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不是寒潭水》暮海惊云

1、第一章

　　树杈上几片落魄的黄叶在风中发抖，天气微凉，已将入冬。
　　繁华的姑苏城内，依旧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远处的山脉似一只老虎匍匐小息，乃是著名的虎丘山。月琼楼里，人声鼎沸，热火朝天。原来，今天赶上了袁员外在此办孙儿的满月酒，正是欢天喜地的大好时刻，冷不防闯进来一个不协调的声音。
　　“莫寒水，你给我滚出来！”
　　喝酒吃菜的大老爷们，公子个们，厢房雅座里嗑瓜子话家常的夫人们，小姐们，好奇的转头，探脑，瞧过去。只见门口一个姑娘很不雅观的插着腰，怒火几乎要从眼中喷出，一个一个把人看过去，在寻找那个叫莫寒水的家伙。
　　柜台后面正打着算盘的王掌柜应声抬起头，上下打量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姑娘。
　　头戴月型银梳，左右各一支紫玉孔雀簪子，垂下的流苏点缀，跟着脑袋的转动，晃悠晃悠，在门口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含蓄的光芒。上身是粉色真丝锈牡丹小袄，袖边襟口镶金丝小花边，下面一条百折裙五彩缤纷，其实是金线为纬，所以乍一眼看去，只觉得她的裙子特别亮眼。
　　这不是一般有钱人家穿的起的行头，必定来头不小。
　　名门望族的女眷，大多是恬静幽雅，可她却是黛眉斜挑，桃腮微鼓，贝齿咬着下唇，使得原本好看的樱桃小嘴，咧的有些歪。这么好看的外貌，这么优美的身段，全为她咧丑了。
　　众人不由一阵惋惜，不知道那个叫莫寒水的人对她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坏事，害人家姑娘火成这样。
　　王掌柜却明了了此女子的身份，也猜到了她的来意，慢慢转出柜台，语气中满是歉意，可那神情却是敬而远之，“姑娘，本店没有这个人，您寻错了吧！”
　　“寻错？”火大的姑娘，用鼻子冷哼了一声，“你这不是月琼楼吗？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月牙城开的，他是你们三当家，你会不认识！”
　　王掌柜暗叹自己大意，忙又道，“原来姑娘指的是我们三当家啊，小的可不敢想当家的名号，不过当家们住在北边，许久不曾来南边巡视了，姑娘还是去北边找吧。”
　　火大的姑娘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嫣然一笑，却狡猾的很，“你这么说我倒肯定了，他肯定最近来过这里，要不你怎么会急着赶我走呢？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谁吧，不怕我要了你的脑袋！”
　　最后那句话，让王掌柜全身一凉，猛的抬头，两道凌厉的目光直穿而出，进而语气变的冰冷，“月牙城的人，何曾怕过掉脑袋！”
　　火大的姑娘为之一愣，叉着腰的右手甩上来，指着王掌柜的鼻子，“你……你……本公主要封你的铺子，砍你的头！”
　　王掌柜双手一摊，无所谓的道，“那就请明泉公主动手吧！”
　　明泉又是一愣，“你不怕我真的动手吗？你有几个脑袋？”
　　对方送过来一个“有本事你动动看的”眼神，他坚信自己跟的是世间最有本事，最关心下属的主子，而朝廷也怕三位当家，所以……嘿嘿，来动动看吧。
　　“好！好！我知道，你们不怕！可我是你们三当家的未婚妻，你敢这么对我？将来你们三当家也会要了你的脑袋！”
　　王掌柜无力的垂下脑袋，心里叫着，“二当家啊，你可给三当家找了个大麻烦了！这么凶悍的女人，谁敢要啊！”肃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罔若无人的转身回柜台。
