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雨中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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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曌注视着锦韵远去的背影，挑挑眉轻笑着合起眼帘，享受着盛夏时节大雨带来的舒畅。近乎半梦半醒间，忽然听到殿外响起一阵似熟非熟的脚步声，抬眸正要含笑开口，就见上官婉儿湿淋淋立在地上，神情呆滞，面色苍白的吓人，那被贝齿咬出血痕的唇，死死揪住了武曌的心。武曌猛然一惊，慌忙起身来到上官婉儿身边，皱紧眉疼惜担忧的追问，“婉儿，你这是、怎么了？”细细打量着面上满是水珠的上官婉儿，被雨水浇透的丰厚发丝滚下晶莹，那薄薄一层宫装紧紧贴合着婉儿日渐玲珑的娇躯，武曌艰难忍下心弦的颤抖，凌厉望向随着婉儿一道进来的云筝，“这是怎么回事？”
“奴婢，刚吩咐御膳房为您准备红枣莲子羹，回宫的路上，就发现婉儿倒在雨地里，奴婢担心婉儿出事，就将婉儿带回来了。”
“马上去查，看看东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武曌义愤填膺，咬紧牙关撑着无力站立的上官婉儿，提声道，“锦韵呢，让她去准备香汤让婉儿沐浴，云筝你去给婉儿取套换洗的干净衣服来。”
眼见着锦韵等人忙碌起来，武曌这才轻柔抱起婉儿来到座椅上，用手帕为她擦去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水珠，万蚁蚀心般的裂痛几乎让武曌失去所有的理智，武曌告诫自己现在需要冷静，可不安的情绪依旧在脑海中盘桓，“婉儿，告诉本宫，发生什么事了？婉儿、婉儿……”
声声呼唤，却无法让上官婉儿回过神来，武曌明白，上官婉儿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非常大的刺激才会如此。武曌心口闷痛着，温柔的为上官婉儿擦去水珠，焦躁的等待着上官婉儿回神。
“天后，香汤已经准备好了。”
“知道了。”武曌不敢再耽搁，顾不得会沾湿自己的华丽衣袍，打横将婉儿抱在怀里，径直往浴室走去。
一俟进入浴室，武曌毫不犹豫的斥退锦韵等人，亲手要为上官婉儿脱下早就水湿的宫装，却被猛然回过神来的上官婉儿一把推开，“不要，不要碰我，不要碰我！”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为了不再刺激到婉儿，武曌只好呆呆立在原地不敢靠近，“好好，婉儿，本宫不碰你。可是，你刚淋了雨，需要赶快沐浴才好，不然染了风寒就不好了。”武曌心痛疼惜到几近窒息的，凝视着上官婉儿如受到威胁的刺猬般，将整个身体蜷在一起，躲到小小的角落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皱紧胀痛的眉心，等待着上官婉儿情绪好转。
“婉儿，婉儿你清醒些，是我，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你先把宫装脱了，然后沐浴一下。”扬着喑哑着疼痛到颤抖的嗓音，武曌软语柔声抚慰着紧张的婉儿，直到渐渐感受到婉儿眸底有了温度，这才深深松一口气，缓慢上前生怕再次刺激到她，“来婉儿，我替你把宫装脱了。”不敢再用“本宫”这样饱含刺激性的自称，武曌干脆自称起我来。
“天、后？”上官婉儿睁着一双无神呆滞的眸，诧异的凝视武曌半晌，方才哇的一声扑在内心深处早已贪恋的怀里痛哭失声。
不详的预感被证实，武曌心疼的拍抚着婉儿的背脊，咬紧银牙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回到本宫身边，就什么事都没了。婉儿去沐浴，然后舒舒服服、饱饱的睡上一觉，等明天醒来，就什么事都没了，乖，听话。”武曌细心的将碎发别到婉儿耳后，颇有耐心的安抚着上官婉儿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武曌感觉自己怀里居然没了动静，这才轻轻推开上官婉儿，细细凝视一番，忽然哑然失笑，“到底还是孩子！”武曌爱怜的抚抚婉儿的后脑，一点点为婉儿除去身上的束缚，强迫自己稳下心神，保持平常心的将婉儿放在水中，随即自己也褪下宫装，与婉儿一道沐浴。
香汤中，武曌的视线再次定格在婉儿肩窝处的疤痕上，玉指轻柔抚上去，就感到婉儿本能的皱紧眉，将身体再度蜷缩起来。武曌匆忙收手，收回理智侍奉起上官婉儿沐浴。
