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贰、接风宴别亲朋难舍旧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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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杨程吼着“甘洒热血写春秋”，这边李文涛在众人的要求下唱了段《打虎上山》的“迎来春|色换人间”。
一曲唱完坐回位子，看老姐和赵老板他们聊着生意上的事自己也插不上话，想到明天还要早起去见老师，便起身向众人辞行。
李玥送他下了楼，姐弟俩一路走一路聊着。
“真的打算留在国内了？”李玥还在做最后的努力，老弟曾经绝望迷茫的样子现在还经常浮现在她眼前，那样的场景李玥不想再看第二次。
“嗯。”李文涛点头，回答得简短干脆。
“演出市场这么差你回来不是受罪么……咱家现在有钱了不用这么辛苦，你要有戏瘾咱自己办演出，之前不也给那些老外演过几场反响还挺好吗？”
“就是那几场才让我定下决心回来，老外都能接受京剧咱中国人怎么可能看不懂。没市场就慢慢摸索呗，刚不都唱了吗，‘哪怕是火海刀山也扑上前’。戏的根在这，有决心有毅力就一定能行。”李文涛说得轻松，接着又半开玩笑地说出另一个原因，“再说学了二十多年戏，除了这行我也干不了别的了，总不能靠着自己老姐吃闲饭吧。”
“这话怎么说的？你在公司不也干得挺好吗？再说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弟，不把你照顾好我怎么对得起咱妈，我拼命赚钱不就是为了让妈和你过上好日子么，咱妈命薄没享几天福就去了，你这怎么也不领情……”
一说起母亲的去世，李文涛便陷入沉默。李玥心里暗骂自己嘴快，没想到过了三年老弟始终还是放不下心结，琢磨着如何开口劝慰。
李文涛看见老姐脸上挂着担忧，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笑着说道：“咱妈还就爱看戏呢，我不能再辜负了她。”
见李文涛铁了心，李玥实在辩不过他，只好止住话题转而嘱咐道：
“这几天我还要谈生意，住酒店方便些，回了家你把老房子收拾一下自己住不用管我了，有事电话联系，等我忙过这阵再一起去给妈上坟……还有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找个合适的成个家，别老让我催着。”
李文涛一一应着，听到老姐又提起这个万年不变的话题不禁苦笑。
他不是没找过，从戏校毕业到现在也谈过几个女朋友，可由于工作问题、生活观念等种种原因都没有结果，到后来受伤停演就更是没心情。
“老姐你越来越像咱妈了……”
“我像咱妈是你的福气。”
“是是是，我也没说不好啊。”
姐弟俩开着玩笑来到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车李文涛便一路向南。
坐在车上，李文涛看着沿途街景。
记忆中原本就宽敞的北大街又拓宽了两个车道，俨然已经成为K市交通枢纽，一派车水马龙的景象。临街早先还留着的一些老店面，现如今也已经被商场超市酒吧饭店KTV各种奢侈品店所代替。
城市发展的脚步飞速，从他戏校学艺到现在的二十年多里，K市已经由古朴的老城转身变为一座现代化都市，人们越来越习惯快节奏的生活喜欢时尚的娱乐方式，那些老玩意逐渐被遗落在身后。
虽说随着昆曲申遗成功，国家对戏曲的重视度也越来越高了，对京剧也算是大力扶持，可……
政|府拨款给戏校大翻修，陈旧的校舍焕然一新，良好的环境并没有招来更多的学生，学戏的孩子反而越来越少；团里也建了大剧场，几年前却因为无法维持而租借出去；各类大型晚会戏曲登台的机会越来越多，可也只是名家登台一人一句联唱就完事，真正的骨子老戏还是常年没有演出机会，武戏则更是挤到边边角角，别说演戏了，就连跑龙套翻跟头的机会都少有。
车窗外熟悉的街道上陌生的高楼投下影子，沉沉地压在他心头，不由地想起一段新水令：老天何苦困英雄，二十年一场春|梦。不能够奋云程九万里，只落得沸尘海,数千重。
刚才“慢慢摸索”的一番话说得轻松，道理谁都懂，但如今的形式下该如何着手他却是一团乱麻摸不着头绪，还有师父那边肯不肯接纳他都还未可知……
不过这些倒没必要说给李玥听，只能让老姐徒增担忧而已。
越往南道路越通畅，不一会就到了武威门，过了门就是南城区。跟北大街的繁华不同，南城这片还保留着不少老建筑。明代夯土青砖砌成的城墙高高耸立，城楼上四角攒尖的琉璃顶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闪着光，楼门上小情侣在放许愿风筝，逆着光留下一道道剪影。