　　被漠视的明泉猛一跺脚，大叫，“好！等我嫁进月牙城，看我怎么处置你这狗奴才！”
　　王掌柜浑身一激灵，好不要脸的女人！望向在柜台里面蹲着的莫寒水，他正无辜又悲伤的撅着嘴巴，干抽涕。
　　没错，以前朝廷对月牙城是有所顾及，有所避讳，但是他们不怕月牙城啊。所以当孙切入狱的时候，大哥，二哥怎么找关系都没有能够救出他。还弄的静湖早产，大嫂出走，最后二哥一火之下，杀进了皇宫，直逼太子东宫－－因为皇帝出去游山玩水了。谁知道，太子那么无能，不仅自己没什么本事，连说服老爸的口才都没有，无奈，听说皇帝最听明泉公主的话，于是……
　　这正是莫寒水的伤心之处，他和二哥明明一起进的宫，为什么那个泼妇没爱上英俊儒雅的二哥莫寒云，而是看上了他这颗小白菜？
　　二哥把扇子……他的杀人武器架上了亲弟弟的脖子，逼他，逼他，哎……用美男计！
　　在太子的循循善诱和公主的威逼利诱之下，皇帝低头放过了孙切。
　　在太子的声泪俱下和公主的撒泼撒娇之下，皇帝再次低头，把孙切点为状元。
　　而他－－莫寒水，则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想到此处，忍不住掌自己一个嘴巴，怎么会一时嘴快答应娶这个泼妇啊。
　　其实事后，他早忘记了有这么回事，结果开开心心的回到月牙城，孟虬大叔突然送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不，应该是惨绝人寰的噩耗！
　　那就是当年为了给莫家翻案而受牵连的孙家和李家，并非只有孙切生还。那位有幸逃走的李家小妾生下了个女儿，现在好好的，呃……还算可以的，呃……马马虎虎的，呃……至少活着的，是啦，在一个尼姑庵里活着啦，是俗家弟子！
　　于是，知恩要图报，大哥常挂嘴边的。
　　莫家人怎么可能让恩人的后代吃苦呢，一定接过来给安排个好人家嘛。
　　在大哥眼里，所谓好人家就是……莫家……反正除了他自己，还有两个带把的嘛……结果就按大小……结果就，二哥离家出走……结果就，推给他了！
　　他可没胆子和二哥一样离家出走，但是他有头脑的嘛，所以他就……嘴上答应了，其实他……出来玩。
　　事情就出在这里了，玩着玩着给他遇到了微服出宫的明泉，被她追的一个脑袋两个大！
　　可怜的莫寒水，他不由为自己惋惜，女人多也是麻烦！
　　东躲西藏了近乎半年，他又跳回苏州，本打算去吴勋师兄那混吃混喝几天，结果又给他遇到了明泉姑奶奶，怎么办啊？
　　感觉边上探出两只脑袋，四道目光投向自己，莫寒水抬起泪眼，“吴师兄！咦？阿十！你怎么也在？”
　　上次高邮一别就许久不见了。
　　“他啊！”吴勋用大拇指比了比身后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的书生，“住在我家呗！”这样才方便看望出家的小姨子嘛。
　　莫寒水领会，又看到梁十时手里大包小包的买了许多小吃，一指，问，“你喜欢吃零食啊，看不出来！”
　　“云兄托我买的。”梁十时老实的回答，声音腼腆的似个姑娘，明泉真该好好学学。
　　“我二哥不喜欢吃这个的！”
　　“笨！”吴勋睨了他一眼，“是要阿十买了差人送去月牙城，一个月以后刚好在你大嫂生产的时候送到！”
　　莫寒水吓的跳起来，“什么？大嫂都要生了！完了，完了！大嫂生孩子，月牙城不塌了才怪！”大哥看到大嫂痛，一定会急的抓狂，这种情况下最好是离的远远的。
　　转眼又想，到那时候没有自己撑着，月牙城就乱了，这样的话，“不行！不回去，大哥会杀了我的！哎呀！”
　　感觉还有什么事情没做，一拍脑袋，想起来了，“还没有去接李姑娘呢！”
　　只看他一阵自说自话之后，火烧屁股似的往门口冲，眨眼便没了影子。
　　吴勋见怪不怪的含笑，梁十时出人意外的翻了个白眼。
