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归府初迎家务事 ...
-
柳茵醒来的时候天色微暗。本是高高悬在天边的太阳穿过厚厚的云层，漫过斜斜的屋檐，跑到窗台下面去了。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微敞的窗户漏了一室，房间被染上一层淡淡的橙黄色，连空气中都透着一股温暖的味道。
柳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习惯性地往床头摸了摸，却是半天也没找到什么东西。她有些奇怪地朝铺着白色被单的床面看了看，方才反应过来这里已经是王府了，她是王爷，午休醒来也再不用急着去化缘了。
不过起来没事做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做僧人上瘾了这是。
柳茵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觉也醒了大半。她掀开被子坐起来，却意外的发现房间中央放了个大大的浴盆，里面的水冒着徐徐的热气，桌子上也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套月白色新衣。
柳茵不由微微一怔。
不用猜，这些东西肯定是徐氏吩咐的。
这么些年来，柳茵平日虽是懒散，时间表却从来没有变过，徐氏也把她的作息时间掐的很准。很小的时候，柳茵喜净，在宫中几乎每天都要沐浴一番，后来搬到自己的王府，烧水不若宫中那般快捷，再加上她也整日忙着寻欢作乐，夜夜笙歌，哪里会特意回府中洗澡。
于是渐渐的，连柳茵都忘了自己曾经有这么个习惯，却没想到徐氏竟还记得。
柳茵只觉心里一暖，嘴角也不自主地向上弯了弯。
因为急着赶路，柳茵在寺中也没来得及沐浴，整个人脏脏的就回来了，路上不知因为未能洗澡的缘故被碧言嫌弃多少次。
那小子倒是天天洗的勤利，用住持的话说，寺里的水都要被他一人用光了。
这么一想，柳茵更觉得盆中的清水似在提醒她脏兮兮的身子，身上也跟着难受起来。
柳茵快速下了床关好门窗，把穿了好几日没换的衣服丢垃圾似的扔的远远的，随后利索地钻进澡盆里半坐下来。温热适宜的清水立刻一股脑地拥了上来。
柳茵长长舒了口气，闭着眼睛静静感受着温水的抚摸，只感觉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整个人都被久违的轻松柔和包围着。
柳茵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种仿佛被人拥抱着的，熟悉的温暖。
一如数年前父妃的怀抱。
直到温水变得有些发凉，柳茵才恋恋不舍地从水盆里站起来。她嘱咐守在门口的小厮重新打水，然后拿起一旁的皂角清洗身体。
后来她一个没忍住，洗完后又在水中泡了一会儿。
就这么磨磨蹭蹭，柳茵离开房间时已是过了一个时辰。她迎着日光伸了个懒腰，挥挥手赶走想要上前带路的小厮，独自一人慢悠悠地在府中晃荡，朝着府上前厅走去。
笑话!她堂堂三皇子，现晋国安怡王，记性再怎么差也不会连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家府都忘了怎么走吧!
—
于是在半个时辰后，柳茵看着周围矮矮的篱墙和成片的干枯的野草，终于打消了上述那个愚蠢的认知。
果然路盲就是路盲，再过一百年也还是路盲。
可她竟然在自己的王府里迷了路!这个可怕的现实着实让柳茵在心中郁闷了好一会儿。
一定是这王府改变的太大，连她这个主人都不认识了!柳茵对这个想法表示满意。她瞅了瞅四周，决定还是沿着脚下这条蜿延的小路继续走下去。
当然，以上想法完全是柳大王爷苍白无力的自我安慰。事实是，因为时间太过匆忙，昔日的皇子府并没有因为变成王爷府而发生什么变化，路还是那些路，房还是那些房，只不过清理了清理院落又载种了许多植物罢了。
柳茵一路走着，打量着沿途的景观，越走越觉得震惊，着实想不到王府中竟还有这种地方。
晋国皇室向来注重身份地位，且不说那雄伟壮观的帝王皇宫，就是各王爷皇子府，也都是派各地名匠精心设计建造的，个个堪比小型皇宫，王室的尊贵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而如今这破败的露出砖块土灰的房子在路旁不时出现几个，破破损损的屋瓦别说挡雨，漏石头都能论堆漏，周围的植物更不必说，枯的枯，死的死，灰尘弥漫，一片毫无生机死寂沉沉之色。
就好像隔了一道围墙，瞬间从王府走到贫民窝。
天!想不到她堂堂怡王府竟还有这种地方!要传出去岂不让世人笑掉大牙!
