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裂锦》希羽归晨

4、林羽族 第四章

　　夜很快便变得深不见底，周围安静地连针落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自然万物全都陷入了深睡。
　　我小心地从床上起来，我提气开了紫眼，便在桌子上摸黑写起了信。
　　其实信不长，字数也不多，很快便完成了，只是当我将它系在鸽子腿上，推开窗的时候，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仙气扑面而来。
　　窗前的花几乎全都开了，在黑色里开得张扬而霸道。
　　一袭白衣在我眼前一闪而过，然后一切便归于静默。
　　我基本上还未来得及思考，身体便自己追着那白影冲了出去，手一放，鸽子也离手而飞。
　　我不知道追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追到了什么地方，只是能够感觉到仙气越来越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嚣张的魔气。
　　我觉得要是继续这样跑下去我肯定体力不支，会被迫停下的，但是就在我想着放弃的时候，白影停下了，于是我立马找了一棵枝叶茂密的树，起身而上。
　　我提气开了紫眼，夜色中，我看清了，那白影果然是简洛今。
　　他站在树林里难得宽敞的空地上，手上架着一支箫，随着一阵静默，便是一曲箫声流泻而出，轻柔中带着点刚劲，像是潺潺而流的水，然后在遇上石头的阻难后，狠狠地冲撞，再然后继续缓缓而流。
　　箫声没响多久，在简洛今的身前，便缓缓落下一个紫色的身影。
　　我抬眼向那紫色的身影望去，不知道为什么，就在那一刻，那个紫色的身影也突然抬眸，一双深紫色的眼眸便就此与我四目相对。
　　我见过很多双眼，小的时候宣王便告诉我们双眼是审视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我从小就学习了各种各样的眼，在出去办事的时候也见过各种类型的眼，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哪双眼像眼前这样漂亮。那双眼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眼，像是紫色的水晶，温柔细腻，紫色的墨由浅入深，一点点浸染开来，里面有淡淡的紫色的光在流转，像是紫色的蝶在振翅飞翔，像是紫色的花在随风而舞。
　　从来都没有过，我竟就这样与他对视，忘了躲避，忘了思考，忘了现在的我有多么危险，只是那么愣愣地看着，带着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留恋。
　　很快，我便感觉到身边起了大风，然后那双眸收回了视线。箫声在我耳边不再温柔，变得越来越激烈。
　　“裂锦，快到我身后来。”我听见在风中，简洛今大声地对我喊道。
　　我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便看见洛今身前紫色的身影凌空而起，向我迫近，我只是反射性地向后退了一步，便感觉到一双温暖的大手抱住了我的腰，然后，我便和那紫色的身影一起，飞离了树林。
　　我能感觉到他抱我抱得很紧，将我紧紧地压在他的怀里。长那么大，我还从来没有在谁的怀里呆过那么久，不是因为我的身份让人忌惮，而是因为我不喜欢让人这样抱着，像是失去了所有的主动权，像是连一点安全的防范衣都没有，就那么赤裸裸的展现在对方面前，任人宰割。
　　可是，这次，这个怀抱我却觉得那么熟悉，那么温暖，那么让人眷恋，让人不想离开。身边有他若有若无的淡香缭绕，我能听到他轻柔的好听的心跳声。我抬眼，便看见他柔和的侧脸。月光柔柔地倾斜而下，淡淡勾勒着他娇好的线条，昏暗不明的阴影在他的脸上有一种独特的朦胧之美，看不透彻，却让人久久凝望追寻。
　　寂静的夜，若有似无的风声，剔透净白的月光，我静静靠在他的怀里，没有挣扎，良久，忽然见他轻轻一笑，像是夜晚悄然绽放的海棠花，忽然有了一种时间静止，在永恒中我们依偎着，只有彼此。
　　在到达目的地许久，我才发现他停下了飞行，只是他似乎并不打算放开我，依然紧紧地抱着我，一时之下我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里是折星阁，我想你会很喜欢这里。”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轻柔之气，但是不仅不会让人觉得柔弱，反倒让人有一种隐隐的畏惧。
