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情之所起 ...
-
夜幕降临，皇宫内已是灯火辉煌，偌大宫殿亮如白昼。空气中流转的芬芳沁人心脾，清爽秋风拂过草木，缓缓送入房内，带来无尽舒适。寝宫内，已经沐浴宽衣之后的武曌斜躺在软榻上，信手翻看着手边书卷，心中却另有一番思绪。
“天后。”
“恩。”轻应一声，武曌扣上书卷，在软榻上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凝眸觑向泠汐沉吟道，“你确定你没看错，婉儿当时面露杀意了？”
“是，照当时的情形，若不是孙建已经走远，婉儿又碍于她的身份地位，恐怕这孙建已经没命了。”与上官婉儿一道回至武曌寝宫，泠汐趁着婉儿沐浴的时间，将今日见到的不寻常向武曌禀奏，“话说回来，就算孙建没走远，婉儿也不敢杀他，恐怕说话也客气不了。奴婢已经许久没在什么人身上，感受过那般冷酷狠戾的杀意了。”
“呵呵，倒是难得。”想到婉儿那张俏脸扬起杀机骤起的愤怒，武曌轻笑出声，心底对适才谈及的孙建，渐渐有了些模糊的意识。沉吟片刻续道，“这样，让人将孙建的履历取来本宫看看。另外……”武曌明眸转动，端起茶杯抿一口茶，思索有顷接道，“这件事不要惊动什么人，让人暗中盯着就好。婉儿不论有什么动作，随时禀告本宫，但没有本宫的旨意，也不必拦着。”
“天后，那孙建曾经……”
“他曾经做过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武曌沉下脸来，眸底寒光一闪即逝，“做人要有做人的准则，不管他曾经对本宫有什么功劳，若是连做人起码的底线都没有，这样的人本宫用着也不踏实。”
“是，奴婢明白了。”泠汐颔首答应一声，抬起漂亮的杏眼转向传来脚步声的门口，便有一股浓浓的中药味传来。泠汐挑眉向武曌浅笑道，“您还是宣了御医啊？”
“恩，胸口这两日是有些疼，本宫也是有些担心。”武曌淡然应和，抬眼看向墨涵，“明日将那套明黄色凤凰牡丹服找出来，本宫有用。”话音未落，又偏头觑向泠汐道，“宫宴准备好了吗？”
“回天后，都准备好了。之前传来谕旨，说不许洛阳留守官员迎贺圣驾，奴婢便知天后是准备隔日宴请众臣，所以奴婢在此前就已经安排好了。”
“恩，那就好。”武曌接过墨涵递来的药碗，微蹙娥眉嗔道，“这味道闻着都苦。”
“良药苦口啊天后。”泠汐扬起明眸嫣然浅笑，“奴婢知道天后不惯喝药，可毕竟对身体有好处啊。”
“本宫再不惯喝药，最近也着实喝的勤了些。”无奈轻叹一声，便有一抹熟悉而特别的芬芳沁入鼻息。武曌唇角勾起温柔浅笑，扬眉觑向门口处，顺手斥退了泠汐等人。
“奴婢叩请天后圣安，天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吧。”武曌凝眸瞧着一身丝绸睡袍在身的上官婉儿，放下药碗上前围着已经起身的佳人转了一圈，忍不住咂嘴赞美慨叹道，“本宫想着婉儿穿这一身睡袍便清丽脱俗，今日见了，可也是大出意料之外啊。”
“天后……”上官婉儿娇滴滴轻呼一声，羞红着脸垂下头，“您总是喜欢打趣奴婢？”
“本宫实话实说，怎么成了打趣了呢？”武曌不满轻嗔一声，佯作无意的贴近上官婉儿，眸底满含深情的凝视着她，玉指轻柔挑起婉儿的下颌，无限接近的凑向婉儿，柔雅着嗓音笑道，“婉儿生的如此迷人，又聪慧超群，若有朝一日明珠外露，定是会倾了天下人心！”