　　果然不是云兄的亲弟弟！差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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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华德拉刺星际公约，那一年应该是芮恰哈尼三万零四十七年。
　　心齐梅特佳敏·多索马里如潭，汗，她的名字真够长的，还是按照特雷西亚星球的风俗，直接叫她心潭吧。
　　年初，心潭顺利的从特雷西亚技术工种学校毕业，通过层层筛选，成为星际百货特雷西亚分部之产品维修部门里，一名光荣的维修人员，证件编号267597。
　　第一批时空机器最近频频出现故障，部门里忙的不可开交，恰巧接到来自第378号呼叫台的报修通知－－
　　“267597！”
　　“在！”
　　“时空第一代瞬间转移器第九号需要维修，机器所在地毋涅星，所有者－－童纳卫·左里井撒其。由于毋涅星自身保护系统的屏蔽作用，无法使用远程维修指导，特派你去维修现场，轨道9376号已经为你打开，立刻出发。”
　　“是！”
　　大家都知道她喜欢毋涅星，所以这种人人都想推掉的出勤任务丢到她手里，非常的正常，她开心还来不及！
　　心潭一阵手忙脚乱，的确，十条手臂中的六条还没有从零件里拿出来，不知所措的两条僵在空中，而心急的两条已经卷起了宇航盔甲要往身上套了，没有头，不能怪她，如果要用毋涅星人的标准来衡量她的外貌，正好属于标准的章鱼怪！
　　对于特雷西亚星球上的人来说，在宇宙另一端的毋涅星简直是原始地狱，连去那做生意的人都寥寥无几，更加不会被列入星际旅游的项目。
　　说起来，宇宙中大部分的生物都是自我繁殖，面对毋涅星人那一雌一雄，一公一母的落后繁衍方式，鄙夷声无数，又怎么会有人想去瞧呢。
　　可心潭不这么认为，为此她没有少被人骂“哈鲁”。
　　哈鲁是特雷西亚古语，意思是白痴，神经。这类贬义词在星际通用语中已经被删除。
　　童纳卫·左里井撒其是著名的毋涅星历史与文化学家，也是心潭的偶像，他的每张毋涅星时空游记卡她都收藏。
　　通过这些图文并茂的描绘，心潭想象中的毋涅星是个美丽的星球，远远的看去，一汪蔚蓝色，那里有无数美丽的传说和很多动人的爱情故事。
　　试想两个生物彼此爱慕，相伴一生，那是多么的美好啊。
　　至少在她想完撒古垒游戏的时候，再也不用愁找不到一起玩的人了嘛。
　　心潭的九只眼睛兴奋的冒着光，哈哈，她就要去那传说中的星球啦！
　　特雷西亚星人拥有宇宙中最强大的脑电波，他们直接用脑电波进行对话，甚至在本体死亡以后，脑电波也可以存活很长的时间，寻找替代身体。于是声带在进化的过程中被淘汰，他们的头和身体进化到了一起，没有嘴巴，用十条手臂顶端的洞洞吸管进食。
　　可是最先进的生物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好象最新型号的通讯设备在没有信号站的宇宙边缘，等于一堆废金属。
　　特雷西亚星人的脑电波是无法传达到像毋涅星这样，外面被特殊物质保护的星球的，好在童纳卫·左里井撒其决定定居毋涅星的时候，一口气购买了很多小型传输装置，这才得以把自己的科研成果送回特雷西亚。
　　一阵非正常的颠簸之后，飞船通过了毋涅星的自身保护层，心潭把稳操作杆，大脑中发出呼唤：“星际百货特雷西亚分部之产品维修部门职员，证件编号267597前来报到。童纳卫·左里井撒其教授听到请指示降落地点！”一连呼唤了几百次，最后她都用“吼”的了。
　　当收到对方微弱的回答时，心潭的体力严重消耗，摊在地上成了一只干瘪章鱼。
　　“转移时空到芮恰哈尼一万九千四百八十八年，坐标值－－答卢九七，虎桑四百十七。”
