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洞若观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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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惨白的阳光暖暖的照在小花园内，当此百花凋零、古木枯萎之际，却偏有阵阵淡淡芬芳送入鼻息。冷风拂过，那一阵芬芳越发鲜明起来。一身雪白貂皮大氅在身的上官婉儿，紧了紧怀中抱着的雪球，撇嘴将大氅往勃颈上拉了拉，玉指捏起书上飘落的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婉儿好兴致啊。”
一声娇笑传入耳畔，上官婉儿挑起眉梢并不回头，只颇有些不快的嗔道，“好容易闲来无事玩一玩，你倒来扫我的兴。”
“哎呦喂，我哪儿敢啊！”
话音未落，上官婉儿转眸的刹那间，眼角就被那一抹艳红色侵占，颇有些打趣的调皮笑道，“这皇宫上上下下，常年爱着如此艳丽红色的，怕也只有你了。”
“哼，我愿意，谁又管得着？”双手伸向婉儿怀里将雪球抱过，玉指点了点雪球的小脑袋笑道，“雪球真是越长越可爱了，当初你带回来时，还只是只可爱的猫宝宝呢。”
“怎么，你喜欢？”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上官婉儿往玉手上呵了气，相互挫了一下。
“哎，我可不夺人所爱。”哈哈一笑，太平摇头续道，“你如今天天陪着母后，恐怕也就这雪球能让你开心一下了，我可舍不得夺来呢。”
“这话可错了，我呢，陪着天后远比抱着它来的开心。我也只是在天后不在、太过寂寥时，才会抱着它逗弄一会儿是真。”玉手抚了抚冰凉的玉面，上官婉儿眸底忽然闪过一丝诧异，轻咳一声偷偷拉了太平衣角，“她随你一起来的？”
“谁？”不解蹙眉，太平回眸觑向花园回廊上立着的女子，挑眉撇嘴道，“我可没和她一起来！”哂笑一声，太平凑向上官婉儿耳畔低声道，“这个人，我可懒得招惹。”言讫，太平哈哈一笑，扬声唤道，“三皇嫂怎么来了，可是拜见母后的？”
“是啊，只是母后不在，又听着这边有动静，就来瞧瞧。”韦氏抿唇笑笑，玉手接过侍女递来的暖炉捂在怀里，却依旧站在回廊上笑道，“这大冷的天儿，太平站在那儿和上官才人说什么悄悄话呢？”
“恩，我与上官才人说什么话，三皇嫂也要打听？那不如下来一起听听啊。”
“大冷的天儿，又刚下了雪，我可不想往这雪地上踏。”颇是娇媚依靠在回廊柱上，韦氏抬手自掩了鬓角的发丝，“上官才人还真是人见人爱啊，不但母后对您疼爱无比，就连咱们的太平妹妹，可也对你痴迷的可以啊。啧啧，真是了不起啊！”
“呵呵，英王妃殿下您如此说，究竟是嫉妒婉儿被这么多人疼爱呢，还是心里泛酸，不喜欢婉儿被如此多人疼爱呢？”话锋暗藏杀机，上官婉儿眸底闪过一丝冷意，唇角依旧扬着和煦的笑靥，转身接了太平怀里的雪球笑道，“你还没用膳呢吧？”
“还没啊。”摊开手挑眉笑笑，太平亲昵的挽了婉儿手臂笑道，“怎么怎么，你想怎样？”
上官婉儿面色瞬间变了变，慌忙挣开太平的手蹙眉瞪一眼太平，这才抚了抚怀里柔顺的雪球气道，“怎么越来越胡闹了！”
“哼！”太平满不在乎的冷哼一声，摆正面色道，“我呢，今天和母后一起用膳，有劳上官才人安排喽。”
“你呀……”无奈的白一眼太平，上官婉儿转向韦氏笑道，“英王妃用过膳了吗？若没有，一会儿不妨与天后一道用膳吧，婉儿这就命人安排，如何？”
“本王妃今日来，正是要与母后一起用膳，就麻烦上官才人了。”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韦氏眸光微凛，紧了紧怀里的暖炉，轻笑道。