喑哑的嗓音在耳边悠悠响起，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婉儿过电般微微颤了一下，眸光轻颤着，婉儿羞涩莫名的将视线别向一旁，面上火烧火燎滚烫起来，习惯性的抿紧唇，“奴婢不求倾尽天下人心，奴婢说过，只想侍奉在天后身边。”
“是吗？”昏暗烛光下，婉儿粉嫩白皙的面庞更添妩媚柔弱，那有别于白日里端庄清脆的，嗫喏柔雅、娇媚无限的嗓音，让武曌心头微微颤抖着。
“奴婢……”
“嘘……”眼见婉儿有些急切，刚刚还妩媚诱人的娇弱明眸，也片刻间认真起来，武曌忽然伸出食指，轻柔压在婉儿丰润饱暖、兰气微吐的红唇上，心漏跳一拍，指尖也在片刻时间内变得僵硬了些。勉强稳下摇曳心绪，武曌扬起瑰丽诱人的红唇浅笑，“本宫说过，本宫不要承诺、更不要誓言。”
“奴婢会……”
“好了，不说这些了。”武曌微微正色，松开抵在婉儿软香唇瓣上的玉指，稍稍与婉儿拉开了些距离，“说说今日，可有些收获？”
上官婉儿微微一愣，凝眸觑向武曌忽然淡然严肃下来的表情，明明期待着什么的心情忽然失落下来，深吸口气平缓着思绪，扶了武曌在软榻上坐定，灵动秀美的明眸无意间瞥向矮几上的药碗皱了皱眉，“天后您宣御医了？”
“先不说这些，你先回答本宫的问题。”武曌扬着怡然雅致的嗓音指了指软榻，“婉儿也坐下说吧，累了一天了，先休息下。”
“奴婢不敢，奴婢……”
“呵呵，傻丫头，你如今每夜与本宫同塌而眠还没说不敢，怎么让你同榻而坐倒不敢了？”轻嗔一声，武曌不由分说将婉儿拉在身边坐下，径自靠在软榻上，隐隐含着柔情的水眸凝视着婉儿，“好了，先和本宫说说你的想法。”
“回天后，奴婢今日和泠汐姑姑在后宫转了一圈，五局六尚外加内侍省奴婢都去过了。”看着武曌严肃下来，上官婉儿便也正色，认真的一五一十将心中所想道出，“奴婢看的清楚，洛阳宫能有如今的规模，定是天后花费了不少心血才经营出来的。”
“哦，具体说说？”武曌抿唇浅笑，玉指温柔的为婉儿拂去鬓发。
“就奴婢今日观察，此间的五局六尚再加上内侍省，比起长安均是自成一套系统，而各个有司内的关节处，亦是天后的亲信嫡系。”
“恩？”武曌挑眉，故作不解的觑向婉儿笑道，“难道婉儿以为，长安宫中，那些人就不是本宫的亲信了？”
“奴婢在长安宫中，虽然没能接手掖庭事务，然而奴婢自幼便在掖庭长大，对那里的人事亲疏还是有所了解的。”顿了话头，婉儿沉吟片刻，将思绪整理清楚，“据奴婢所知，长安的掖庭宫内，尤其是内侍省和五局内的有司关节处，有些人并非完全忠心于天后。那里面很多人都与当今太子有些牵绊。而洛阳这边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呵呵，婉儿你做出这样的结论，不觉得太武断了吗？”武曌扬起笑靥，眼见婉儿想要分辩，便抬手笑道，“婉儿有自己的判断，自然也是经过认真考量了的。至于究竟是否如你所说这般，那就拭目以待吧。”