　　“好吧。”心潭同时操作着时空转换装置和地标寻找装置，最后在一片一望无际的绿色物质里降落，呃，纠正一下她的认识，这个绿色的物质其实是森林。
　　心潭游下飞船，兴奋的抖动着那十条也可以当脚来用的手臂，“毋涅星，我来啦，我来啦！”
　　伴随地面的强烈震动，心潭抓紧飞船支架，放眼望去，只见一个毋涅星人骑着他们落后的行动器向她冲来，太巨大了，九只眼睛集体转到了身体顶端，她才看清这个毋涅星人。
　　真人在眼前，果然和看游记卡的感觉不一样，原来毋涅星人真的有个专门存放大脑的突起啊！
　　那个突起上只有两只眼睛，眼睛下面还有个突出，突出下面有两个小气孔，小气孔下面是一个大气孔，大气孔下面有很多须，也许是用于装饰的，不过在心潭眼里也不是很好看。他还保留着骨骼的部分，能把身体支撑起来，总体体积估计是心潭的一百倍，只有四条手臂，其中两条用来支撑身体，还没有进化到灵活运用的阶段，心潭想：“我这么小，你应该不会看到吧！”
　　可那个毋涅星人的眼睛却牢牢的盯着她，跳下行动器向她走来，蹲下，“我就是童纳卫·左里井撒其。”
　　心潭立刻明白，为了不吓到落后的毋涅星人，童纳卫·左里井撒其保存好自己的本体后，找了个毋涅星人的身体来活动。
　　“你的本体保养基还够吗？需要下次给你送点过来吗？”她果然有做生意的细胞。
　　“也许需要吧，你也知道没有本体的话，这个毋涅星人的身体一旦死亡，我也死亡了。”童纳卫·左里井撒其摸了摸他那些须，伸出一条手臂把心潭拿起来，“机器坏了，还不小心破坏了毋涅星的历史，这是我的失误啊，如果被星际研究所知道，我就要被吊销研究执照了。哎，所以我们要快点。”
　　特雷西亚人老实的可怕～
　　好在心潭的技术很过硬，一面在巨大的机器里爬来爬去，一面向童纳卫·左里井撒其询问她好奇的事情，“童纳卫·左里井撒其教授，我可喜欢看你的游记卡了，真的只有一种毋涅星人可以繁殖后代吗？”
　　“确切的说是他们一起繁衍的，但是只有女性的毋涅星人能把后代产下。不用再称呼我童纳卫·左里井撒其教授了，很久不接触家乡的人，我都不习惯了，直接叫我童其吧。”
　　“恩，恩，这个时空机器被你改装了，很多电路我都要重新排，为什么你要私下改动啊？被公司知道了，就不免费保修了哦！”
　　“怕被毋涅星人发现，这个形象在这里非常常见，毋涅星人叫它柜子或者衣柜。”
　　“那是什么？”
　　“存放衣服的。”
　　“衣服是什么？”
　　“呃－－这在特雷西亚已经没有了，远古文明的描写中才有涉及。其实和我们特雷西亚最初的祖先一样，毋涅星人的身体是恒温的，无法根据环境自我调节，所以就发明了衣服来保暖，然后慢慢的，毋涅星人有了羞耻观念，所以在很热的时候他们也会穿上比较单薄的衣服来遮盖身体。”童其晃悠着自己身上那层薄薄的物质。
　　心潭忍不住空出只手去摸了摸，“哦，软软的，和我睡蛋的里子很像，看了你的游记卡，我还做了个毋涅星人的枕头来用，果然很舒服。”
　　“其实他们也是很有趣的，这里实在有太多新鲜的东西，我都不想离开了。”
　　“你缺助手吗？”心潭那朝对童其的三只眼睛讨好的猛眨。
　　“光看我的游记卡很难在这里生存，你的知识面还不够，至少要考到研究执照，我才能让你留下来。”
　　心潭沮丧的要命，于是在修好机器以后，她偷偷的决定多呆些时候，四下看看。
　　哪知道－－
　　“老婆，今天我抓了条章鱼，你看，竟然有九只眼睛！”
　　一个毋涅星人粗鲁的抓着才游出森林的心潭，差点把她煮了吃掉，还好她机灵，从笼子的孔里钻了出去。
　　接下去的那段时间，心潭又饿又累还迷了路，见到她的毋涅星人，经常用自己支撑身体的手臂反复压迫她，幸好她没有骨骼，可以缩的扁扁的逃开。还有的毋涅星人把她捏起来往热水里丢，特雷西亚星人无法在液体里呼吸，她死死的抓住边上的扳手，于是锋利的薄片片把她的一条手臂活生生给切了下来。
　　好可怕啊，再也不要在这里生活啦，多亏童其接收到她的呼救，及时把她从火锅的边缘拉出来，送回飞船。
　　“我再也不要到这个破地方来了！”