一番折腾，武曌将换上干燥衣服的上官婉儿抱回寝宫，迟疑着要不要为上官婉儿检查一下身体，就听到一阵叩门声响起。本就并不困倦，再加上沐浴过后，精神更加振奋的武曌，收了心神为婉儿搭上一床锦被，疼惜爱怜的在婉儿额间印上香吻，“婉儿乖，好好睡一觉，做个美梦。”口中喃喃自语，武曌这才走出寝室。
“天后，刚刚得到消息，说婉儿是从太子书房跑出来的，跑出来时，裙衫不整。而太子殿下也只穿了亵衣，紧随着追了出来，看到下雨才止步。然后……”墨涵咬紧唇，偷眼打量着武曌已经阴沉到滴出雨来的神色，忽然迟疑起来。
“然后什么？”
“那个……”墨涵咽下一口，暗暗跺脚下定决心般攥紧手，“然后就看着太子身边那个叫赵道生的也从书房跑出来，手里还拿着太子殿下的外衫。而且、而且……”
“别吞吞吐吐的，给本宫把话说明白了！”武曌怒斥一声，还不忘皱紧眉，竖起耳朵听了听寝室内的动静。
“而且太子殿下出来的时候，好像还捂着自己的手臂，据咱们的人说，指缝间有血渍。”
“哦？”武曌皱紧眉，将前因后果串联一番，心里似乎有了答案，不觉暗暗皱紧了峨眉，咬紧牙恨声道，“之后呢？”
“赵道生将太子殿下扶回寝宫，一叠声吩咐着让人将婉儿带回去，却被太子拦住了。而且太子并未宣御医，只是让赵道生给上了些药。”墨涵见武曌似乎冷静下来，这才深深松一口气，感慨着自己的小命保住了。
“知道了，你退下吧。”武曌无力的摆摆手，“红枣莲子羹本宫不吃了，一会儿你们吃了吧。”言罢，武曌再不多说什么，转身回到寝室，坐在床沿默默凝视着睡得极不安稳的上官婉儿，索性也脱了绣鞋，躺在床上将婉儿抱在怀里，想要用自己温暖的怀抱，让婉儿安下心来沉睡。
夜半时分，已经渐渐睡沉的武曌，忽然感到怀中柔软芬芳的玉体猛然颤了一下，急忙清醒过来，玉手拂去婉儿额前的秀发，就见发丝下掩盖的苍白容颜上，两弯峨眉皱紧在一起，双眼紧紧闭着，面上满是豆大的汗水，薄薄的朱唇一张一合，像是在说着什么。武曌忍下撕裂般的心痛，轻声唤道，“婉儿、婉儿，醒醒……”
“救我、不要，不要，放开我。娘，娘救我！娘……”
“婉儿、婉儿？”耳听着婉儿一声声呼救，武曌心痛的将婉儿紧紧抱在怀里，燃起怒火的眼底映出丝丝泪痕，一遍遍轻柔抚摸过婉儿的后脑与脊背，希望帮助婉儿安稳下来，“婉儿，婉儿醒醒，是我，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人伤害你的。婉儿乖，醒醒。”
感受着怀里娇躯抖动的越发厉害，武曌轻轻松开婉儿，心疼的伸手要为婉儿擦去香汗，却在触碰间猛然抖了一下，“糟糕，这么烫！”武曌心口一紧，再不敢耽搁，扬声唤来值夜的墨涵。
“天后有何吩咐？”
“马上让沈南璆来一下，悄声一些，不要惊扰到不相干的。”武曌语出严肃，随即下了床榻转过屏风来到墨涵面前，眸底泛起狠厉，冷静的道，“你顺便让锦韵来一下，本宫有事吩咐。”
“是，奴婢马上去。”眼看着武曌平平安安站在面前，墨涵稍稍松一口气，明白是婉儿出了事，这才躬身退出急忙走了出去。
“天后，您找奴婢？”
“你不要管别的，首先去调查婉儿年幼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掖庭没人知道，就旁敲侧击去问郑十三娘，一定要把这件事搞清楚。”
“天后突然这么急着要查，是……”锦韵有些不解了，看着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武曌已经阴沉狠厉起来的面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这样的表情，自己还是在当年上官仪废后一事时，在武曌面上看到过，“如今这是……”锦韵心底疑惑着，却又不敢问出口。
“什么都不要问，只管照做就是了。这点事，应该没问题吧？”武曌忽略掉锦韵之前就未曾查明此事的事实，微眯着凤眸冷声道。
“是，奴婢明日一早即去查问此事。”
“启禀天后，沈御医到了。”感受到大殿内气氛异常不同，墨涵深吸口气，毕恭毕敬的躬身向武曌禀奏，“是否，请沈御医进来，还请天后示下？”
“恩，让他进来吧。”武曌稍稍平复了一下思绪，细细凝眸爱怜的觑向梦境中痛苦不堪的婉儿，咬紧唇起身离了床沿。
“臣恭请天后圣安。”
“免礼吧。”武曌摆摆手，佯作无事般淡然道，“婉儿今日下午淋了雨，可能着了风寒，你给她看一下吧。”
沈南璆一脸诧异的看看武曌，又转向凤床上一脸痛苦的上官婉儿，心底疑惑着却不敢多言，急忙上前为上官婉儿请脉，浓密的眉毛渐渐纠结在一起，复又抬手摸了摸婉儿的额头方才叹道，“启禀天后娘娘，上官姑娘这病，恐怕非单单淋雨所致。据微臣愚见，淋雨只是诱因，真正病因，怕还在姑娘心里。这心病……”
“行了行了。”武曌不耐烦的蹙眉打断，暗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进而续道，“本宫不想听你背书本，这些医理本宫也不知道，你先开方子给她退烧吧。总是这样烧着，还不把人烧坏了？”
