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超短篇小说合集》孟章

5、守墓人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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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选墓碑就那样，我很干脆地看了材质叫人订做，特意吩咐“我没有宗教信仰并且是无神论者千万朴素别搞得神神叨叨的”，再请人给墓碑刻字，选了一张自己的照片，你揽着我默不作声，旁人看着我的眼神又是同情又是钦佩地说，姑娘你真坚强。大概以为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我摇摇头笑出眼泪。

　　我们去了苏州。大理。我在去拉萨的路上吐得稀里哗啦泛酸水，卫生所看到我这种人见怪不怪，就怕我不把自己的命当命还要瞻仰美丽的布达拉，医生死活拦着我说这样上去肯定有危险，表情可怕至极，我反倒在吐的间隙安慰医生，我就在这呆三天，不好也不上去了。第三天我奇迹般地恢复正常，面色红润血压血糖均在正常范围，于是我们一起去了布达拉宫。我买了一个转经轮，摇了一整天，恭恭敬敬地磕过三个长头，飞扬的五彩经幡让我更加坚定。拉萨神圣而平静。可以让你做出选择。我许了三个愿，悄悄的。一愿你和孩子平安喜乐，二愿我的坟墓在你有生之年不会荒芜，三愿黄泉碧落，若有来世永不相见。你安静而忧伤地陪伴，一语不发。

　　我们去洛杉矶，纽约，拉斯维加斯，东京，巴黎。每个城市短暂地停留。浮华，忙碌，富有生气，每座城市有属于自己的代名词。我想你以后或许会有生意需要来这些地方，而我，算是陪同你来过。没有去著名景点，只是在大街小巷逛着，漫无目的。

　　我们去耶路撒冷。布拉格。开罗。雅典。阿姆斯特丹。哥本哈根。都是我向往很久的单纯地方。也许那里经济危机人们正在不断用绝望的眼神望着政府。也许那里战火纷飞实在不是去旅游的好时机。但无所谓，我觉得它们很纯粹，我的灵魂以后也许游走于它们之间。在耶路撒冷，我面对哭墙静默许久。你好像比我更沉默，我想说，你怎么和死了一样，但我没法说。我周围都是女人。男女在哭墙分开绝望。你在哭墙边流泪一个下午，然后对我若无其事地笑。

　　我的心都要被割碎了。我自己拿着把小刀，把心脏剜出来，一刀一刀细细地切成精致的几乎要半透明的薄片。血在这过程中已经流干了。

　　然后我们折返德国。

　　你突然坚定地在去往柏林的飞机上对我说，我们去看柏林墙，然后我陪你去死，我们一起溺死在海里，你不必害怕。

　　我说，你别傻，儿子怎么办，母亲怎么办，公司又怎么办。

　　你捂住头：那么你呢。

　　我想哭，又没哭，叫空姐给你倒了杯咖啡。

　　到柏林的那天晚上，我服用了大量安眠药，我不能让你陪我去死，我也不知道，经过下一座城市的时候，海关会不会把我藏了好久的安眠药找出来。我安静而若无其事地在你身侧躺下，握住你的手，直到自己的手慢慢变得没有温度。

　　后来你让我魂归故里。

　　后来你每周三过来，为我带一束花。

　　守园人有好几位，其中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似乎负责我这片。他不会打扰我们独处的时间，只是有一次在你起身时忍不住问你：这墓里头……是您的谁哇？你想了想，说：元配夫人。老头子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屑，也许是以为你已经有了新妻，愧对元配吧。他接着问：你有孩子不？你笑：墓里头那位给我生了一个儿子。守园人见你没有不悦，道：夫人死时年龄与你差不多吧？我喷笑出声，反正你们都听不见——老头儿大概真以为你找了个年轻漂亮身材好的，就不要年龄相仿的黄脸婆元配夫人了。你也噎住，半晌解释道：她比我小7岁，死的时候才26岁呢……我也没再娶了，忘不掉。

　　老头儿这才点点头，又好像有话没有说完。他好半天憋出一句话：那……她咋死的？

　　她看开了，所以离开，独我一人留下。

　　你说得那样凄然，凄然的让我心碎。然而我什么也做不了，除了坐在墓碑边看你远去。

作者有话说

　　初中原稿无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