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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个故事-薛劭 ...

  •   入了秋之后,一场秋雨一场寒,清晨醒来,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身边的床榻还残留着那人的温度,想起前一夜的被翻红浪,长宁不由觉得面红耳赤,在他所有的记忆当中,他并没有跟旁人这样亲密的接触过,尤其是对方长得如此俊美,还有硬邦邦的八块腹肌。

      “殿下起身了?”听到内里响动,有宫人捧着盥洗的用具进门来伺候他换衣裳。

      大雍的翁主有着自己独立的府邸。

      长宁是天子膝下唯一嫡出的小哥,翁主府不但在最靠近皇城的地方而且占地广阔,修建之时考虑到长宁的喜好,整个府邸庄重肃穆,尚朴去华,明廊通脊,气宇轩昂;府后的萃锦园则衔水环山,古树参天,曲廊亭榭,富丽天然;其间景致之变化无常,开合有致,整个燕京城里除了皇宫就没有比之更好的地方。

      对于自己两辈子第一次成亲,长宁心中也甚是紧张,尤其是成亲当日见到薛劭本人的时候,多年前原身恋慕的人仿佛在这一瞬间从记忆里鲜活起来,这样汹涌澎湃,酸涩而卑微的爱恋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让他颇有几分手足无措。

      “天气寒凉,殿下可要保重身子。”长宁身边除了寻常的宫人,有二人最得他器重,一人唤作寒山,一人唤作秋水,寒山性子疏旷大气,身手敏捷矫健,一手“知春剑法”便是在江湖上也赫赫有名,长宁府中的仆役大多粗通拳脚皆由他统帅;秋水性子活泼灵巧,长于经济,一手医术也当得起妙手回春,但这人生的话唠,长宁常常想着寒山性子如斯沉默寡言大抵就是因为秋水平日里话太多。

      “殿下今日穿这身红衣怎样?瞧着喜庆,也分外应景。”长宁任由宫人侍候他披上大氅,换了一身朱红色的直裾,日子入了秋来,随着淅淅沥沥一场雨,早晚倒添几分寒凉,长宁前世虽然较为文弱但身子健康,不若这一世动辄受寒,病体消瘦,惊动宫里殷皇后发落太医院,他自后世来对于此生鲜明的贵族阶级多有不适应,虽然强迫自己伪装,但骨子里对这些宫人都含着几分尊重,也因此他在宫中口碑颇盛。

      “小殿下在您出阁之后便已经被皇后千岁接入未央宫,考虑到小殿下如今也是个小爷了,住在博识殿旁的翠微宫,您也知道那里是先皇时候的书房,皇后千岁考虑到那里不属于内宫却距离未央宫甚近,又是三进的院子,很是适合小殿下。”秋水嘻嘻一笑,他性子活泼倒也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当即噼里啪啦将自己打听到的全都跟主子汇报一番。

      “有爹爹看顾着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长宁听得他快言快语心中倒也放心许多,他前世没有孩子,今生遇到无忌这个侄子又是看着对方长大,几乎将对方视若己出,如今听得这一世的阿爹出手心中如巨石落地,当即悠悠闲闲端着一盅燕窝站在廊下看雨,“郎君可用了早膳了?”

      初秋时节,草木未凋,他住的院子里自有晚荷立于水上,此时风雨骤至,寒意栗冽,砭人肌骨,骤雨落在荷叶上,珠圆玉润,若珠落碧玉盘,倒也盎然有趣。

      “郎君还未吃过先在前厅习武,教奴不要打扰殿下休息。”秋水絮絮叨叨跟长宁说个不停。

      “今日还要往靖国公府上赴宴了,难得是爹亲过寿,若是晚了,轻慢了,可就是我的不是了。”长宁微笑,府邸中具是宫中旧人,皆知晓他的脾性,这位翁主平日里待人宽和,赏罚分明,又有殷皇后时时敲打,并不敢作乱,因此偌大一个府邸虽然就一个主子,但是底下人却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大意。

      前世他也曾听闻一夜露水情缘,但他素来洁身自好并不曾尝试过,又因为对伴侣颇为挑剔,至今不曾遇到钟情契意之人,如今忽然因为一桩婚事将两个陌生人绑在一起,成婚数月来两人相处你来我往倒也有几分默契,只夜里同床他又不是贪欢的性子少不得含混过去,只隐约记得情事酣然之时对方一双凤目,便是含着欲、望也凛若寒星,此时身边小侍提起不由面上微烧。

      “寒山,去请驸马。”他既然允诺兄长要教养这个孩子,自然要做的周全,皇父将无忌接入未央宫,他倒也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问了。