“如此，婉儿现在就再去安排，您与公主殿下还是殿内坐坐吧？这里着实凉了些。”转向太平使个眼色，上官婉儿便已然拂去身上沾染的雪花，往韦氏这边的回廊而来。待到韦氏身侧，上官婉儿停了脚步挑眉笑向韦氏道，“英王妃，请吧。公主贪玩，今年这第一场雪，她怕是喜欢的紧，您就别在这儿陪她冻着了。”话音未落，上官婉儿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韦氏嘴角抽搐了一下，越发不理解上官婉儿如今的态度，沉吟片刻赔笑道，“好好，便依上官才人所言。”话音未落，韦氏便已随着上官婉儿一道往武曌寝宫而来。
太平扬眉瞧着上官婉儿与韦氏消失的背影，眸底泛起一抹疑惑，“婉儿这又是唱的哪出戏？她明知母后并不喜欢三皇嫂，怎么还提议让三皇嫂陪同母后用膳？”沉吟半晌苦无头绪，太平只好拂去身上的落雪，往武曌寝宫而来。
一俟进入暖暖的宫殿，上官婉儿便将怀里的雪球递给了灵泷，转身向云筝笑道，“去吩咐御膳房，今日英王妃殿下与公主殿下陪着天后用早膳，让他们静心准备一下。”
“哎，随便一点就好，我没那么挑的。”韦氏急急嘱咐着应声而去的云筝，勾起一抹笑靥谦和道，“上官才人您太客气了，我今日是来给母后请安的，没想到给你添了麻烦。”
“王妃言重了，婉儿又不用亲自下厨，不过是动动嘴皮子，怎么会麻烦呢。”请韦氏坐定，上官婉儿这才转向刚刚入殿的太平笑道，“还以为你怎么也得再玩会儿呢。”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白一眼上官婉儿嗔斥一声，太平依着婉儿一侧坐下，转向韦氏笑道，“这次显哥哥替贤哥哥前往边关，亲自查看边关状况，可见父皇母后对显哥哥的看重，日后三皇嫂您在母后面前说话的分量，可就不一般了。”
“呵呵，太平又拿我这个皇嫂开心。”陪着小心尴尬的笑笑，韦氏抿一口香茗叹道，“你显哥哥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这次让她去边关，也不过就应个名罢了。”
“呵呵，三皇嫂您可千万别这么说，万一有一天显哥哥被器重，太平还得仰仗嫂嫂在哥哥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呢。”
“太平这话可言重了，你在母后心里的位置，那可是你几个哥哥谁也比不过的啊。”韦氏心底颇有些泛酸的感慨一声，进而转向上官婉儿笑道，“不过真要说起来，如今在母后这里说话有分量，上官才人可也是首屈一指。日后说不得，还要请上官才人多多照应一下显才是。”
“英王妃言重了，婉儿不过是后宫才人，受天后宠爱方有今日，若有做的不到，恐怕还要请英王妃您多多海涵才是呢。”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品茶的上官婉儿，听着韦氏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这才含笑应声，“何况，这普天下谁不知道天后娘娘英明睿智，真要有什么事，天后娘娘自有决断，婉儿岂敢置喙？”
“话说回来。”忽然想起什么，太平眸光亮了亮，转向上官婉儿笑道，“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微微皱了眉，上官婉儿有些不解太平的举动，抬手接过太平递来的一卷书册随意翻了两页，黝黑深邃的瞳骤然一紧，微微眯起瞧向太平到，“谁给你的？”
“那你别管，我只看着有趣，才带来给你瞧瞧的。”
“哦，究竟什么东西，竟能让公主都觉得有趣，不知，可否容我一览？”将上官婉儿面上瞬间闪过的一丝诧异瞧在眼里，韦氏沉吟片刻急忙接过了话头。