　　启动飞船的那刻，心潭发誓。
　　少了一条手臂的她，又不能算是工伤残疾，没准回去会被解雇，她愤怒了，“我再也不要来这个噩梦般的原始星球，这些落后生物……”驾驶着飞船缓缓升起，“咻－－”一下加速，忽然，屏幕一片漆黑，飞船猛烈摇晃。
　　“完了，完了！难怪毋涅星被称之为原始地狱，他们这里到处都是陷阱啊！”心潭全身蜷缩，紧紧的团成球体，在飞船里滚来滚去，渐渐窒息于他们最惧怕的物质－－水。
　　忘记说明了，自芮恰哈尼二万五千零二十九年起，毋涅星人的认知水平达到了一定高度，他们终于知道自己是生活在一个不大不小的星球上，并且命名为－－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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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
　　在一处荒郊野外，牵着坐骑青丰，莫寒水仰头望向前方，心里骂着，“什么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破地方！”
　　群山包围中，身后婉转连绵的石砌台阶，用了三个时辰，爬的他喘气如牛。终于到头了，丈许之外有个小宅子，白墙黑瓦，古朴干净，大门紧闭，上面一方小牌匾，写着三个字－－静宜庵。
　　莫寒水撇撇嘴巴，咕哝，“但愿不是第二个明泉！”一想起那泼妇，他就全身冰凉，哆嗦个不停。
　　来开门的是个小尼姑，十三四岁的摸样，红着眼睛，沙哑的声音问，“施主，有何事？”
　　“呃……我是半年前，不对，七个月前，好象也不是，九个月前……”莫寒水抓抓后脑勺想不起大哥写介绍信的具体时间，“反正就是一段时间以前，月牙城安排来接李姑娘的人！”
　　一听李姑娘，小尼姑的眼睛更红了，泛着水光，“萱枯师姐，她不在了！”
　　“萱枯？这个名字……”真够深奥的，“不在了？谁比我先到接走了她吗？”
　　太好了！
　　小尼姑低着的头摇了摇，“萱枯师姐去了！”
　　去了？
　　啊？
　　莫寒水呆了呆，她死了！
　　“三天前萱枯师姐去山下的水潭洗衣服，结果不小心溺水身亡，现在人还在庵后的小院子里，下午落葬。”小尼姑越说越难过，轻轻的哭起来。
　　震惊的莫寒水全身僵硬，表情呆滞。
　　他不是不愿意娶她啊！如果他能早点到，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他竟然……害死了恩人的后人！
　　“天啊！”
　　李家对莫家恩重如山，当年若不是他们倾囊相助，用他们的钱财，他们的性命保全莫家三兄弟！怎么会有今日的月牙城！家里的一切其实应该姓李啊！
　　意识到自己的贪玩，自己的疏忽，自己的意气用事带来了严重后果，莫寒水恨不得替李姑娘死！
　　他是幼稚，他是无知，他是没有本事，只会闯祸。从小到大，大哥为人强势，什么都挡在他前面，二哥智惠过人，绝不会让危险近他的身。所以他总是无忧无虑，没有责任观念。
　　可这一切不代表他是个忘恩负义，不知道轻重的人，他懂的，他明白的！
　　他铸下大错了！
　　他是罪人！
　　抬起千斤重的脚，跟跄的跟随小尼姑来到后院，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阵急来的大风让他停下脚步，风中的莫寒水眼里只有那口黑色的棺材。
　　北风瑟瑟，落叶飞舞，时间和空间都定格在此，他的思绪中，他的意识里，惟有一片一片的枯叶，划过苍白的脸，飘过飞扬的衣服，无奈的在脚边转悠。
　　在那个棺材中，躺的原该是个千金小姐，良好的出身，高堂父母的关怀，锦衣玉石的生活，不该啊，她不该在这里啊！
　　这难以走出的大山，这只可避雨的破屋，这粗糙单调的衣服，这粗茶淡饭的日子！