      不多时薛劭迈步走进来,他个子颀长挺拔,面容严肃,行止威严,倒教人忽略了此人生的一副好样貌,见长宁一袭红衣,面色微白,眉间朱砂氤氲,便是在燕京这等锦绣堆里也称得上数一数二的俊美,偏抬头看自己这一眼,眸光如水凝寒玉,透着几分羞涩,教他忍不住心神一动。

      “驸马。”长宁愣了一下,只觉得怪怪的,倒像是在唐人街听旧时的戏文,忙住了口,笑道,“郎君可曾用早膳?不若一道,也不知你有什么忌口,只让秋水随意准备了些。”

      “劭是粗疏的武人,并无甚么忌口之处。”夫夫二人在矮榻上坐下,宫人忙摆上碗碟,“翁主可唤邵的字,元晟。”

      “皇父唤我长宁。”长宁日常吃的朴素,他身子不好,有许多忌口,摆在他面前的不过一小笼拇指大小翡翠烧麦,统共六个、一碗燕窝银耳粥、一碟白水煮的时蔬,而薛劭跟前则是泼油辣子的羊肉面、一碟腌制的提味儿的泡笋、一碟糟鲥鱼并一碗牛乳,薛劭见摆在自己跟前都是自己平素喜欢的,颇有几分诧异,但他不是活泼的性子也就没有表露出来。

      “我在边关数年,又是长房独子,家中分产未分家,二叔一家、三叔一家都在府中,去岁二叔赴任凉州、三叔赴任扬州,他们的夫郎也跟着去了,只留下二房三位堂弟、三房两位堂弟在阿爷跟前养着,上回你计入薛家族谱之中他们都在书院没回来,今日爹亲过生辰,应是都能见到。”薛邵见他吃粥的时候微微皱眉,知他不喜欢,不由道,“可是不喜欢?何不换其他的。”

      “我身子不算好,要常常养着,这时节都说吃燕窝滋阴,吃了一季换季的时候连咳嗽都不闻一声,比吃药还好,是以日日如此。”长宁见他细细看着自己,眼神里不由自处透着关切亲昵,他倒也不是没想过找个贴心的人,但如今朝中局势诡谲,他与薛劭的婚事实际上是皇后、太子与薛家联姻,能与薛劭相处融洽,他心底高兴,用勺子在碗中搅拌了几下勉强多吃了几口。

      “便是玉髓琼浆日日吃也要烦了。”薛劭见他透出孩子气的一面不由微笑,只觉得这人这模样委实看着有几分可爱,他原本心中惦念着幼年时候的救命恩人,可与长宁相处,见对方温和可亲才华横溢,他自知与恩人有缘无分,又见过幼年时候爹亲与父亲举案齐眉的样子,打定主意要好好与长宁相处,“我常年不在燕京倒也不甚清楚,到时候托阿爹寻几个上好的厨子,换着模样做来吃才好——长宁还是太瘦了。”

      夫夫两个用过膳,便相携着出了门。

      靖国公薛家在前朝便是大族,到了本朝慧眼识英雄投在了太、祖门下,助太、祖夺得江山之后,第一任靖国公薛让便以纵情山水为由将兵权上交,又将国公之位传给当时不满十六岁的世子,自己带着夫郎游历天下,后来几任帝王薛家都只做纯臣,颇得皇族信任。

      夫夫两个一到门口便有门子守着,见两人过来忙大开中门将人迎进去,还未走进正房便瞧着挨挨挤挤一群仆役候在了门口,招呼着往来贺寿的人,薛劭看了不由暗自忖度,府上历来清净,虽是长辈过整寿,却也难得见如此宾客盈门的样子。

      天子素来体弱有头风之疾,等立了殷皇后为后更是难得理会朝政,左右殷皇后于朝事上一把好手段,跟宫中其余的妃嫔相处也大度,对他也很尽心,且他拿着头痛的政事放在殷皇后手中却有条不紊,天长日久天子越发信任殷皇后。

      近些年来随着殷皇后拔擢寒门子弟打压世家勋贵,便有许多人恨不得他即时死去,但他如今深得圣人信任,手中又有忠心的臣子,跟太子虽有龃龉,大事上却能彼此相合,便是有人借机攻击殷家他还要拍手叫好,左右他跟殷家不亲近——委实教人难以下手。

      可这样强硬如殷皇后也有一个软肋,便是唯一嫡出的翁主殿下。

      这位殿下长于深宫,性子在一众或出家修道、终身不嫁,或养面首公然跟夫家对着来,或仗着帝宠插手朝事偏又外强中干的大雍翁主之中,堪称一股清流,若只是如此朝臣也不会对他多加关注。

