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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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别后，我又过了一段无聊日子，安静地等着骆何的消息。这一等，便又是许久，久到我都快忘了这件事。
直至科举结束后第三个月 ，骆何才终于有了消息。
那日，我正细细洗着药草，听见平常很是勤快的小伙计站在角落里同人窃窃私语，全然忘记了正忙的前堂，于是耐不住心中疑惑，停下手中的活计，走过去打探消息。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的得到了骆何的消息。
就如同骆何那日与我说的那般，的的确确的好消息。
他在科举中夺了首榜，成绩好得惊人，通身的才华压得这届科举的考生黯然失色，很是得当今天子赏识。却自请回乡，正处在状元归乡的途中。而他爹，在他高中消息传回青阳城的当口，亲自上门收回了他同兰家小姐的婚约。
说是收回，不过是遮掩罢了，倒不如说是毁约。
骆何的人固然好，然而他爹却并不像他那般好，目光短浅，不懂得那做人的道理，也就只能留下个坏名声。
……骆何，会是个什么心情呢？
但……他会在乎众人的非议吗？
我将清洗干净的药草铺匀晒干，一面不免担忧地想。
骆何回城时动静很大，听药铺的伙计说，街上几乎是人挤人，青阳城的百姓几乎都为他而骄傲，祝贺的话语喊得震天响。
那日我正巧被派去寻几味不常见的药材，与他错过。
回来后不免遗憾，却也没有郁郁在心。
不久，我正想着去寻他叙叙旧，他却先我一步邀请我，照旧设宴在科举前那家酒楼。
我到时满室浓郁的酒香，骆何正自顾自在饮酒。
我先开口祝贺道：“恭喜高中，骆何。”
说出这句话时异常想将心中的喜悦一并传达予他，忍不住弯了眉眼，笑得开怀。
骆何却不说话，半点不理会我，只是叫来小二又点了几坛上好的青阳酒。
有点儿不对劲。我又迟疑地唤他一声，用略带调侃的语气道：“状元爷？”
骆何闻言便深深蹙起了眉，一双狭长好看的眼中透出凶狠的复杂神色，语调沉冷似冰道：“别这样叫我！”
我因他的反应一惊，有些无措，只能怔怔看着他，问：“你怎么了，骆何？”
想过无数次他的心情，却不想会是这般。但似乎这样的反应就该是他原本应有的。
也许是这么多年来唯一深交的友人，我似乎过于关注他了。
……但我并不在意。过于关注又能如何呢？我的生活本就狭窄的可怕，现在仔细想来，我的心至今便只容了两人，一人是母亲，另一人便是骆何。
可似乎我之于他，其实并无特别。
这是我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你怎么了？骆何。
他像是猛然间被人叫醒了，眼中凶狠暴戾的复杂神色骤然被压下，只余了微愣苦涩的清明。他右手囫囵捂住脸，指缝间露出余光，似在看着我，满满的都是压抑不住的苦涩。
我莫名有些不忍道：“……骆何？你这是怎么了？”
他道：“……抱歉，吓着你了。我近日心情不太好。”他抿抿唇，轻声道：“我此番上京，见到了皇上。”
皇上啊。我道：“皇上？听闻你很得他的赏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他这回沉默了许久。我唤道：“骆何？”
他低低道：“……皇上，长的同你近一模一样。”
我一愣，下意识接道：“……这样啊。”
他没有再将话头接下去，而是为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青阳酒，一饮而尽，道：“我原先是不想夺了首榜的……只是忽然有个念头，若是夺了首榜，得了状元，这样父亲大抵便会退婚罢。”
我听出不对来，“你……并不想娶兰家小姐？”
他望过来，眼中蒙了些雾气，似是有了朦胧醉意，淡淡笑了笑道：“是。”
此时忽然想起他那一句“你不懂。” 我万分不解道：“为何？”
他道：“自是有了意中人，不愿负了他，让他伤心。”
我道：“既是喜欢，何不上门提亲？”
他笑了，又饮尽满满一碗酒，“怕吓着他了。”
我一头雾水，“如何吓着了？”