“呵呵，英王妃殿下如此有兴趣，不如这样，待婉儿看完后，再送与王妃过可好？婉儿才看了一页，如今倒是有些舍不下手了。”眸底闪过晶亮，上官婉儿自是将韦氏眼底深意瞧得清楚，紧了紧手里一卷书册，盈盈起身笑道，“时辰不早了，想着天后也要回来了，婉儿得先将天后下朝回来的便服准备一下，就烦请英王妃与公主在这里稍后了。”一席话讲完，上官婉儿已然转身往武曌寝殿而去。
进入内室，上官婉儿一脸不悦的将手中卷册丢在武曌梳妆台上，暗暗攥紧玉手，咬紧唇叹道，“这到底发的什么疯？还嫌不够乱，这会儿竟然还出这种幺蛾子！”无奈慨叹一声，上官婉儿转身关闭了之前为通风开启的朱窗，走到一侧换了件长领裙衫，将玉手放在暖炉上烤起来。
却说上官婉儿离开之后，韦氏依旧不满足的转向太平笑道，“到底什么书，竟让你和上官才人都觉得有趣，说来听听，我且瞧瞧外面有没有？这样勾着我的馋虫，我可是晚上都会睡不着的。太平你就心疼心疼你皇嫂，与你皇嫂说了如何？”
“呵呵，那书估计也就婉儿那诗呆子才看得进去。”眸底闪过一抹寒意，太平摆手笑道，“说实话，那书我是不感兴趣的，只是偶然得着了，想着婉儿可能喜欢，这才带进宫来让婉儿瞧瞧。你瞧，她这不一眼看了就拔不出来了。”
韦氏由自不信的微微眯起双眼打量着太平的神色，半晌却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笑道，“既然是诗册，那还是算了。我倒是对香料什么的颇有兴趣，至于着诗词曲赋，我可是什么都不成了。”
“天后娘娘驾到。”不远处传来的通禀声尚未落定，武曌的脚步声已然响起在殿外。
武曌这边前脚迈进殿门，就见火红的身影往自己这边扑来。武曌急忙收住脚步立在门口，双手抱住了飞奔而来的身影笑道，“瞧瞧，都这么大了，还这么风风火火的。要我看，还是再让你到太平观住两天才好！”娇嗔一声，武曌将太平从怀抱推离，转眸觑向不远处屈膝施礼的韦氏笑道，“你也到了？快起来吧。”
“谢母后。”韦氏含笑答应着，匆匆看一眼武曌垂首笑道，“儿媳是特来给母后请安的。”
“呵呵，显儿如今在边关，想来你在府里呆着也无趣。正好本宫这里近来也没什么要紧事，愿意来，就多往这边走走吧。”抿唇笑笑，武曌忽然觉得少了什么，这才转向太平道，“你来多久了？”
“平儿都等您两刻多钟了呢。”
“呵呵，今日朝堂上忙了些，让母后的宝贝平儿久等了。”满是疼爱的拍了太平后背，武曌这才轻转话锋笑道，“你来了这半天，没见到婉儿？”
“哦，母后，您这是想着……”未出口的话被武曌瞪大的眼睛堵回去，太平满不在乎的撇撇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婉儿揣摩着您快回来了，所以进去给您准备准备便衣去了。”
“恩，好。”心里暗暗画了问号，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拍了拍太平的后背转向韦氏笑道，“既如此，你姑嫂俩在这儿聊会儿，本宫先去换衣服。”正要抬脚离开，武曌便又续道，“既是都来了，就谁也别走了，一会儿你俩都留下来陪着本宫用膳。”言讫，不等太平和韦氏答应，武曌便扬声换来了云筝。
“天后，刚刚上官才人已经让奴婢通知了御膳房，奴婢特意让御膳房备了两样公主殿下和英王妃爱吃的。”云筝应声在武曌面前施礼，未等武曌开口，便已垂首禀奏道。
“呵呵，到底是婉儿想得周到，深知本宫之心。”满口称赞着，武曌挥手斥退云筝，转向韦氏笑道，“你说，这没有婉儿行吗？换了云筝她们，谁也想不到这一层，就是想到了，也不敢替本宫做主。呵呵，这有了婉儿，本宫可是省心不少啊。”
“母后所言极是，刚儿媳还和公主说呢，母后身边自打多了上官才人，精神越发好了。这可真是大唐之幸啊！”韦氏含笑颔首，上前笑道，“儿媳们常年不在母后身边尽孝，如今有了上官才人，儿媳可是感激的很呢。”
