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蘑菇的小姑娘》鹤灵飞

3、神树与精灵王

　　娘大概是觉得我答得无趣，又兴冲冲的回过头跟锦和璃讨论，一口一个精灵神树，一口一个暗精灵王。
　　呜呼！娘也跟他们一起疯了！

　　我心情沉闷，决定用睡觉来解脱。于是走出客房门。
　　许是老天不够仁义，我出门，便看见那对我一见倾心的男子站在门前，嘴唇紧抿。
　　听房内正骂道：“那暗寂也真不是个好东西，竟偷盗我光精灵神物，他是怎样放下身为精灵王的骄傲的呢！”
　　暗寂的表情变得很复杂。

　　我猜测这可能是由于我撞破了他在房门偷听的尴尬，也可能是对偷听到内容的鄙夷。但我大度地决定宽恕，看着他周身的气势越发恐怖不善，我感觉有点危机，欲转身回房。
　　不料他一把提起我的后领，倏地拉着我飞向高空，风吹起了他的发丝，我看见他尖而细的耳朵，还有……不由得张大了嘴。
　　我信了，他真的是精灵。

　　他回头问：“我何时对你一见倾心？”
　　我知道精灵都是极为骄傲的，他定然不愿意承认被我看穿，于是我宽慰他：“无事，对我一见倾心之人不在少数。”
　　他长久的看着我，显然不信。我顿时被激起了血性：“真的！如我们班的二狗，鸭蛋儿……”我数了数又发现的确甚少，但也碍于面子“……等等，比比皆是！你不必羞愧！”

　　他回过头，不说话了。着地时将我重重砸于地上。
　　……我的腰！
　　这人怎么这么别扭！

　　我们的气氛沉默的有点尴尬，这人怎么这样，把我绑来又不知道要干什么，连说话也要我主动！
　　但我果然还是耐不住沉默先开口：“你是精灵吗？”
　　他看着我良久，仰天吐出两个字：“蠢货。”

　　别这样！我的少女心会碎成渣渣！
　　作为一个花季少女，被一个俊美的男人反复多次叫做蠢货，我伤心了，我愤怒了！我想掐死他，但我最终还是决定，扭过头不理他。

　　他倒沉得住气，找了块石头用袖子掸干净，便斜倚在上面，仰望天空去了。
　　我忍不住靠近几步，想提醒他，‘喂，你让我很尴尬啊。’
　　他看我一眼，又继续望天。我只能蹲在石头旁边看他望天。
　　月光与星光把他没被面具遮住的下巴勾勒的很好看，棱角分明，却并不是太生硬。我想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闹剧，我也不会忘记，有一个晚上，我被一只精灵绑架，他靠在石头上仰望天空，眼睛里倒映了漫天星河，像是最美的梦境。

　　当然，如果他现在能放我去睡觉做梦，我会更高兴。

　　我放弃了提醒他，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才发现这似乎是遮天蔽日的暗森林，真没想到，暗森林挡得住炽烈的阳光，却是没挡住柔软的月光。
　　这里似乎就是我们初见的那条河，河边长着很多奇怪的蘑菇，蘑菇周围绕了无数绿莹莹的萤火虫，煞是美丽。
　　我沉不住气了，反正他也不管我，便几步奔了过去，一头扎进蘑菇丛里扑虫子。原谅我，我毕竟是很少见到萤火虫。

　　扑了很久没有扑到虫子，倒是把身上滚满了尘土与枯叶。
　　终于！在几十次的失败后，我扑到了一直闪闪发光的萤火虫，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献宝，把刚才发生的什么不愉快都忘记了。但我想我应该保持矜持，便乐呵呵地晃着虫子对他说：“你不是说暗森林里没有光吗？你看这个！”

　　他看着虫子，冷笑了一下：“没有的只是有温度的光。”
　　然后他看见了我抓住虫子的手，嘴角抽搐。又顺着手看见了我。眼神一点点寒冷了，眉头也越皱越紧。

　　最后，他果断地翻身一跃，以一个优雅至极的动作，将我……
　　……踢进了水中。

　　我当时的心情极为复杂，有伤心，有疑惑，有愤怒，有暴怒，有狂怒……
　　于是，我怒了，从河中探出头来，看着蹲在河边的精灵，残忍的笑着问：“你是故意的吧。”
　　“是。”他坦然。
　　这人怎么这样！该坦诚不坦诚，不该坦诚时却坦诚至此。
　　“为何？”我以大智慧压下揍他的冲动，保持微笑，好脾气地求一个死因。
　　他瞪我一眼，仿佛十分不满意：“精灵有洁癖，但是你身上太过脏乱差，我无法忍受。”

　　洁癖吗！好有说服力的样子……
　　不对！
　　我再次怒了，爬上岸准备揍他丫的！

　　却被他一掌再次按入水中，他道：“你身上仍有枯枝烂叶，再洗洗吧。”
　　真的，我得揍他 ！谁也别拦我！
　　终于在第七次探出头，他终于没有拦着我上岸。但饱受洁癖狂魔掌摧残的我，已经奄奄一息。
　　我鼓起气，一拳击过去，他以掌接住，道：“你不可打我。”
　　我收回拳，怒极反笑：“为何？”

