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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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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南地在庭上候了几个时辰,才等到虎王处理妥当。
虎王早已疲惫不堪,若不是看在他司南帝君的分上,性格暴躁的虎族才不会耐心细致地安排好,只为了他司南一时兴起。嗯,没错,的确是一时兴起,在司南无聊地坐在庭上等着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个事实。所谓火狐,只是在听了郅清的描述后骤然升起的兴致罢了,可是这是发现已经为时过晚,人家虎族早就安排好了,再说,司南帝君说出的话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收的回去的。
“帝君,已经打理好了,这狐狸其实真的一般般,说实话,我真不知是他身上的什么吸引了帝君专门前来呢。”虎王一边大口喝着茶水一边说道,“如果帝君是为了看火狐真身的话,我劝帝君还是放弃吧。”
“那可不一定,”司南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水,尽管没有十足的把握,面上也依旧显得胜券在握。
“那我就祝帝君早日成功了。”虎王折腾了半天下来,早就不耐烦了,也懒得跟他多说,将茶杯一放做了个请的姿势,“桑离已经让人送至徽华殿了,到时候如果真现了真身,帝君记得唤我去瞅一眼。”
“当然。”司南朝他颔了颔首,挥袖而去。
桑离的确在徽华殿上等着他来,全身上下已经被打理过了,银发高高束起,置身在明亮的灯光下,脸庞愈发白皙,一双眼睛依然墨红,却不显得妖娆。一袭干干净净的白衣,和着这样一个几乎是纤柔的人儿,如一块不染丝毫灰尘的碧玉。
见司南回来,他思索了一下,犹豫地叫了一声:“帝君。”
平和柔软的声音,带着一丝怯意。
“你知道我?”司南细细端详着他,还是太瘦了,狐狸就应该有点狐狸的样子,这样的体态还真不和他的口味。
“知道。”感受到了司南的视线,桑离低下头。
“你不问我为什么把你带出来?”
“……我不知道。”没有说到底是问还是不问。
司南冷笑一声:“和虎王干过那种事吗?”
桑离猝然抬头看他,脸色刷得一下变的惨白如纸,眼里满满的都是惊慌和失措,下一秒就镇定下来,死死咬住下唇,眉间痛苦地抽搐了一下,像是做着屈辱的挣扎。
然而司南却并没有发觉的意思,心里也觉得这样略微有些过分,但看着那双唯唯诺诺,仿佛永远没有精神的眼睛,就忍不住要用恶言恶语去刺激他,明知道这样的一个人儿,已经受不了任何打击了。
桑离不说话,司南也不急,耐心的等着他回答。一分一秒都像针一样扎进桑离的心脏,还要拧上几拧,直到血流出来,拧到溃烂。他也是个优生优待过的人,这般耻辱的问题,再卑贱的人也不会回答。
直到眼前的人连嘴唇都没有一点血色,司南才不紧不慢道:“来我这里,也不能白吃白喝,什么也不干,摁……今晚你来侍寝罢。”
转了身之后又唇角一勾,语气中带着玩味的意思:“别让我失望了。”
今夜月黑风高,就算是在天上,也觉得温度的骤然下降。司南望向远处的云朵,能够看得见平静之下的暗涌翻腾。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记得当年乾坤眼被西海蛟龙私自打开,也是这样半黑不黑的厚厚云层,乾坤眼里曾被封印了的修行了数千年甚至上万年的众多妖魔鬼怪,源源不断地跑出来,连九重天都被撼动。白虎神君与西海蛟龙大战了七七四十九天,直打到天地颠倒,山河破碎,才硬是将西海蛟龙打得败逃回去。这之后又花了几百年,包括司南在内的诸仙倾尽了法力,才将逃出来的妖魔封印了回去。
还是不太平啊。
司南将视线从那片昏暗的云层上收回,自顾自摇了摇头,心中莫名的烦躁起来。接着就听见一声响动,是桑离垂着眼眸,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来了?”司南朝床上点了点下巴,“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然而桑离依旧垂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司南蹙眉,一伸手扯过他衣领,将他往宽大的檀木桌上一按,动作粗鲁得连司南自己也不相信,脊背重重撞在桌沿,桑离颤了一下,冷汗立刻如洗般冒了出来,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你有什么好装的?”心中烦躁更甚,想着这人怎么这么不识时务,不懂取悦于人,言语自然也不加思索地贸然开口,更加恶毒,“你以为你算什么,嗯?你连阶下囚都不如,知道吗?”
