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绯烟》南朝今安

1、第一章 柳家有女初长成

　　祯庆二十三年春，天羽王朝庆元帝驾崩，新皇欧阳予承帝位。改国号辛俞。同年六月，遵先皇遗诏迎娶柳太傅长女柳绮罗为皇后，封号德贤。
　　德贤皇后美艳无双，贤淑得体。自嫁于当今圣上，便以己作则，母仪天下。新皇欧阳予自是高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鸾凤殿
　　皇后柳绮罗斜靠在殿内大堂偏右的紫檀木躺椅上，纤细的眉宇间似乎透着些担忧。欧阳予则坐在她身旁，轻轻抚着她的手臂。
　　“皇后近来身子微恙，太医说是心病所致，可否告诉朕，皇后为何事担忧？”
　　柳绮罗轻叹了口气，说道：“皇上可曾记得，臣妾娘家有一个妹妹，名唤倾晗，年方二九。”
　　欧阳予细想了一下，道：“嗯，咱们成亲那会儿朕还见过她，虽不及皇后美貌，却也小家碧玉，灵动可人。听说还是京都数一数二的才女呢。可皇后心病与她何干？”
　　“臣妾这个妹妹，从小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上门提亲之人不在少数，只是她生性顽劣，任家人说破嘴皮子，就是不答应嫁人。想来也许是看不上吧，却也不至于，提亲之人，名门望族不在少数。家母曾问过她为何不嫁，她却说她想同书中的男女主角一般，有一段惊心动魄的爱恋。老来回忆也是一件极美妙的事情。可哪有这么容易找着啊。时间长了，家人又怎能任她继续胡来。”说罢，又叹了口气。
　　欧阳予听完，不禁失笑，道：“就为这事啊，那皇后大可不必再担心了，过会朕便去拟一圣旨，赐婚于她，这不就解决了？”
　　“可她会这么轻易答应吗。”
　　“圣旨岂容她不尊，就算她不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的话总该听吧。”
　　“这倒是。只是皇上觉得，将妹妹许配给谁比较合适呢？”柳绮罗总算舒展了微皱的眉宇。
　　欧阳予想了半晌，似乎想到了些什么。“皇后觉得北王秦羽之子秦洛如何？朕与他虽非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却胜似同胞。况且秦洛只比倾晗年长三岁。且相貌英俊，文武双全，与倾晗相比也算般配。只是他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一年中，总有那么七八个月在外游山玩水。父皇在世时，便总是问他：年轻时过得就是老年人的生活。老来要多么闲散的日子啊。”
　　柳绮罗听罢有些激动，忙坐起身来道：“八王爷倒是妹妹极好的良婿。妹妹生性恬淡，若真嫁于他，能与他一起共赏山水，平平淡淡过一生，也总比嫁入豪门世家，天天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来的强。只是不知秦世子是否也愿意娶我家妹妹为妻。”
　　“那小崽子近来又不在府里，想来是又出去了。朕先将圣旨送到岳丈家，安定岳丈的心，等那小崽子回来了，朕再让他答应便可。”
　　“小崽子......”皇后不禁失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夫君竟这么可爱。
　　京都柳府
　　柳氏家族也算是京都名门望族中的一员了。世人都说红楼贾府白玉为堂金作马，但与柳府相比也不过如此。
　　今日柳府热闹非凡，原因为何呢，原来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福公公亲自到柳府宣旨。皇帝归为九五之尊，而见圣旨如见圣上，自是轰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柳太傅次女柳倾晗德才兼备，才貌出众。现八王爷正适婚娶，与柳家次女柳倾晗天造地设。特将汝许配于八王爷。泽良日完婚。钦此，谢恩。”福公公尖细的声音在柳府内响起。
　　柳倾晗听完圣旨先是一愣，心中一惊。圣旨赐婚啊......
　　“小晗，还不快接旨。”跪在柳倾晗身边的柳父看着久久不动的女儿急了，伸手推了女儿一把。
　　“啊？接旨？哦，哦接旨。”被父亲一推，柳倾晗一下惊醒了。
　　“谢主隆恩。”柳倾晗从王公公手中颤抖的接过圣旨。
　　“有劳公公了。”尽管福公公只是个宦官，但毕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所谓对事不对人，一想到女儿即将出嫁，作为父亲自是高兴。
　　送走王公公，柳府上下一片兴高采烈。早过及笄之年的柳府二小姐终于要出嫁了。无论主仆，无不在兴高采烈地讨论这件事。
　　这会儿，恐怕也只有柳倾晗没有这么开心了吧。
　　深夜，秋风萧瑟，万籁俱寂。只见一条人影鬼鬼祟祟，蹑手蹑脚地弓着背穿过柳府的玉竹轩。
　　这时，黑色夜幕下又闪出另一条人影。“小姐小姐。”黑暗中看不见是谁，但隐隐约约能听出是个女声。似乎喊得有些焦急。看到玉竹轩墙角的人影后，激动地跑了过去。
　　“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原来是柳府二小姐柳倾晗的贴身丫鬟柔儿。只见柔儿一手插腰，一手抚着胸口，不停地喘着粗气。
　　“嘘......你小声点！别让人家发现了！”说罢，还不停的四处乱看。原来，玉竹轩墙角的人影正是要逃婚的柳倾晗。照她的话说，就是要出去避避风头。
　　“小姐，你盘缠忘带了！”柔儿有些无奈。
　　“盘缠？”柳倾晗摸了摸包袱，真没带！
　　正想从柔儿手中拿过荷包，没想到小丫头攥的真紧。
　　“那你倒是给我啊。”柳倾晗无论怎么扒柔儿，柔儿就是不肯放手。
　　“小姐，你真要逃婚啊，这可是欺君之罪。”柔儿急得快哭出来了。
　　“什么叫逃婚啊，我只是出去避避风头。”
　　“那老爷夫人发现你不见了，我怎么跟他们交代啊。”柔儿还是不愿意松手。
　　“那你就说我是趁晚上逃出去的，你不知情。事实上也是啊，如果你现在不来找我，那和我自己逃出去你不知道这件事也差不了多少啊。”柳倾晗有些理所当然。
　　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她开始使劲掰柔儿握紧的双手。道：“你倒是给我呀，再不走，就要被发现了！”
　　“小姐，你真要出去避风头啊。”可能觉得自己无法说服自家小姐，柔儿语气有些松了。
　　“那你准备去哪里啊，你告诉我一声，有什么事，我好及时通知你啊。”
　　柳倾晗抬头望了望星空，道：“我想去玉门关外看看。‘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想来一定很美。”她的眼中满是憧憬。不晓得千里之外玉门关的星空是否也这么美丽。
　　“对了，你千万不能与家人说我要去哪里啊，尤其是我爹娘，不然等我回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柳倾晗终于从柔儿手中夺回了荷包，顺手颠了颠。里面鼓鼓囊囊的，看来装了不少银两。
　　“那你可要要照顾好自己啊。外面不比家里，坏人多，要是有什么困难，就早点......”