　　他说：“我是寂。”
　　我的耳朵被水泡坏了，没有听清楚，站起来吼了一句：“你寂寞与我何干！？”一脚踹去，被他轻易躲开。
　　他无奈解释道：“我就是他们所说的暗精灵王，暗寂。”

　　不是每一个精灵都是精灵王，我呵呵一笑，今日为何总是遇见疯子。捡起一块小石头丢他，他特地不躲闪，被小石子扔中肩膀。
　　周围的空气忽然冷了下来，阴森森的暗森林深处亮起无数双紫莹莹的眼睛。甚是恐怖，看得我鸡皮疙瘩蹭蹭的往上冒。他们齐声问：“何人伤吾王？”

　　我悔不当初，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我的小命看来不保了。
　　寂指了指我，我立刻听见了暗精灵拉开弓的声音……
　　以公报私的混蛋！若我在暗精灵的围攻下能活下来，我定要找个僻静的地方揍死他！

　　他道“这下，你可相信了？”饱含威胁啊！暗精灵的弓已经拉满得嘎吱嘎吱响了……
　　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我谨记夫子的教诲，于是我决定……
　　等我哪天威武了，再不屈！
　　我笑着点头：“信了，精灵王威武。”

　　他十分受用的挥了挥手，让众精灵退下了。然后他回头来看我，那眼神之复杂。
　　怎么说呢？有一种如愿以偿的欣喜，一种早知会如此的了然，一种对我人格与尊严的鄙夷……？
　　不管怎么样，劫后余生的我，先打了个长长的喷嚏。

　　他又看向我的眼神甚是无奈：“人类还真是脆弱。”然后顺手在河边摘下一片巨大的芭蕉叶，将我裹住，然后抱起我。
　　我矜持又惊恐地问：“你干嘛？！”我可是个不早恋的正经人家的好姑娘。
　　“送你回家。”他的语气甚是光明磊落，倒是显得我的思想肮脏龌龊了……我有些不喜。

　　他又展开了背后的翅膀，带我飞向高空。
　　我不能理解他把我带来这里，这短短片刻是为何，只知道现在我有些不想走了。
　　想到娘亲与锦和璃对他的评价，我觉得，这次分别，大概就是永别了吧……
　　我们的相遇相识都只是一次偶然。面对分别，本不应该难过。但此刻我明明在他怀里，却裹着厚重的芭蕉叶感受不到他的温度，这种奇妙的距离感让我无法适从……

　　飞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问：“你在哭？”
　　“没有。”我斩钉截铁，却发现自己声音涩哑，不禁惊讶，我竟是如此多愁善感之辈！
　　“冷吗？”
　　“不冷。”
　　“那你为何哭泣？”
　　“我想嫦娥妹妹了……”

　　他良久无话，就当我以为他要沉默到底时，却突然说了一句：“想到了她的美貌？”
　　我咬牙切齿，半刻不提我容貌平平会死吗？
　　“含月。”他忽然正色。我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睁大了眼睛看他。
　　哪知他怜悯地看我一眼，道：“你有没有什么愿望？比如美容养颜……或许我可以帮你实现。”

　　我倒是不觉得我有多需要美容养颜，不遇见精灵，我的容貌在凡人里也算是清秀的。不过说起愿望，不可浪费啊 ……
　　他把我放在了山顶上，郑重地看着我。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对他说：“我只希望看看你不戴面具的样子。”

　　他很干脆地摘下了面具。
　　……早知道这么容易，我就应该找一个难实现一点的愿望。
　　月光下，我第一次看见了他的脸，的确俊美，比我想象中还要俊美一些。

　　他对我说：“你知道锦和璃的身份吗？”
　　“疯子？”我询问。
　　他怜悯地看我一眼，虽然在我看来根本是在抛媚眼儿。他说：“光锦大概是光精灵王。”
　　“……”我倒宁愿他是疯子了。

　　他又抓起我，飞向我家的方向：“此后，便不要再见了。”顿了顿又道“若再见，我们也只能是站在对立面的双方。”
　　我心中悲凉，一种被讨厌的感觉让我少女心碎成渣渣，冲他大吼“谁要和你对立面！和你站于对面互看，简直相看两生厌！”
　　跟他说话我有一点憋屈，没办法胡编乱扯的感觉很不好，好像我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定。好像我无论矜持也好，暴躁也好，在他心中永远都是那筐丑兮兮的野蘑菇，随随便便就是永不相见。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降落于我家庭院，我看见娘、锦和璃震惊的样子。纷纷用草针、树叶向他射去，他却仍是走得轻松自如，决断决然。
　　不曾回头一次……

　　我知道自己没有权利要他回头，但想起他所说：“此后，便不要再见了……”
　　原来，这便是永别了。

　　永别？
　　这两个字让我悲伤起来，我想我大概又哭了。
　　心里仿佛有种子破土而出，我只记得我心里一痛，便朦朦胧胧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