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事》辛久

5、光（结局）

　　柳柳去世后，李踞没有再娶妻。他将儿子李光亲手带大，教习兵法与诗书，期间虽有战事，但都以胜利告终。

　　而门前的树苗也一日日长大，数年后，终于长成形样，原是一株梨树。李光娶妻的那年，梨树初次开花。开花时，天地间乍然失色，高高的树冠上托着雪白的花朵，大风吹过，树浪鼓成山峰，送别飞扬的梨花。李踞望着这一盛景，沉湎于旧时的回忆，以致李光唤他，他都没有发觉。
　　李光成亲当日，接来了礼部侍郎的女儿，那是一位娇俏动人的女子，颇有柳柳少时的神韵。新娘进府当日，便注意到主屋前的梨树。

　　“真漂亮，只是越长越繁茂，挡在门前，不太吉利。”

　　妻子的话提醒了李光，“梨”和“离”同音，这般一想，确实应该除去。不过梨树是在李光出生那年栽下，他在树下看过书、嬉戏过，也坐在父亲的膝上听过故事。一听妻子想将树铲走，心知她没有恶意，但还是万般不舍得。

　　“不如将它移到别院，那里也有几株梨树，也好作伴。”李光提议道，这与妻子的想法不谋而合。

　　梨树被移到别院之事，李踞并不知情。他在一个清晨下朝后，才知道梨树被人移栽。他匆匆赶去别院，那个柳柳曾经住过的地方，在几株相仿的梨树中，他一眼认出当年柳柳带回，又亲手栽下的那棵。

　　此后，李踞不再住在主屋，而是跟他父亲当年一样，搬去偏远的别院，与梨树同住。

　　李光常来别院看他的父亲，他从小依赖父亲长大，但从未听父亲谈起他的母亲。直到父亲即将离世的那一天，他知道了父亲与母亲的一切过往。

　　李踞用苍老的手握住他的手，心痛地说道：“光儿，不该将那棵树移栽，那是你母亲，在房前守护着你，我一走，谁来照料她......”

　　李踞带着这句话，陷入永久的沉睡。这一别后，李光来到别院，他想将梨树重新移回主屋前，却见梨树的一枝树桠，不知何时悄然伸进窗中，树桠上开着两朵并蒂白花，安静祥和地盛开着。

　　李光没有搬走它。

　　在他告诉我这个故事时，梨树仍然伫立在那里，不骄不躁地度过每一个春秋。他嘱咐我，要把这个故事记在最后一页上，因为这段爱情，只有平凡，才能照亮它。我答应了，提笔写下这段往事，在一个春意未浓的深夜，压在案牍下。抬头听起寒夜里的春雨，似将春色遣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