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眼－上－缘起》陌南

19、第十九章

　　人群中央，两个女子横躺在地上，已经死绝，身躯完好，只是没有半点血色，皮肉深深地陷进骨中，嶙峋可怖。唯一一个幸存者则吓得晕倒在一旁。
　　“吸人之血，老套的杀人方式。”柳止绍双臂抱在胸前，走如人群，从衣袖里掏出个牌子，冲着人群亮了亮，“我们乃九渊城道人，奉天旨下来诛妖，不想受牵连的，现在尽快离去。”
　　几个正赶来的捕快见他两人很是面生，又一副自负清高，仙风道骨的模样，围着走了两圈，还是上马回城，通报上官了。
　　柳止绍瞅了一眼一旁昏迷的女子，也不管她，弯腰检视了一下尸体：“身上有冰湖藤蔓的痕迹，应当是水妖干的，这地儿居然也有水妖，你说怪不怪？”
　　没听见回答，柳止绍回头一看，只见司南原地站着，神情有些古怪。
　　“你这是怎么了，抽风了？”柳止绍调笑道。
　　却见司南瞳孔一缩，手伸到面前，用力一握，登时发丝飘起，金光暴涨，杀意森然：“混账！”
　　柳止绍皱眉不语。

　　楚容羽只觉得手臂一麻，滚滚内力从指尖传来，若不是她逃得快，怕是要震断浑身骨骼，将她万年修为毁于一旦。
　　“嘁，是我疏忽了，忘了他还有半个神元在你身子里。”楚容羽调息了一下筋脉，眼瞳逐渐趋于正常，“既然如此，还是不能心急，按原计划来吧。”
　　川篱的眼也逐渐变得清明，看着楚容羽半饷，方才后退几步，警惕看着她。
　　“呵，今日多谢先生让小女子在此处暂留，”楚容羽掂量着司南回来的时间，绿光逐渐笼罩全身，“来日或许有机会，给先生讲讲您以前的故事，我啊，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呢。”
　　绿光消逝，旋即只剩了一缕青烟。川篱抚上胸口，那里有血液不断渗出，他用力摁着，却迟迟没有动作。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也不太清楚，但是当双眼失明的那一刹那，胸口源源不断传来的疼痛，苦涩的令他想要落泪。这痛又无比熟悉，像是很早，就已经经历过一般。
　　闭了闭眼，川篱镇定下来，摇摇晃晃地去找药。就在转身的瞬间，冷不防被人拉进怀抱，抬头一看，一张俊美得有些欠揍的脸，满是愤怒。搁在身上的手臂收得很紧，不自觉地颤抖，就像是在抱一个失而复得的宝物。
　　“喂，你怎么……”川篱一僵，要推开他，触碰到了伤处，疼的“嘶”的一声。
　　司南抿唇不语，面色很难看，伸手幻出一团金光，为他疗伤。神仙果然是神仙，就这么一放，伤就好了。川篱看着瞬间痊愈的伤口，惊奇地赞叹，“好厉害。”
　　“楚容羽，我要将你大卸八块……”司南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话，将脸埋在他颈窝，许久没了声音。
　　川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心头一堆疑虑，可看司南这幅模样，想问却又不敢问，愣愣任他抱了许久，知道双臂传来些微疼痛，司南才松开了手。
　　温度仍旧环绕在身边，空气里是淡淡的香气，原来神仙也有如此温暖的体温，温暖的要烧起脸颊。只是，这之间像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引得心里酥麻，却想不通是什么不对。
　　“川篱……”额前寸许一道目光幽幽看过来，看得他惊慌，终于目光化作一声叹息，没了后言。
　　川篱觉得心悸而又莫名其妙。