“是是，微臣马上给上官姑娘开药。”明显感受到武曌对此人的不寻常，眼下又亲眼见证了，早已在后宫渐渐蔓延开来的传言，沈南璆自然知晓自己该如何做，起身来到矮几前，匆匆写下一张药方，正要递给武曌御览，就被武曌挥手打断了。
“本宫不看了，让墨涵随你去取药，马上煎好了送来。”
“是，微臣遵旨。”
武曌觑眸看着沈南璆要走，便唤住他补充道，“沈御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相信你很清楚。本宫的为人你也是了解的，是吗？”
“是，请天后放心，微臣明白该怎样做的。”沈南璆暗吸一口冷气，急忙躬身应道。
“恩，你去吧。”武曌摆摆手，复又给墨涵使了个眼色。墨涵心领神会，急忙跟了上去。
“天后，沈南璆刚说婉儿这是心病，想必是不错的。您是以为……”
“你去休息吧，时辰也不早了。”武曌重新坐回床沿，为婉儿换了方冰毛巾，打断了锦韵，“你明日先去调查此事，其他的之后再说。”挥手示意锦韵退下，眸底闪过寒光的武曌，转眸疼惜的凝视着婉儿痛苦的神情，心底暗暗下了决心，“婉儿，不管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不管当年伤害你的人是谁，我一定会调查清楚为你报仇。就算要本宫直接去调查，询问你的母亲，我也会做的！”
“天后，婉儿的药送来了。”墨涵轻声打断了武曌的思路，就见武曌抬手要接药碗，墨涵急忙道，“还是、奴婢来吧，天后？”
“不用，把药给我吧。”武曌沉声嘱咐着，“你下去吧，有事本宫叫你。”
“这……”墨涵迟疑着将药碗递在武曌手里，犹豫了一下方才躬身退出了武曌寝宫。
武曌抬手将婉儿抱在怀里，颇是用心认真的，一点点喂婉儿饮下碗中苦涩的药汁，眼见着婉儿皱紧的眉稍稍松缓了些，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直到一碗药汁饮尽，武曌随手将药碗放在矮几上，脱了绣鞋躺回凤床，将婉儿揉入怀中，希望婉儿能在自己怀里安稳甜睡。
“这一切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你凭什么要怪我，你有什么资格责备我？”
“不你听我说，这一切，都是误会。你、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所以我今日才会来找你，请你原谅我好不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承认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当初没有好好照顾你，所以，所以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我的……”
“恩……”皱紧眉，武曌自哀伤内疚的梦境中倏然转醒，抬眸，就看到一双朦胧惺忪的水眸映在眼帘。武曌皱紧眉，抬手搭在额间缓了片刻，方才骤然醒转神来，匆忙抬手去摸婉儿的额头，“还好，不那么烫了。”松一口气，玉指为婉儿拂去额上的汗水，“婉儿你醒了？”
“天后，您怎么了？”略显烫手的玉指拂去武曌眼角的泪痕，上官婉儿扬着喑哑疲惫的嗓音，眨着一双昏昏欲睡的眸子疼惜的道。
“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噩梦。”武曌温柔暖暖的笑着，轻轻握住为自己拭去泪痕的玉手软语呢喃，“本宫梦见，有人在梦中责备本宫没有照顾好她。”
“恩？”上官婉儿有些不解，在武曌怀里稍稍蜷了蜷身子，极度倦乏的笑道，“谁这么大胆子敢责备您呢？”
“呵呵，自是有的。”明显感到婉儿精神恍惚，体力不支，武曌不再与她多说，只抬手拭去婉儿额间的香汗柔声安抚，“婉儿你还在发烧，别想那么多了，快睡吧。”
“恩，好，那奴婢先睡了。”上官婉儿迷迷糊糊的在武曌怀里寻了舒适的睡姿，小猫般在武曌胸前蹭了蹭小脑袋，继续沉沉睡了下去。
武曌唇角勾勒温婉弧度，心底万般疼惜的摩挲着婉儿依旧烫手的面颊，温热的唇印在婉儿眉心上，舍不得离开的轻轻蹭着，这才凝视着婉儿安稳下来的睡颜，满是怜爱的轻柔软语，“婉儿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了，任何人都不可以、任何人都不可以！如果上辈子我没有保护好你，这辈子，我一定会加倍的补偿你的。”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雨中惊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