李文涛想起小时候学戏，假期戏校关了门，老师便带着他们在城墙上练功。当时十几岁的他站在城墙垛口边，看着下面一片一片的房顶将它们想象成观众，下定决心一定要刻苦学戏，将来能站在一个很大的舞台上给更多的人演戏。
既然回来了，那不管前路如何他都得迎着……看着天边一抹余晖，李文涛定下了人生中第二个决心。
回到家中已是夜幕初降，开门进屋李文涛却没有看见想象中布满灰尘的样子。墙上他的演出照片没有一张蒙灰，桌椅一尘不染，上面摆放的大赛奖杯更是擦得锃亮。玻璃窗反着人影，窗台上的盆栽郁郁葱葱枝叶茂盛。
一看就是有人经常过来打扫。
李文涛心头一暖，看看表时间不算晚，考虑了一下还是去敲了隔壁的门。
“干妈……”
邻居赵奶奶开门看见李文涛站在自家门口，一时间愣了神。
揉了揉眼睛看仔细才高兴地拉着他的手说：“我就说刚听见隔壁有动静，老头子还非说我听岔了。老头子快出来，咱们乐乐回来了！你说你这孩子一走几年，也不说回来看看我们……”
好久没听过有人叫他小名，李文涛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我这都奔四了还孩子呢……”
“老婆子这是还把人当小孩呢。”简爷爷踱着步子走过来，数落赵奶奶，“小李有大名，你老喊人小名算什么事！”
“哎他长到多少岁在我眼里那都是孩子，要不这一声干妈不白叫啦？”
老两口日常的拌嘴逗乐再度开始，李文涛在一边笑着应声。
这对老夫妻跟李家是十几年的老街坊，一直以来受了他们诸多照顾。
李文涛爸爸去得早，是妈妈把他拉扯大，后来姐弟俩一个外面打工一个戏校学艺都不常回家，也是赵奶奶经常过来陪李妈妈聊天。再后来李文涛大赛前妈妈突然病重，要不是这夫妻俩发现及时赶紧送了医院，赵奶奶又请了假悉心照顾，怕是他就没机会见妈妈最后一面了。
姐弟俩打心眼里感激老两口，三年前走的匆忙没来得急打招呼，可每年过年还是不忘打电话问候，时不常地托人带东西回来看望二老。
赵奶奶拽着李文涛话家常，简爷爷在一边唱反调，说人小李刚回来还要倒时差，你这缠着不让人休息不像话。
“我没事，只要不打扰您二老休息就成。”李文涛赶紧打圆场。
赵奶奶心疼干儿子，赶了他回去睡觉，说以后时间还多不差这一会。
可回了屋李文涛却久久不能入睡，故土乡亲这浓浓的人情味像一团热气绕在他心间。
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同样毫无困意回首往事的还有杨程。
抱着话筒，杨程依旧麦霸模式制霸全场，只是由戏曲频道转到民歌台。思及自己与李文涛一次次的错过，杨程悲从中来，引吭高歌一曲信天游，将心中无尽相思唱得凄凉哀婉……
“羊咯肚子手巾哟，三道道蓝，咱们见个面面容易，哎呀拉话话难……”
杨程之所以会来K市，全是为了李文涛。
当年十九岁的休学少年无所事事地在陌生的小镇上游荡，机缘巧合遇到了K市京剧团的下乡演出。站在祠堂外，杨程仰着头踮着脚穿过人群望向台上，正好看见扮做高宠的李文涛一阵大枪花耍得如风车呼呼转。
那身姿如天人一般，他只觉得评书里的高王爷就该是眼前这样。
为了以后能多看几场李文涛的演出，也为了不辜负姥爷和哥哥对他的关心，杨程重新拾起学业，半年时间开足马力猛拼，终于是学渣逆袭考了K大。
进大学后他立刻跑了几趟市里的京剧团，却发现团里剧场早已外租出去，办公大楼十次去有九次都关门，每年演出少得可怜，武戏就更是不见踪迹。
越是看不着就越有欲|望，杨程撒网似的满世界找李文涛的演出视频。
渐渐地不局限于本人，其他演员的也看，也不局限于武戏，所有行当能找到的都看过来。再补课看相关戏曲知识书籍和老先生们的传记，K团每年难得的几次演出也从不缺席，只要有就去捧场。
几年下来杨程倒也有点戏迷的样子。
可以说是李文涛的出现，带着他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门里世界色彩斑斓，喜怒哀乐悲五味俱全。而他对李文涛的感情也不知什么时候，渐渐由最初简单的喜欢，进而着迷，最后变成一种痴狂。
大二听说李文涛演出受了重伤，吓得杨程求神拜佛盼着他早日康复，就差烧香磕头立个长生牌位。后来整天巴望着复出的消息，可好容易有了音信，打听到的却是李文涛要退出舞台出国经商。
杨程只觉得天塌了……
“瞭了见个村村哟，瞭不见个人，我泪个蛋蛋抛在，哎呀沙蒿蒿林……”
一曲哀思唱罢，回头一看包厢里其他来联谊的妹子小哥早已不见人影，高达三哥等人则无视他的抽风，斗地主推火车自己玩得高兴。
“撒完癔症就去前台买单吧。对圈！”打牌的间隙三哥抽空代表大家发了言。
一向铁公鸡作风的杨程大手一挥买买买，吓得众人手抖扑克洒落了一桌。这是太阳要打东南西北中发白四面八方十六位一齐出来的节奏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贰、接风宴别亲朋难舍旧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