“是，奴婢明白，谢天后指点。”上官婉儿扬起浅笑，转身将案上的药碗递给武曌，轻轻为依旧烫手的药汁吹走热气，这才交给武曌笑道，“您先把药喝了吧，不然一会儿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恩。”武曌浅浅答应一声，接过药碗便见婉儿走了出去。武曌心底漾起温馨甜蜜的笑靥，仰脖一口饮尽苦涩药汁，皱紧眉便见婉儿拿了一杯清水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打理日常起居事务的侍女，一人手中端着一只痰盂，一人手中端着一盘蜜饯。
“天后漱漱口吧。”
武曌含笑接过温开水漱了口，将水吐入痰盂中，就见刚刚随着婉儿一道进来的侍女缓缓退出，再回眸，婉儿已捏着一枚蜜饯递在嘴边。
“这蜜饯有些黏手，奴婢已然占了手，您就别占了。”上官婉儿轻柔浅笑，眼见武曌想说什么，婉儿急忙分辩道，“奴婢刚刚可是洗了手的。”
“噗……”武曌扑哧一声笑将出来，无奈的呼一口气，就着婉儿的手吃下一颗蜜饯，“傻丫头，本宫是那个意思吗？”轻嗔一声，武曌细细咀嚼蜜饯的味道赞不绝口，“这蜜饯很好吃，甜而不腻，清香爽口。婉儿你尝一个。”
“不了，奴婢今日嗓子有些不舒服，就不吃了。”上官婉儿摇摇头，又取一颗蜜饯送入武曌口中，“虽是天后喜欢，到底也要少吃。大晚上吃的太甜不好。只要嘴里不那么苦涩了就好。”
“呵呵，婉儿真是懂事。”武曌浅笑摆摆手，示意婉儿将蜜饯放下，“得了不吃了，本宫哪有那么娇气？”
“是。”上官婉儿轻柔应和着，继而挑眉觑向武曌笑道，“御医怎么说的，您的伤势不要紧吧？”
“不是啊。”武曌挑眉，强忍着笑意一脸委屈的叹道，“御医说了，那一脚踹得很重，所以伤到了内脏，必须要好生调养，不然很肯能会留下病根。”
“啊，怎么会这样？”上官婉儿一脸惊慌，上前一步侧身坐在武曌身侧，抬手就去解武曌的睡袍。武曌见状一愣，继而心底漾起满满的甜蜜，故意挥开婉儿的手嗔道，“婉儿怎么还是这么不懂规矩，哪有你这样的？”
“奴婢担心您的伤势嘛……”上官婉儿委屈含泪轻嗔一声，顾不得武曌反对，硬是将武曌的前衣襟揭开，凝眸细细审视着武曌的胸口，呼吸瞬间紊乱起来，一张俏脸随即涨的通红起来。
“婉儿，婉儿？”武曌轻唤两声，眼见婉儿已经漾起春~情的水眸盯着自己胸口瞧，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靥，坏坏的轻柔握住婉儿挑开自己衣襟的柔软玉手，微微凑上前，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婉儿脖颈间，对着婉儿呢喃耳语道，“婉儿这般关心本宫吗？”
“天、天后？”上官婉儿的俏脸立时烧灼起来，想要松开武曌的衣襟，才发现自己的手竟被武曌握在手心里。上官婉儿娇躯猛然一颤，心口立时燃起滚烫的热浪，酡红着迷人的娇媚容颜缓缓垂下头去。
武曌哈哈一笑，眼见自己心意得逞，急忙见好就收，拉开与婉儿的距离，松开了婉儿的手笑道，“傻丫头，本宫没事，刚刚是故意逗你呢。”
“啊？”上官婉儿微微一愣，显然是没听见武曌刚刚说了什么。
武曌凝眸觑向自思绪翩跹中回过神来的上官婉儿，不无好笑的刮了婉儿的鼻尖笑道，“本宫刚刚和你开玩笑呢。沈御医说了，本宫往日锻炼身体，所以身子比一般人结实些。那一脚虽然重，不过只要喝上几副药，再安心的调养两天就没事了。”
“呼……幸好！”上官婉儿长出一口，将提起来的心放在地上，这才猛然意识到什么，圆睁着美目瞪向武曌，“天后您怎么拿这种事开玩笑？明明知道奴婢担心您，还故意、故意……”婉儿渐渐沉下声音，吸吸鼻翼，勉强忍下哽咽垂下头去。
