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花》红药生

32、群芳

　　二人接了旨意，想着离未时还有一个时辰，便先嘱咐了人遣来朱轮华盖车至月华殿，江美人便伴着万婕妤细细理了一番妆，月宜端坐在红木雕花的椅子上，对着黄花梨透雕鸾纹镜架上的铜镜，照着她沉静温婉的容颜。慕宁纤白的玉手搭在万婕妤肩上，映在镜中二人显得甚是亲昵。
　　月宜细细嘱咐了乳娘照看公主之后，就与慕宁一道离了凤藻宫，二人同乘一辆车，一路有说有笑。不到片刻工夫，便已至了毓缡宫。中宫诚然是辉煌大气，从西南角往宫门口走足有百步之长，比寻常宫舍大了一倍有余，靠近了只见宫墙森森，那漆色是极正的朱红色，倒比别的宫里更显庄重气派。
　　“江妹妹，你这倒是第一次来这毓缡宫中请安呢。想想我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仿佛还像是昨日一般。”万婕妤温和的拉着慕宁的手，“估摸着今儿阖宫皆在，你亦可见见这些宫里的老人儿，从前大家时常在这聚聚，倒是一团和睦呢。”
　　慕宁粲然一笑，乖巧的点点头，在万婕妤面前似乎还是像个小孩子般。慕宁行走毓缡宫之中，只见其中花草植木皆打理的井井有条，竟挑不出分毫差错，心内正含着几分诧异。
　　二人进了毓缡宫的主殿，但见殿中皇后正襟危坐，仪态甚是宁静端详，不过殿内还是隔着段距离，容貌看不真切。慕宁见两旁已来了不少妃嫔，却不见贤妃，心中颇为纳罕。二人向皇后恭敬的行了大礼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皇后目光里含着温煦平和，微微扬起手，“两位妹妹起来吧”声线虽带着少女的稚嫩，腔调却也显得沉稳大气。
　　“这位妹妹便是江美人吧。”皇后目光平静的定格在慕宁身上，“听闻入宫后妹妹一直身体不适，本宫嘱咐了太医院的人好生照料，只因本宫偶染微恙，未能亲自去探望，望妹妹见谅。”
　　“有皇后娘娘如此关怀照拂，嫔妾感激涕零。”慕宁闻得皇后此言，忙跪拜谢恩，“皇后娘娘待新进宫的宫嫔都如此仁厚，可见娘娘母仪天下之懿德。”
　　皇后莞尔一笑，发鬓间累丝嵌珠金牡丹簪绽出韶艳的光华，“妹妹过誉了，都是自家姐妹切莫分了彼此才好。”
　　文樱扶着慕宁落座，轻声在慕宁耳畔略说明了这后宫众人的位次：紧靠着新晋宫嫔中位份最高的当属玉贵人李贞静与歆贵人柳月薇，二人一个家世不俗，一个圣眷正浓，其次则是慕宁与丽才人。慕宁看着对面的黑漆铺猩猩红坐垫的玫瑰椅上空无一人，一众采女处亦不见秦潇踪影，想着二人便是要同来毓缡宫。从皇后的凤椅到慕宁的位子间方列了数排座椅，贤妃未至，正对坐于贤妃之位的是诞下皇长子的德妃肖氏，远望她一身云雁纹锦滚宽黛青领口对襟长衣，衣裳精致，针脚细腻，尚显出她四妃的身份，然在一众妃嫔的姹紫嫣红间并不算出彩。德妃眉目远看甚是清秀，却隐隐显出一分怯懦之态。
　　慕宁轻轻把手搭在文樱手上，悄悄问道：“你可知德妃？”
　　文樱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慕宁，小声说道：“德妃娘娘是侍候皇上最久妃嫔，她诞下的永安太子身子骨弱，所以她一直为了皇子的病劳心劳力的，如今难得出来走动。”
　　慕宁“哦”了声，若有所思的轻轻点头，星眸流转望向位邻德妃且正对着万婕妤的玥贵嫔。
　　慕宁听闻那玥贵嫔出身先帝母族殷氏，如今一观玥贵嫔容止，心内不由得忖道：真真不愧是出身世家名门的女子，果然不同于陋巷小户家的女儿的小家子气，那眉眼间的贵气倒真是旁人学都学不来的呢！戴的只是赤金镶紫瑛坠子并着海水纹青玉簪这般宫内寻常的物什，穿的不过是一身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玥贵嫔容颜柔美，宛若娇花临水，宫中尚有曦、潇二人可与之相较，可论气韵之高贵不俗，这后宫三千无人能出其右。
　　“丽才人觐见。”毓缡宫的掌事太监徐路风传了一声。只见慕容曦衣衫素雅，含着一丝温婉的笑意踏入殿来，躬身下拜行了大礼，“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凤体安康，福寿万年。”旋即又向德妃、玥贵嫔、万婕妤等高位妃嫔行礼。
　　“妹妹快请起，早就听闻妹妹有倾城之姿，如今一见，果然不俗。”皇后抬起手示意她起身，更显出小指上镂空雕花嵌珐琅翡翠金护甲奢华贵气，“只是本宫记得新晋宫嫔的名册上有一位佳才人，似与妹妹同住红鸾殿，怎今日妹妹却如此形单影只？”
　　“秦妹妹她无心冲撞了贤妃娘娘，娘娘降了她的位分，罚她闭门思过。她如今身子不大好，正养着病，所以不敢来皇后娘娘宫中。”慕容曦委婉道来，语气是极平和的，丝毫没有委屈含冤之意，叫人抓不住半点把柄。
　　宫里最爱嚼舌头的宜贵人不冷不热的嘲讽了句：“她秦采女得罪了贤妃，在这宫里这辈子可算是完了。”
　　坐在一旁的玉贵人李贞静不搭理这些闲话，只装作没听到，歆贵人柳月薇倒是听得认真，而向来老实本分的瑞贵人闻言点点头：“姐姐说的是啊，这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宫中深得皇上信任，大权在握的是贤妃啊！秦氏，如今只是一个小小采女，估计今后连皇上面都见不到了吧。”
　　宜贵人瞥了一眼瑞贵人，讪笑说道：“那倒是未必，那秦采女到底还是秦大将军的女儿，皇上还是会多少给些面子，而且呀，”宜贵人刻意压低了声音，手上拈着雨花锦的帕子，在瑞贵人耳边轻轻说了声，“听说那秦大将军和咱们毓缡宫里那位的母家颇有些渊源，程老大人就曾提拔过将军，说不定那秦采女入宫是合了她的意思呢。”宜贵人媚眼流转，望向了殿中凤椅的方向。
　　“照姐姐这么说，若有皇后助力，那秦采女还有翻身的可能咯。”瑞贵人满面狐疑的细声问道，“只是中宫失权已久，六宫诸事皆由贤妃打理。就算皇后有心扶植，怕也是插不上手吧。”
　　柳月薇嘴角噙着几缕若有若无的笑意，娇俏的说道：“两位好姐姐可别说这些了，妹子我都要听糊涂了。且听听皇后娘娘如何处置这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