      概因殷皇后的手段历来强势。

      殷皇后年幼时候在勋贵之家受尽白眼,爹亲因着生了一张好相貌便被父亲强入侯府,却又不仔细对待,在他年幼之时便郁郁而终,留他一人在府中颇受磋磨。

      他虽然对政事有天生的敏锐,但幼年时候受过太多的苦令他的手段也分外激烈,早年在与世家争权之中不乏血流成河,可自元庆十五年六殿下病过一场之后,就生出变化来。

      虽然有人暗中嘀咕是殷皇后君手上煞气太重若不收手只恐报应到子嗣上,但一个杀伐果决百毒不侵的猛虎忽然吃素除非是换了个人,日子久了朝中的老狐狸们也看出来,殷皇后还是那个殷皇后,但殷皇后的身后却多了一个颇得他信任倚重的军师。

      能让多疑的殷皇后全身心信任的人除了他唯一的血脉昭明长翁主之外还能有谁。

      可惜这位翁主素来都是养在深宫人未识,便是宫中宴请也常因身子孱弱而避席不出,这一回他出嫁之后夫家做寿,朝中许多世家勋贵都厚着颜面仗着与薛家七拐八绕的姻亲关系,想要在宴席上见一见这位真人。

      薛劭原本就是心思稳重之人,定下心来要与长宁亲密相处,在细微处就越发显露出来。

      他主动伸手扶着长宁下了马车,二人由下仆引着进了垂花门先行给靖国公夫郎行拜寿礼。

      他们来的时候还早,不时有客人到来,薛劭领着长宁在前头花厅坐下,跟来客寒暄几句,等到要到午时开宴,下仆连忙通传太子、魏王和齐王都来了。

      靖国公忙上前迎接,引着这一前一后到来的皇子们入席。

      大雍民风开放,宴席素来分桌而坐,未成婚的小哥小郎们跟在父亲和爹亲身后,越是到了适龄年纪出门走动就越发频繁。

      薛劭是嫡长子,长宁又是翁主,二人列席原本在靖国公夫夫下首第一桌,如今太子、魏王、齐王到来,少不得要将三人座次安排在上头,好在今日三人都未带家眷,便在薛劭与长宁前头再插入一席,往后则是各家勋贵,对面则是以殷丞相为主的世家。

      殷皇后在朝堂上屡次朝着殷家发难,但他手段越是强势,反而引得世家抱团,如今朝堂上寒门与世家势如水火,以薛家为代表的勋贵各站一方,殷皇后手段虽然激烈,但他身后站着天子,一时间双方交手不相上下,面上却是陷入花团锦簇的太平模样。

      薛家原本是勋贵中中立的一党,但薛劭尚了翁主,谁知道会不会有旁的心思。

      殷丞相与贵为皇后的胞弟不相和已是朝野皆知,此次靖国公府摆宴他托病未来,只有殷家主母带着适龄的小哥殷季华赴宴。

      长宁往日跟这个表弟接触有限,此时见他端坐在案几旁边,比之周围左顾右盼华冠丽服的小哥倒是显得格外不同。

      “今日拙荆过寿,劳动几位殿下亲至道贺。”众人分宾主而坐,靖国公先行举杯。

      “薛国公客气了,国公为昭明翁主家翁,为孤等姻亲,自然当来祝贺。”夜闻佑举杯一笑,笑意洒脱若清风朗月。

      “可不是么?小五是中宫嫡出,与薛蒋军婚后举案齐眉,小五过得好,我们做兄长的自然要来。”齐王容貌酷似宜侍人,与殷皇后威严端丽、瑾侍君娇媚可人不同,宜侍人出身寒微,是寻常人家的百姓,但肤白如玉、容光慑人,堪称后宫之首,此时觉着举着酒杯微微一笑,越发教人觉得他容色出众,将一室灯火辉煌都压了下去。

      薛家自传世数百年,从草莽出身到钟鸣鼎食之家,起起伏伏超过当朝成立的时间,薛家每代主母皆出身富庶,带来的菜谱经过历代改良,已成燕京一绝,只因薛家世代从武被喜好风雅的世家不容,在谱系中被认定为一个异类。

      席间觥筹交错,宾朋满座,正是一幅热闹欢快的样子。

      时人以肉类为贵,有炙烤的全羊,里面填充着肉和糯米佐以香料,还有一只仔鹅藏在羊腹中,由仆人站在中堂现场烤制再切分开来呈给每位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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