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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婚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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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子萱被房门反锁的声音吵醒,只看见靠近门的茶几上摆着早饭,用酸梨木雕花的大方盘装着,想必是何妈送来的。饭食倒是极为讲究,描花骨瓷杯装着一小杯咖啡,咖啡碟上整齐地摆放着两块方糖和一只精致的银制小咖啡勺,咖啡杯右侧是极小一罐冷牛奶,为加到咖啡里的。还有一只孔雀蓝色琉璃杯,盛了明黄色的果汁,粘稠的液体挂珐琅调料小罐四只,分别装着黄油、巧克力酱、覆盆子酱和蜂蜜。高脚的鸡蛋器里装着被破开壳的水煮蛋,已撒了一些盐巴和胡椒碎。另有一个小瓷碗,盛着冷藏过的冰碗稀奶酪,为怕冷瓷碗在热空气里渗出水,已规规矩矩的缠了一圈餐巾。最角落的长盘里,用新鲜鹅仔菜做底儿,摆着一应切成半寸见方的时鲜瓜果。
“怎么今天倒是法式早点。”子萱喃喃道,呷了一口黑咖啡,赤红的克里马泡沫贴在杯子上,稠稠的毫不滑落。子萱拿起一小块法棍面包,指尖触碰的瞬间,面包发出令人愉悦的清脆的碎裂的声音,涂好覆盆子酱,又在咖啡里浸了一下放在口中。配着覆盆子酱的酸甜和咖啡微苦涩的香醇,松脆的面包皮,柔而韧的心,在齿间四散开来,香气满口。子萱连连点头称好,不禁食指大动:可颂包酥松绵软,奶香四溢;粉红色的蛋白杏仁饼外壳酥脆,里边柔软,夹心粘稠而有草莓的香气;稀奶酪入口爽滑,甜而微酸,入口即化……
用完早餐,子萱梳洗完,坐在妆台前怔怔的盯着镜子:镜子里的人,上海滩有名大户辜家的四小姐,名叫文璧的女子,美丽而陌生,头发卷曲蓬松,松散的垂落在腰际,身上一件耦合色丝质睡裙显出玲珑的身形,少女灵巧的乳,羊脂玉般滑嫩的肌,略带愁色的秋波黯然。
事情是这样的,2014年9月22日,兰亭大酒店因财务丑闻而被查封,企业宣告破产,董事长兼行政主厨,昔日中国最具盛名的中国第一米其林三星女主厨黄子萱身败名裂,于次日午夜时分葬身黄浦江。而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躺在这间属于辜家四小姐,文璧的豪华的卧室里。醒来的时候,只觉胃部剧痛,更有恶心呕吐的征兆,子萱踉跄着跑到浴室竟吐出不下二十颗深红色的胶囊,这其中有很多已经破裂开来,混杂不堪。子萱扶着墙壁回到房间。
“难道这是在做梦?这是哪儿?”
茶几上放着一只精致的琉璃高脚杯,淡黄色的液体泛着稀疏的小气泡,子萱喝了一口,是香槟。舌尖四散开的酒香与果香的清甜那样真切,并不像是在梦里的情景。子萱忽的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她看到房间衣柜前的穿衣镜,飞快走去,而镜子里的那个人,16、7岁模样,身材消瘦,头发长长的卷曲而柔顺,额头圆而隆起,眼含秋水,朦胧有粉色光晕,五官柔和大方,而细看却又有一种娇媚之态。这不是她自己,黄子萱身材高挑,男孩子干练的短发,目光锐利有神,唇形清晰有力。子萱看着镜子里的人,终于开始相信,原来她是穿越了。
她试图去找其他人问清自己此时身份,然而却发现门已被反锁。无奈又转向窗户,令她大吃一惊的是,窗户竟然被木板封了个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光来。子萱有些恐慌,没想到自己竟然穿越到这样一个结果,这里是高级的囚笼?还是自己是被绑架了的富家小姐?房间里的陈设古朴而精致,倒是有旧上海的风格,打开衣柜,满登登的是各色花纹的复古洋装和绣工极好的旗袍。妆台上摆着珐琅和银制的各色瓶瓶罐罐,一应是旧时才有的香粉胭脂。而妆台上的日历最是触目惊心的,那上边赫然写着的是——民国十八年。
“民国?这真是太有意思了!还有人会穿越到民国!”子萱嘲笑道。“简直是开玩笑!”