“呵呵，是啊，婉儿可是为你们省了不少心。”眸底闪过一丝冷嘲，武曌摆摆手笑道，“罢了，你们俩在这儿多坐会儿，本宫先去换了衣裳，咱们就用膳。想来你们也饿了。”言讫，武曌也不等太平和韦氏答应，迈开步子往寝室而去。
“自个儿在这儿做什么？”进入温暖舒适的寝室，武曌温柔笑向在暖炉旁烤火的上官婉儿，“怎么，很冷吗？”
“恩，这会儿好多了。”唇角勾起温暖的弧度，上官婉儿屈膝向武曌施礼，轻盈飘到武曌近前，挽了武曌手臂甜甜笑道，“婉儿刚在外面吹了会儿冷风，刚在这儿烤火没多久呢。”
“大冷的天儿，出去做什么？”白一眼不知道照顾自己的上官婉儿，武曌薄嗔一声续道，“刚见了太平和韦氏在外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张开双臂任由上官婉儿为自己褪去肃穆庄重的宫装，瞥眼瞟向不远处桌案上的书卷道，“那是什么？”
“恩？”顺着武曌的眼睛瞧过去，上官婉儿面上一脸不屑的冷哼一声，也不去看武曌，只依旧认真仔细的为武曌更换便装，“您稍后自个儿瞧瞧吧。”
武曌暗暗忖度半晌却苦无思绪，只好不再多想，只挑眉续道，“刚刚韦氏还说要谢谢你呢。”
“谢婉儿什么？”微锁眉心，上官婉儿不屑的撇嘴冷声道，“想谢婉儿，还是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好，光口头谢有什么意思？婉儿还不稀罕呢！”
“呵呵，难道婉儿还想让她用羽箭来谢你？”刻意加重了“还”字的读音，武曌唇角勾起嘲讽瞧着婉儿惊愕望向自己，武曌挑眉含笑往梳妆台前走去。
“您都，知道了？”
“你都知道的事情，本宫没道理不知道吧。”端坐在梳妆台前，武曌随手摘下金钗，饶有兴致的挑开随手扔在案上书卷的扉页，扫一眼内容，面色骤然冰冷凝结起来。
上官婉儿将一切瞧在眼中，抿抿唇心有惴惴的来到武曌近前，玉手轻柔抚上武曌双肩，从背后紧紧拥抱了武曌，喑哑着嗓音低柔道，“天后，自古以来，上有所好，下必从之。此事，婉儿以为，还是压住不提的好。天皇的身体您是知道的，婉儿担心……”
“呵呵，婉儿何时担心起天皇来了？”冷冷哂笑一声，武曌疲惫的合起眼帘靠在婉儿温暖的胸口，轻柔握住婉儿搂在胸前的手，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天后，您明明知道婉儿……”
“是啊，本宫明明知道。本宫明明什么都知道！”咬紧牙关冷冷应和，武曌深吸口气缓解着胸口的憋闷，轻轻攥住婉儿的手柔声道，“婉儿，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本宫不是冲你。”
“您……”
“好了，不去提这些了。”隐隐透出哀伤的眸底闪过一丝凌厉，已经下定最后决心的武曌不再彷徨，拍了拍婉儿的手背笑道，“既然对于韦氏所做的你都知道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天后，英王妃所做的还不止这些，婉儿考虑着，还是杀鸡儆猴比较好。”
“恩……”武曌沉吟片刻，微微摇头，借着铜镜看向令自己心弦颤动的精致容颜，反手爱抚了婉儿细腻的容颜笑道，“未来如何还不确定，你不要做的太绝了，给你自己惹麻烦。”
“婉儿明白的。”柔软着声音轻柔应和，上官婉儿在武曌耳根印上香吻，呢喃低语道，“婉儿当初既然没有张扬被行刺之事，那么，婉儿就不会用这些来对付英王妃。”
“呵呵，你明白就好。”欣慰的颔首应和，武曌拉过婉儿玉手在唇间亲吻，这才笑道，“好了，替本宫重新梳妆，咱们该去用膳了，本宫可是饿了。”
“是是是。”没脾气的娇嗔一声，上官婉儿满是宠溺的在武曌面上啄吻，这才依着心意为武曌梳起妆来。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洞若观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