桑离只是默默地不去触碰他如炬的视线,由于疼痛,连声音都变得颤抖:“知道。”
“那就把衣服脱了,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帝君,今天、今天能不能别……”温温软软的口气,几乎是哀求。
司南觉得很不爽,怎么个个都今天不行今天不行的,都嫌他司南帝君时间很够用吗?怒火“蹭”得一下冒了上来,没等桑离说完,便双手揪住他衣襟,用力向两边撕去,只听“刺啦”一声,白皙瘦弱的胸膛展露无疑。
然而下一瞬司南却愣愣在原地,迟迟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桑离没想到他会这么暴躁,也愣了一秒,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墨红的眼里顿时泛起了薄薄的一层水光,颤颤地伸出手,想将衣襟扣好,但白色的丝衣已经成了碎条,无论怎么遮掩,都遮不住肌肤上一道道可怖的伤痕:有些结了痂,黑漆漆得令人作呕,如蚯蚓一般盘曲在胸前;有些迸开了,血液渗出来,逐渐聚成一颗血红的血珠,缓缓流淌下来,形成一条蜿蜒的,细细的血线;还有些呈奇怪的形状,烙伤,刺伤,鞭痕,以及青紫的牙印,统统刻在苍白脆弱的身体上。就是见过血腥血雨的司南帝君,也禁不住愣了一愣。
“很脏吧?”没有月光的昏暗中,有人轻轻开了口,分明是嘲讽的语调,却尽是苦涩,“它不会满足帝君的,帝君还不如……将桑离送回去。”
回到那个水牢,享受百年的孤独和虐待么?呵呵,这颗狐狸心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司南沉默,看向桑离的目光由最初的震惊到复杂,再逐渐变回默然。
桑离也没有说话,身体虚弱立着,手指吃力地摁在桌沿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让狐族送一个侍候的人过来,把伤养好了再说。现在把你送回去,我可亏了那十名蛇族舞女。”司南冷冷道。
桑离又垂下眸子,方才眼里的水光稍瞬即逝。司南一松开他,便扑通一声跌在了地上,再没了声音。司南惊了一下,捞起他一看,才发现已经昏过去了。
病狐狸!司南在心里鄙夷道,就这种货色还妄称三界唯一的火狐,他还宁愿让一只灰鼠侍寝呢。
当今的狐王桑吉听说了这件事,放下族中事务,第二天就登门拜访。
司南正悠闲自在地坐在院里赏莲花,见了风尘仆仆赶来的桑吉,煞有兴致地转了转手中酒杯:“哟,这不是狐王殿下么?今日突然来访我徽华殿,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那桑吉也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一身的庄严肃穆,看起来比桑离更具王者气派,只是眼角依旧带了点狐族特有的妩媚上挑,一双眼瞳灿金,想必是只金狐。
桑离,桑吉,哥哥取名作“离”,弟弟却是“吉”,实在笑话。
司南早就想到了他此番前来的目的,果不其然,桑吉开口便道:“贸然来访,诸多不便,还请帝君谅解,听说帝君要侍者服侍哥哥,特地来送。”
“一名侍者而已,怎劳殿下亲自送过来?”司南懒懒地朝他一笑,漾得一池莲花飘渺摇荡起来,“有什么事,直说便可。”
“帝君,百年前我族战败,哥哥渡了几乎千年的修为给我,选择了离开,这一百年我未能见他一面,但想必帝君也知道,这一百年他所受苦痛。”桑吉直直地望着司南,“帝君将他带出虎族,我在这里先谢过帝君了……”
司南但笑不语,等着他说下去。
“哥哥脾气犟,不管怎么说他也曾是狐王,有什么地方恼了帝君,还请帝君包涵。”
“那是自然的,殿下放心。”
“他比较隐忍,再难受的事也是自己扛着,谁也不说,那么,就有劳帝君关照了。”
“摁。”
“哥哥身体不好,虽火狐法力天生深厚,但渡了修为给我,又闻虎王废了他功力……偶尔摔碰了东西,我族宝物虽不及徽华殿,但帝君尽管挑选。”
“不必。”
“那……我只求见一眼他。”
“不行。”脱口而出。
一瞬间的空气凝固,桑吉讶然看了他一眼,只见司南悠然如故,襟随风动,酒香飘忽,笑意依旧挂在嘴边,周身气息却早已变了,帝君之息,不怒自威。
灿金的眸子闪了几闪,桑吉看这气氛,知道无望。这司南帝君的名号他也知道,评判他的不过都是些败俗的词汇,什么“碌碌无为”啊,“风流博浪”啊,总之没一个是好的,心里忐忑起桑离的安危来。面上却只淡淡笑了一笑:“那就算了吧,哥哥之后……就拖您照顾了。”
“照顾他?”司南却不再向之前那般领情了,偏过头弯了弯好看的桃花眼,一番话说得慢声慢气,理所当然,“殿下以为,本座把他带到徽华殿来,是为了什么?”
桑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顿时暴怒,怒气蔓延到灿金的眼,一瞬间变得凛然。然而狐族自古聪明,这时也知道不该和这帝君撕破了脸皮,只好将双手在袖中紧紧握住,咬了咬牙,缓缓说道:“我以为,是帝君哀矜勿喜,慈悲为本。”
“那您实在把本座想得太好了。”司南无视他的目光,从容地看着一池白莲。
“帝君,我区区一名狐仙,对帝君的意愿也无力回天。但是帝君,您博识不浅,交际不狭,您一定也懂得:无论是谁,总是要有一个……对他好的人。”
眼前的白莲一晃,司南觉得有些眼晕,随着一起晕的,还有脑袋。奇怪,听到这句话,觉得有点莫名的不适。
总是要有一个,对他好的人吗?
司南笑了,连他自己都还不知道这世上有对他好的人呢,却要他去真心实意对他好?一个落魄的,虚弱的,唯诺的狐狸?
“本座不是让带了一名侍者吗?难道还不够慷慨了?”司南揉了揉额角起身,表达了他的疲惫,“如果没有别的事,就不送了。”
起身,摇摇晃晃地朝徽华殿外走去,不再想方才的那句话。听闻苏云天仙今晚摆了桃宴,去玩玩好了,苏云天仙的歌声,可是顶顶好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