武曌见状一惊，慌忙抬手将婉儿拥入怀里，满是疼惜的抚慰着婉儿，“傻丫头，本宫不过逗逗你，瞧把你急的？好了好了不哭了，好像本宫多欺负了你似的。乖，不哭了不哭了。”轻轻拍抚着婉儿的后背，感受到婉儿的抽泣渐渐消失，这才松一口气，轻柔将婉儿推离怀抱，玉指挑起婉儿的下颌让她与自己四目相视，拇指轻柔摩挲在婉儿细腻柔滑的俏脸上。
触及武曌不再掩藏深情的水眸，上官婉儿眸光微颤，咬紧唇错过了视线。武曌见状，拇指配合着心意，轻轻捏住了婉儿的下颌，认真的看向上官婉儿，“婉儿，看着本宫。”
上官婉儿闻言，乖巧听话的与之四目相对，“天后？”
“婉儿，你说你想一生陪在本宫身边，可算话？”
“奴婢说过的当然算话，天后若是不信，奴婢可以对天发誓，奴婢……”
“婉儿……”溢满柔情的软语打断上官婉儿即将出口的誓言，武曌瞬也不瞬的凝视着美玉雕琢而成的可人儿，沉吟片刻认真道，“本宫说过不要婉儿的誓言，只要婉儿说自己是认真的，那本宫便相信婉儿。”
“奴婢当然是认真的，奴婢对天后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奴婢……”
武曌深吸口气，缓缓松开婉儿的下颌，眸光轻转间觑向婉儿轻柔续道，“既如此，本宫也想给婉儿一个名正言顺服侍本宫的名分，婉儿若是不反对，本宫明日便下旨册封婉儿为才人。”
“天后，您、您是说真的？”上官婉儿面上一阵惊喜，转瞬间神色黯淡下来，撇撇嘴垂下头去，眸底闪过几丝挣扎。
“怎么了，婉儿不愿意？”武曌心头陡然一震，刚刚还兴高采烈的心绪，顿时阴沉下来，细细凝眸审视着上官婉儿。
“不，奴婢、奴婢是……”上官婉儿豁然抬头，破唇而出的话说到一半，终于还是理智的克制了下来。
“婉儿？”
“奴婢是想说，奴婢，奴婢不想天后为奴婢为难。奴婢……”
“呵呵，原来是为了这个。”武曌松一口气，轻笑出声，“只要婉儿你说愿意，其他的事，本宫自有安排。你放心，本宫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与不利的，这一点你永远都不需要有所忧虑。”
“您说的是真的吗？”
“自然。”武曌答得理所应当，看着婉儿欲言又止的模样，便了然笑道，“当然，既然婉儿被册封为才人，婉儿的母亲也算是皇亲了。待圣旨下达，本宫即刻安排人马回长安，为你母亲在宫外开府，让你母亲出宫居住。”
“奴婢谢天后天恩，天后……”
“行了行了，单独和本宫在一起，就不要这么多礼数了。”武曌抬手拖住婉儿意欲下跪谢恩的动作，亲昵的将婉儿拉回到软榻上坐定，“婉儿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来，本宫会酌情考虑的。”
“奴婢没有别的要求了，天后。”
“哈哈，早知道婉儿善解人意，通情达理，今日可是再次见识了。”武曌合不拢嘴的发自内心深处的开心幸福的笑着，抬手拍了拍婉儿笑道，“走吧婉儿，明日还有事要办，咱们安寝吧。”
“是。”上官婉儿抿唇浅笑，扶起武曌一道往凤床而来。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情之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