子萱再次走到门前,她用力敲着门,大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把耳朵贴在门上静听,门外有窃窃私语和轻轻地脚步声,但就是没有人回应她。她喊得声嘶力竭,口渴,便去拿那一杯香槟酒,无意间却发现桌子上有两三颗和她刚才呕出去的一样的暗红色胶囊丸,药丸边上是一个空了的茶色玻璃药瓶,上写着□□胶囊,这是安眠药。
“安眠药配香槟。”子萱鼻子一哼,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还不如丝袜上吊。”
就在她细细查看那茶色药瓶的时候,门突然开了。一个中年女子迈步进来,她一看那药瓶瞬时紧张起来。
“文璧,你病了?怎么要吃药?”
子萱先是一怔,随即便明白,原来她现在这身体的主人名字是叫文璧的。等她刚要开口回答,手里的药瓶已经被那女子拿走。那女子一打量那药瓶,挑起峨眉,目光锐利的审视着子萱,语气咄咄逼人:“这是做什么?要学那没出息吞药死了的文珊?”可说到“吞药”两个字的时候,她眼圈突然又含了泪,哽咽着继而别过头去,慢慢的说:“你们姐妹是都要弃我而去吗?你们都不要我这个妈了。”原来这个妇人是文璧的母亲。
妇人踉跄着走到床前的脚凳上坐了,用一块妃色的绢丝帕子擦着眼泪。
“妈怎么能不心寒,你们姐妹四个,就都和那索命鬼一样要妈吗的命。每每想到你们几个,我的心里是什么滋味。你大姐文琼嫁到东洋去,做了倭寇的小老婆;老二文玺入了什么共产党,半年都见不到一个影儿来;更有文珊那个狠心短命的,就这么吃药死了。好啊,好啊!今天你也学那没良心的!我看该吃这药的不是你,该是我才对啊!我死了,你们就都如愿了!”说话间,那妇人就伏在床上,伤心的哭起来,身体剧烈的起伏。“我薛蓝云嫁到你们辜家真是来还债了啊……一大家子人没一个要我省心的。你爸爸怕是在东北有了人了,这三年加起来就在家里住了不到一个月。只怕那一房的再生下个儿子,更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说完最后一句,薛蓝云就哭得更厉害了。子萱只是怔怔的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薛蓝云猛地抬起头对子萱说着:“这时候倒是像个呆子笨笨的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需要我做什么?”子萱慢声道。
薛蓝云听到子萱这样问,瞬间有了精神,用绢丝帕子擦了擦脸,正襟危坐道:“别再抱着那罗曼蒂克的一套了,妈的娘家补贴已经撑不住这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了。妈知道你中意谭美林,可是你若跟了他,是要去过苦日子吗?世安是个忠厚的孩子,我知道你看不上他是个私生子,可是他从模样,到品格到家世,哪一样不比那穷小子高出一大截。他是私生子不假,那也是你舅舅和西洋世家小姐的孩子,在家里谁也都把他当嫡出的少爷看的。你舅舅喜欢世安到比你正安、舜安哥哥要多,日后,生意多也会要他打点。妈一步步的为你盘算计划,这一条好路,你当真要辜负我这一番筹谋吗?”
“是要我嫁给这个世安?”
“是。你这就算答应了?”薛蓝云面有喜色。
“你之前把我锁在屋子里是因为我不答应嫁给他?”子萱试探着问。
“还没吃药,你就要装糊涂了!要不是你和那小子私奔,我锁你做什么?”
原来这文璧小姐是逃婚和情人私奔,好一个旧时代的自由女性。子萱暗暗忖度着。
“可是我好像和那个世安还不算熟悉,就这样结婚了,实在强人所难。”
“又没有让你们马上洞房花烛的,有什么难。都是知根知底的孩子,还要熟悉什么?再说你和他已经见过两次,怎么还叫陌生人呢。”
“两次而已,怎么看得出来是否值得托付终生。怎么说,也要给我一个了解他的机会。即便家里需要钱,要我嫁给他好周转,也不在这一时。况且,若他真如所传闻的忠厚,有品格,也就不怕我一试。”
子萱知道,她不能被继续锁在这个房间里,她要出去,想办法回到现代也好,去做别的事情也好,她总要先摆脱囚徒的身份。然而她也不能答应结婚的要求,因为她并不愿意从卧室的囚笼再走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婚姻的囚笼。至于薛蓝云提到的薛世安也好,那个穷小子谭美林也好,子萱都是不认识的。有过再惊天动地的爱情,在这一刻也已经清零不记了。
薛蓝云的神色缓和了很多,语气也轻松了许多:“好,那我就帮你安排和世安的约会。我可以不把你锁在房间了,但是出这栋房子的时候必须有人陪着,你不能单独出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