　　本来我还很庆幸他先说话打破了这种沉默尴尬的气氛，可是听了他的话，再看看四周，我就更尴尬了。
　　折星阁，既然取了这么个名字，那定是只需稍许抬头，便能看到漫天的星子，璀璨夺目，不求照耀整个夜空，但是也会像萤火虫点缀漆黑德的夜幕。可是我就算把头仰成90度，入目的也是黑得不能再黑的夜空，就算把眼睛睁大，瞪得眼睛都酸了，连一颗星子也没看到。要不是四周的石柱上点着的灯，我想定是伸手不见五指。
　　再看看所谓的折星阁，除了用一个个石柱摆成的星形栅栏，正中间一间五星状设计的亭子，连棵树都没有，更不要提花花草草，目之所见只剩荒凉。
　　我喜欢这里？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脖子累吗？”或许我仰头是仰太久，看四周也是角度扭得有点大，脖子有点细微的疼。换了平时，我可能忍忍就过了，哪会说出来。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一问，我就连想都没想就点头了，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那眼睛酸吗？”
　　然后我又点头了。
　　风中传来他短暂的轻笑声，一瞬间，我好像听见桃林一树一树的桃花轻绽的声音。
　　一双温润的手轻轻地抚上我的颈项，像是有意，又似无意地轻按，然后我便觉得像是有只小白兔在我心里软软的窝着的，暖暖的感觉，却又有点痒痒的躁动。
　　他的手轻抚上我的眼，我没有反抗，只是静静的闭眼，感觉他手上淡淡的柔软。至此，我知道，在他面前，我的防线算是彻底土崩瓦解了。那种眷恋，像是等待了千年，身体也由不得自己。
　　“你以前喜欢荒凉的地方。”他的语调很平缓，却有点淡淡的伤感。
　　我睁开眼，看了这里的荒凉与寂静，心里是有少许的欢喜，因为在一片孤寂中我才能感觉到除了一切的绝对存在，才能感觉到自己抓住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在这儿片荒凉里我想要的是什么？这里什么也没有。
　　“我的确喜欢人少一点的地方，可是既然这里叫折星阁，至少也应该有星星吧。”
　　我想那片星空或许在这里就是我想要抓住的东西，一个人静静观赏的东西。
　　“是啊，你总是喜欢一个人独占，所以总在荒凉中寻找。”他将我从他怀里放下，轻轻地牵起我的手，拉着我走进五角星的中央，慢慢走进亭子。
　　“折星阁，顾名思义，便是在星满夜幕之时，能伸手摘星之地。只是，粮有熟时，花有花季，时辰未到，黑夜也只能一片黑夜而已。”
　　“那什么时候是星满夜幕之时？”我问道。
　　“月失之时，便是星起之时。”他的眼直视着漆黑一片的夜空，“算算日子，也就最近几天了。”
　　月失之时，星起之时我相信他说的话，也相信这里过几天的确会星满夜幕，可是总感觉不太对，虽然这里应该是南折山的顶部，可是也不能伸手就能摘星吧。
　　“那伸手摘星之地是怎么回事？”我看着他不解地问道，“这里离天空太远了吧。”
　　他伸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带点爱怜和宠溺。
　　“林羽族是凤凰后人，这里的灵性，足够它们伸手摘星。”
　　林羽族？这是我第一次从除了王爷府以外的人嘴里听到这三个字。我想，他既然知道林羽族，那么必然也知道琉璃玉。那么他到底和林羽族什么关系，是仇人，是朋友，还是只是跟我一样只是想要盗取琉璃玉？那么他告诉我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对了，还有简洛今，为什么他们两会打起来？
　　“你到底是谁？”我承认，尽管这么多疑问，我还是没办法把他断定为敌人，甚至没办法彻底防备。只能询问，希望给出我想要的答案。
　　“叶城系。”他看着我，一脸的真诚与柔软，“我的名字。”
　　“我问你到底是什么人？”看着他的样子，我觉得自己底气更不足了，只能再次询问，给自己撑胆。
　　他递给了我一截短小的玉笛，不完整的笛，但能发声，“如果想找我，就用它。”
　　我看着这笛，刚想继续询问，就见他向我拥来，淡淡的冷香在鼻翼缭绕，我在他的怀里，依旧是没有推开。
　　然后他放手后退，一阵紫烟升起，我感觉我离他越来越远，感觉自己在缓缓后退，然后急速后退，最终停在那片他劫我的树林。
　　耳中还有嗡嗡的响声，风声中似乎也夹杂了他的声音，可是却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紫色的长袍在夜风中翻飞，那双紫色的眸子盛着一潭温柔，低低呢喃道：“我想你会喜欢这里，因为我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