静退出了房间，望着漫天的飞雪，他苦涩地喃喃说道：“天寒，却不及心寒！你叫小寒好不好？白慕寒，不是无名，你叫白慕寒！”
　　大雪山，究竟冻住了什么？她的心，她的爱，何时能为他消融？

作者有话说

　　搬文完毕，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