　　“咚－－咚－－”
　　轻微，闷沉的声音，是他的心跳吗？无力又遥远……
　　他怎么还有心在跳动？他才是那个该死的人啊！
　　“咚－－咚－－”
　　小尼姑愣了愣，狐疑的看看莫寒水，凝神去听。
　　“咚－－咚－－”
　　“啊！是－－”她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棺材，“尸变！”
　　惊叫唤醒了莫寒水，他才恍然，果然不是自己的心跳，而是来自棺材中的声音。
　　“李姑娘，你恨我是吗？好，我跟你去！”
　　毫不犹豫从靴中拿出匕首，自棺盖底下划去，切断钉子。
　　他决定来个殉葬，所以，先让他爬进去了再说。
　　凝重的气氛下，莫寒水收敛住的朝气，在打开棺盖的那瞬，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好美的女子！
　　并且，是活着的！
　　第一眼看上去，她不似大嫂姚雪满或者二哥中意的苏菲夜那么娇小玲珑，身材比较高挑。素色的粗布衣服根本挡不住那浑身上下散发出的贵气及亲和力。瀑布般的长发在初冬懒散的阳光下散发柔和的光泽，一直垂到腰间，丝毫没有任何人工整理的痕迹。
　　十一飘雪的美貌天下无敌，美的霸气，美的眩目。
　　而她不！
　　她美的随和，她美的恬静，那精致的面容，没一处不恰倒好处。如水般清澈纯洁的眸子，对上他震惊不已的眼睛，竟是翩然一笑。
　　莫寒水的心，就被她的笑收的服服帖帖，他突然明了，他是心甘情愿的，现在，马上，立即就要娶她！
　　可是，下一秒－－
　　李姑娘突然抱紧自己，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莫寒水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他这么可怕吗？她是什么做的，竟然可以缩成那么小的一团？
　　接着，李姑娘忽然坐起来，抬起自己的手反复的看，反复的看，紧接着又把鞋子脱了，抓着脚反复的看，反复的看。
　　最后死死的盯着自己，那目光奇异的让莫寒水倒退了三步。
　　突然恢复意识的心潭，发现自己面前不是同类以后，立即“尖叫”：“毋涅星人！不要吃我啊！”
　　倏地，她发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十条手臂什么时候缩的这么短了？她那些吃饭的洞洞怎么没有了？
　　“阿拟路丝答尼？”
　　面前的毋涅星人退了一步。
　　原来他不懂星际通用语！
　　“大提大提阼拉济济？”
　　面前的毋涅星人又退一步。
　　原来他也不懂左其泥丝语！
　　“虎咯泊胳降打棵壳是来，怕色发撒发个？”
　　面前的毋涅星人再退一步。
　　原来他连时下最流行学习的湖论语都不懂！
　　“啊－－”
　　诶？这是什么声音？
　　“啊－－”
　　惊讶的抓住自己发出声音的那个部位，心潭想起飞船出事的那刻。当时被飞船撞到的毋涅星人抱住了她的飞船，是的，对于高大的毋涅星人来说，她的飞船很小很小，然后带着她落入了可怕的水中，她被呛的失去了知觉。飞船爆炸了，她的本体还留在里面，而脑电波本能的逃生，然后就，惊讶的再看着自己现在的身体－－
　　她漂亮的九只眼睛跑哪去了？
　　她可以看到三百六十度视野的眼睛啊！
　　她竟然有头！
　　她竟然有骨骼！
　　她竟然只有四条手臂！
　　她竟然还有没有进化的声带！
　　她进入了那个毋涅星人的身体！
　　“啊－－”
　　自己的尖叫刺耳极了，心潭赶紧捂住能发出声音的大气孔，惊恐的眼睛四下乱转，“童其快来救我啊！童其！”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听的见，她的脑电波也失灵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