柳茵抹了抹被风扬到脸上的尘埃，愤愤向前走去。她倒要看看，这儿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
大约走了半注香的时间，眼前的景物才发生了些许变化。
破败的房屋不见了，周遭的树木虽是枯败，却不再那么歪歪长着，身材也高大了许多。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相比之下好了太多的院落，虽朱墙已经掉了颜色，但好在屋檐完好，上面还铺了许多稻草，显然是被人整修过的。
难道这儿还有人住
这个念头刚刚兴起，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柳茵心中一动，向前走了几步，躲到一颗粗壮的老树下，借着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院中景象。
一个身穿上等仆装的小厮正趾高气昂地站在院门口，嘴里不停说着什么，伸手指着旁边一个低头不语的小男孩。
这小男孩约摸三四岁左右的光景，却是衣着破烂，异常肥大的衣服拖着长长的摆铺在地上，更显身材的瘦弱，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他只长到小厮腰际不到的位置，头发短短的只着肩处，稀疏焦黄且枯燥，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那小孩身边也跟着一个粗衣小厮，不过相比而言，这个小厮就显得劣势的多，只抬着头狠狠盯着训话的小厮，咬着唇不说话，一手却还紧紧护着小男孩的身体，显出保护的姿势。
柳茵心下奇怪，又往前走了几步，隐约的声音随微风传入耳中。
“……现在王爷已经回府了，以前你们在这儿占着地也就占着了，念你们曾是王府的人，我们总管也不多说什么。可现在王爷回来了，总不能让她看到这么一处破地方，怪罪我们下人不说，总不能因为你们让人家看了笑话……”
“……这地方肯定是要拆的，我们总管也是好心，给你们寻好了地方，比这里不知好了多少，你们也别不知好歹，惹恼了我们总管，有不了好果子吃……”
“……给你们一下午，明日便从后门走吧，可不能让人发现……”
“……我话带这儿了，要不要走随你们，我好心再奉劝一句，总管的手段不知比我狠了多少，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那小厮理了理衣服，不屑的瞄了那小男孩一眼，转身便要走。
柳茵只道是徐氏处理府中的小厮，也没再留意，反正这地方是要拆的，既然是徐氏的意思，姑且当做没看见罢。
正要顺着原路返回，却不想发生了变故。
那护着小男孩的小厮突然发疯了一样拽住那要走的小厮，力气之大让那要走的小厮不由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这一动作显然惹恼了那要走的小厮，未等人反应过来，已经一巴掌甩了过去，声音之响连柳茵都不禁吸了口凉气。
转眼，原先拉人的小厮已摔倒在地，脸蛋一片通红，嘴角竟顺出血来，却还是面露凶狠地瞪着，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那小男孩显然被吓懵了，身体猛的一抖，随即颤个不停，站在原地一下哭了出来。声音却是小的微弱，如同小猫一样，不知是没力气哭还是不敢放声哭。
一时间，周围只有男孩小小的抽泣和小厮不停咒骂的声音。那小厮显然怒气未消，竟要上前去补一脚。
这一下是要出人命的!
柳茵终于看不下去，赶忙从树下出来，赶在那一脚落下之前急声道:“住手!”
晴然觉得自己挺倒霉的，奉总管的命令捻人走，结果被推了下险些摔了一跤不说，打人都有人管着。
他险险稳住身形，想看看究竟是何人这么大胆阻止自己教训这个该死的贱人，一抬眼却是不由呆了呆。
面前的女子一袭月白色的长衫站于树下，墨发随意披散着，直垂腰际。她生的极为秀美，眉眼如画，五官柔和，似是被精心雕琢，身材修长，竟是比男子还俊秀几分。
她的眼角微微上挑，即使不扬唇角也是一副笑的姿态，双眸似水，潋滟着倾城绝色，却又不见一丝波纹，天生的淡然之姿。
柳茵看那小厮呆着不说话，不由皱了皱眉，走上前去又沉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晴然这才回过神来。
他看柳茵虽穿戴工整，但并未佩戴彰显贵人身份的首饰玉佩，当下只认为这是比自己身份高一些的府中侍卫，神色并未发生多大变化，只是行礼摆出一副笑态来。
“回这位大人的话，总管前些日子让奴清理清理这府中院落，来迎接王爷，别的地方都清扫干净了，可这东南角的锁玉宫却迟迟不肯走人。眼见这块地就这么荒着，王爷也已回府多时，保不准会不会注意到这个地方。总管方才下了死令，让奴今日务必把他们劝走。”说着，还指了指地上的小厮。
那小厮看到有人来，猛的回过神来，任嘴角的鲜血流个不住，只跪起身子上前挪了挪。他的喉咙里不停发出嗯嗯的尖锐的叫嚷声，一下一下拼命磕着头。
晴然看他的动作先是面色一变，随即想起什么似的眼中泛起嘲讽。他看着柳茵疑惑的眼神，不紧不慢地说:“大人，这小贱人生来就是哑巴的，说不了话的。你还磕什么，可不快点起来，被人看见还以为大人怎么着你了呢。”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给地上那小厮说的，柳茵心中却是一声冷笑。若站在这里的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侍卫，听了这句话为了避嫌便会立刻离开，有的为了邀功帮忙处理了这件事也未尝说不定。可在柳茵看来，却十分可笑。
若是纯粹只是捻人的话，给点像样的银子打发了，大可不必如此费事。柳茵看着地上面露祈求的小厮，眯了眯眼，更加确定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再者，以她对徐氏的了解，徐氏断不会做出如此不讲情面的事情，可那小厮却又是个哑巴……
柳茵不禁叹了口气，刚回府就碰上这么个麻烦事，是她命背还是怎么的。
不过本着做一个为民除害的好王爷的思想，柳茵还是挥手制止了还想说些什么的晴然。她蹲下身子轻轻用手指擦了擦小男孩哭得通红的小脸，温声道:“小家伙，你能不能告诉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情”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归府初迎家务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