　　“哎呀，知道了，你这丫头年纪不大，说话怎么跟我娘似的。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好了，不跟你说了，我真的要走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没等柔儿念完，就匆匆溜出了柳府的后门。
　　柳倾晗溜出柳府后，径直去了城南的清韵客栈。虽然京都有四个城门，只是现在天色已晚，城门口的守城兵早已将城门锁上。山一般高的城墙，俨然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别说柳倾晗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美美的睡一觉，养足精神。在第二天家人没发现之前早起出城。
　　清韵客栈店如其名，店内装修清馨雅致，如家般温暖。客栈的掌柜是个女子，名叫宁馨。芳龄三十二，与柳倾晗是极要好的朋友，只是年龄差距有些大。说是朋友，其实说是知己更加合适。
　　“馨姐，帮我开一下门！馨姐！”
　　“来了来了，等会啊。”人未到声先至。宁馨声音不似倾晗轻柔，与之相反，她的声音清亮又带着些沙哑。
　　原本漆黑的客栈亮起了一盏灯，是宁馨点着油灯来了。
　　“诶，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宁馨看到倾晗，有些不可思议。
　　“先让我进去再告诉你吧，这会子怎么这么冷了。”柳倾晗嘴里嘟嘟囔囔的，双手摩挲这双臂，冻得直哆嗦。
　　“快进来吧，这都快入秋了，能不冷嘛。”说着，宁馨侧身给倾晗让出了个道，顺手将原本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了倾晗身上。
　　“这都深夜了，你不好好在家呆着，跑我这来做什么？”两人边说边走到宁馨房间。
　　“还不是圣上赐婚惹的祸嘛。”柳倾晗有些无奈。走到圆桌边坐下。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不是人人都能得圣上赐婚的，人家巴不得赐婚的是她们，你倒好，大半夜的不睡觉，搞个离家出走啊！”宁馨抓住柳倾晗的手，神情激动。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你还不了解我呀？若是我真碰上了心仪之人，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啊。”柳倾晗语气有些不满。
　　“你不要命啦，不说别的，光说你逃婚，这可是欺君之罪，你怎么担得起！婚姻不是儿戏，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你不是知道吗？你想象中的爱情，事实上不一定存在啊。不要闹了，快回去吧。”宁馨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关心。
　　“可书中都是这么写的啊。”柳倾晗有些不解，从小到大，除了爹爹之外，最爱的就是自己的哥哥了。对于见到的其他男子，别说爱了，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倒不是有美丑之说，只是柳倾晗做事随心，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所以她并不知道爱上一个男人是什么感觉。
　　“书里的不能信！乖，听我的话，我现在就送你回去，别闹了啊。”说着，拉起倾晗就要往门外走。
　　“我不回去！”柳倾晗挣脱了宁馨的手。又固执地走到桌边坐下。说道：“怎么连你也这么认为！可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和一个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一面的人成亲！他也一定不会是我的心仪的夫婿！”柳倾晗有些委屈。
　　又接着说道：“我想去外面的世界走走。说不定真能找到我的能与我相伴一生的人呢！”柳倾晗的语气坚定，丝毫不为宁馨所动。
　　“你真的要走？”宁馨知道凡是倾晗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但还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对。”柳倾晗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那你准备去哪？”
　　“玉门关外。塞外风光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终于有机会去游历一番了。”柳倾晗有些沾沾自喜。
　　“你认路嘛！”宁馨有些不相信。倾晗连京都都没出过，更何况要去玉门关外。
　　“我不认路你认啊。”语气理所当然。
　　“我可不跟你一起去啊，我还要看店呢。”宁馨连忙摆手。
　　想了一会又接着说道：“最多我给你画一张地形图啊。”
　　“也行。”
　　“出了城门照着我给你的地形图走就是了。我去给你准备洗澡水，你洗完澡好好睡一觉，地形图画完我给你放桌上啊。”说完就去帮柳倾晗准备洗澡睡了。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