他不答，只是淡淡道：“原本夺了状元后，也一心只想留在青阳城，最好当个不大不小的官，陪他粗茶淡饭，护他一世长安。”他说着，渐渐露出苦笑的意味来，“哪里想到……当今公主骄横，无人愿意娶之，而我这一出头，就正好成了驸马的最佳人选，只待再回京，被皇上赐婚指日可待。”
我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得不知所措地坐在一旁，看他一个人，一一喝尽那几坛子青阳酒，也不知该如何劝拦。
喝尽之后，他自然也醉了，嘴里喃喃念着什么。
我依稀听见他说的是：“并不是全无方法……但怕 ……我不想……逃开……背影……”
我为他付了酒钱，一路搀扶着比我不知高大了多少的骆何回了骆府，在告知了他家下人后便悄悄走了。
回家时已是夜晚，街上有些空荡，万家灯火。我忍不住抬头看天，今日天气不错，万里无云，星光明亮，月却只若隐若现。
像这星与月一般，我同骆何是不一样的。
这个，我一直是晓得的。
匆忙离开骆府的我像个逃兵一般。
真是有够丢脸。现下想起来，我忍不住苦笑。
经此一别后又是许久，直至听闻骆何上京受封。
我初听到这个消息时，竟是长松了一口气。
先前的见面，所得之事实在太多，足以令我消化许久。着实是令人难以接受了些。
比如，骆何的心机以及心上人。
比如……皇上同我的，被母亲掩藏得好好的，却又忍不住处处告诫的……真实关系。
事已至此，我也总算是知道了幼时母亲那番话的含义。如果是真的……也并非巧合，那么，倒也确实是要避开的。
我很清楚，我既无野心，也无甚大能，对皇位更无念想，满足于学学医，鼓捣鼓捣药物的日子，还不如老老实实避开那位远在帝都的九五之尊，平平凡凡过一辈子。
生活依旧淡如水，我也无何不满，只是偶尔向旁人探听探听帝都的时事格局，望从里面窥出些骆何活动的蛛丝马迹。只听说他在朝中如鱼得水，锋芒毕露，当真是惊才绝艳，仅用了一年，除贪官污吏，平洪灾大旱，便成就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十七岁的宰相啊。
便这样，渐渐地，周围所有人在谈及骆何时，语气里总染上莫名的骄傲情绪。
我心里却隐隐失落。
……他成为了别人的骄傲。
我支着下颌，像那晚那样仰头看天。初春的天明亮而澄澈，似是一泓滢滢蓝玉，万里无云。拂面的风微凉，药铺前的杨柳抽了新芽，碎金般的阳光撒在上头。
药草香，水墨香，纸香，混杂着淡淡发霉的木头味。
这大抵……便是我的一生了。
平淡到凡尘中，任何亮点都寻不出的一生。
骆何在京城会是如何呢？
万人敬仰，富贵荣华？
我想着，觉得口中漫上些淡淡的涩，没再深思。
……不管怎样，都应是与我完全不同罢。
算了。还是不要想了。
毕竟早就晓得的。
……不是吗？
为了避开皇上，我将终身不踏入朝廷，也不会太过抛头露面，在任何领域做出一番大事，更不可能一鸣惊人，大概只是勤勤恳恳平淡过活罢了。
但骆何不同，他年轻有为，仕途大好，才华出众，终有一天，将站得更高。
这差距实在太大。我也无追上去的打算。作为一个友人，看着他的背影，也他的荣光而与有荣焉就好。
我与骆何，终究是不同的。
但未曾想到的是，不过数月之时，骆何竟从当朝宰相，沦落至贬回故乡，当了个不大不小的芝麻官。
乍一听闻，我大吃一惊，细细想来，却又对此早有预料。
骆何他太锋芒毕露了。
枪打出头鸟，这是流传千古的道理。
只是我不太明白，又好似隐隐明白。骆何他并不是个糊涂人，怎么不明白盛极必衰的道理呢？事情的真相在我听到另一则传闻后，便当下断定。
骆何当面婉拒了天子的赐婚。天子面上过不去，心存芥蒂，明面上不说什么，暗地里对骆何愈发严苛。
这样一想，骆何的心计不可谓不小，为了名正言顺地返回青阳城，可谓是算计百出。
我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心里满满的都是无奈和烦闷，又说不出这些情绪的源头。而对此又有点儿疑惑。
究竟是什么样的心上人，才让骆何这般的天之骄子提亲也怕吓着，硬是拒了天子的赐婚，更是对家中的安排避如蛇蝎，千方百计放弃这大好官职，不求光耀门楣，富贵荣华，返回这穷乡僻壤好生陪着？
唔……这样想，许是个多才多艺，千娇百媚的绝代佳人吧。
但是……青阳城何时有过这样的女子了？
算了……不想了。平白多添苦恼。我又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