　　柳止绍一人到了冰湖，幽深的山谷，却没有一声鸟叫，很是诡异，的确是像妖怪住的地方。
　　心里念着赶紧除了妖好回天庭纠缠墨荷，皱眉看了看，掂了掂手指，一道仙光便直射向湖面。仙光未至便传来一阵笑声，尖锐的咯咯声，妖气横窜：“我道是哪来的仙气如此张狂，原来是个作仙的。”
　　“区区小妖还敢如此放肆，”柳止绍哼了一声，“真是鬼道杂乱，数不清半斤八两！”
　　“那是，还得您赐教才是，咯咯咯……”
　　柳止绍扬手就是一挥，顿时湖水破空而起，水流飞溅，身上却没沾染到一滴。只见水流中一道黑影腾起，在空中竟化作蛟龙形状，黑气飘渺，额前一道红符闪烁猩红，妖气之盛让柳止绍眼前有一瞬眩晕。
　　“这是……西海蛟龙？”
　　湖水像是幻化成了黑气一般，源源不断的涌进那蛟龙身上去，额前红符却越来越淡，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妖怪听到这句话，咯咯得又笑了起来：“我当仙人有多大学识，若是大王和我等一样，西海岂不成小水潭？”
　　柳止绍怒气腾起，喝道：“在凡间猖狂者，可是尔等！？”
　　那妖怪不言，黑气却横窜开来，从前后左右包抄了他，柳止绍冷哼一声，纵身一跃直取妖怪额前的红符，那妖怪将身子一扭，向着密林深处逃去。
　　柳止绍也是个按捺不住性子的人，眼见着他要逃跑，未作多想就追了上去。过了一会儿追到了一处幽谷，才发觉背脊一冷，周围静谧异常，尽是浓重的妖气！
　　原来众妖都躲在这里，数量多出了他的预料，乾坤眼竟已经跑出了这么多妖物，只是为何他们从不曾发现？
　　抬头一看——莫非！
　　“啊呀啊呀，这位公子怎的跑到这里来了？”妖气间一抹碧绿骤然出现，一个身姿窈窕，眼眸翠绿的女子倚着树干，调笑道，“公子既然来了，不如把脸上面具拂去，好让我等看看无极仙人的尊荣啊。”
　　“你们控制了乾坤眼？”周身寒意更盛，柳止绍深知自己的处境，指尖蓄力，一抹白光化作蝴蝶，悄然飞去。
　　“呵呵，您想多了，只是趁着时机屏障了天眼罢了，反正天帝老头子愚笨，天眼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楚容羽看着他，就像看一只落在虎穴的猎物，“无极仙人心性尚未年轻，怕是不懂这些，不如今日爽快些，也好给咱吸吸仙气。”
　　“大胆！”刚迈出一步，突然双脚发软，就在这一瞬间，地下突然钻出一条蛇，淬不及防咬了他一口，登时所有气力都像是被吸去，眼前发黑，终究凭着浑身气力，堪堪支持着。
　　能够盯着天帝，莫非天庭出了内鬼吗？
　　难怪这些妖怪能躲过那么多仙人的追踪，顺带着乾坤眼，上上下下里应外合得很！
　　柳止绍心里一阵寒。
　　要赶紧告诉墨荷，要赶紧告知天庭！否则不过数日，乾坤眼必然破碎！三界必将混乱！
　　眼前愈发模糊，一双冰凉的手触上面颊：“难得送上一份如此贵重的活物，若是再有了采桑果……”
　　突然想起了什么，楚容羽喝一声：“二鬼！”
　　一个小鬼应声跃出来：“姐姐有什么事？”
　　“阵法都排好了么？”
　　“排好了，只等姐姐的意思。”
　　楚容羽敛下眼睑，嘴角若有若无的一个微笑。

　　清晨，墨荷坐在司南面前，看着他念完手中的信。
　　“原来如此。”司南皱着眉，表情严肃。
　　“自乾坤眼撼动以来，三界各处就蠢蠢欲动，本就是麻烦的局面，又闻西海蛟龙有复苏的痕迹。乾坤眼自古受仙人严格管辖，虽有破裂，却不至于放出那么多妖物，包括西海蛟龙在内。所以我早怀疑是天庭里边出了问题，妖怪并不是逃出来了，而是趁着缝隙，溢出的是魂魄。”只有重要的事情，墨荷才会一次说这么多话。
　　“所以说凡间有人受难，就是被吸尽血肉，供那群妖怪的魂魄？”
　　“正是。”
　　“可是魂魄是如何被唤出来的？现在聚集在何处，我们为何没法查到？”司南一手托着腮，问道。
　　“应该是有主谋摆了阵法罢，用各种稀罕神物，施以唤魂之术。”
　　司南静默了片刻。
　　“楚容羽，应该是她。”司南眼中有杀意蔓延，“本只当她是一只凡间的普通妖怪，却不想她三番五次想要火狐之血，又行踪诡异，我早该捉拿她过问才是。”
　　正懊恼着，墨荷突然问：“柳止绍呢？”
　　“无极仙人？”司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答道，“应当是去冰湖探查了罢。”
　　“你居然让他独自一人去？”墨荷皱眉。
　　司南讪讪笑了两下，正要开口，窗外便飞进一只蝴蝶，雪白的双翼，飘飘地落在墨荷手上。仔细一看，翼上赫然一滴鲜红的血珠。
　　墨荷没有表情的脸突然变了脸色，杀意之盛让司南打了个寒战：“怎么？”
　　“柳止绍擅长化形，这蝶一定是他放的。”说罢就站起身，“我去找他。”
　　话音未落就没了身影，司南正愣着，就听外头传来琅琅读书声，是孩童开始早习了，偶尔传来川篱清雅的嗓音。
　　“君子周急不继富。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