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惜》步轻歌

2、第二章

　　叶临惜一个好梦睡到了黄昏，她醒时正好能从小窗中看见被夕阳的霞光染红的天际，那是与燕京截然不同的景色，青海本就苍凉空阔，它的夕阳日落充斥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雄浑气势。
　　叶临惜欣赏了一会儿，听得婢女敲门，便让她们进来。
　　一个婢女走到她身前，盈盈一拜：“奴婢轻颜参见大小姐。大小姐，用膳的时间到了。”
　　“知道了，”叶临惜坐到梳妆台前，通过铜镜，目光扫过这个叫轻颜的婢女，“你帮我梳个简单点的发髻吧。”
　　“是。”
　　轻颜清秀的脸上挂着轻柔的笑，走到她身后，拿起木梳先是给她梳了梳头发，然后很轻快的挽起一个飞仙髻，发簪她却是不能决定的，于是拿了装着各式簪子的木盒问道：“不知大小姐想用哪个簪子？”
　　叶临惜瞟了一眼，她逃回青海时一路上都是作男子装扮，首饰什么的一概都留在了燕京，这里都是叶天吩咐人置办来的簪子，她随意的指了个玉簪让轻颜簪上。
　　弄好了头发，又整了整衣服，便叫轻颜带路前往膳厅。
　　她到了膳厅时，膳厅中已坐了叶天、叶临霄和叶海一家。当初叶临霄和她被送到燕京后的几年，他们的母亲都是在伤心思虑中度日，几年前就去世了。她死后，叶天未曾再有半房妻妾，只一心打理青海，因此他仅有这一子一女，十多年中亦是非常思念，如今他们总算是回到青海，叶天真是恨不得把那么多年的慈爱都灌输到他们身上。见得叶临惜出现在门口，就让她坐到他的一侧去。
　　叶天的另一侧坐的是叶海，然后依次坐着叶海的儿女。她只见她的堂弟堂妹们都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当初叶临惜去燕京的时候，他们要么还没出生，要么出生了却是不记事，因此这可算是他们和她的第一次见面。叶天一一给她指认，她一一记住。
　　待到全部打了声招呼，叶天才吩咐婢女们上菜。
　　这可谓是他们首次齐聚于一堂，叶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因此这餐饭吃的是和乐融融，激动沧桑和即将迎战的紧张仿佛全都消失了。
　　席后，叶天接到密保，看完后，面色不禁凝重了几分：“宋珣竟已领一千精兵先至兰州，当真神速。”兰州据青海并不十分遥远，不过好在宋珣只有一千兵力，倒是不必有太大担忧，不过叶天还是叫上叶临霄和叶海一同往书房去了。
　　叶临惜没什么心情和别人聊天，也带着轻颜回惜颜楼去了。
　　依旧让轻颜留在一楼，她自己上了二楼。推门进去，便听到小窗上停着的老鹰“啁啁”叫着。
　　叶临惜几步走过去，从老鹰爪下的竹筒里抽出信纸。
　　“我要见你，明日西平城城郊青云寺，我会一直等你。”
　　十几字龙飞凤舞的停在纸上，气体遒劲大气，笔力千钧。宋珣在别人面前一向冷淡克制，可他的字却着实反映了他的性格。
　　叶临惜看了几遍就移开了目光，她将纸接在烛台的火焰山，看着它燃烧殆尽化作飞灰，心里却想着兰州到西宁的距离，不禁想到叶天先前说的：当真神速。

　　次日清晨，吃过早饭，叶临惜提出去青云寺游玩，并婉拒了叶临霄的陪同，孤身策马向着西宁城郊而去。

　　青云寺坐落在城郊的一座山上，时值春末，四野青青，来往的香客很多。
　　叶临惜将坐骑照影托付给寺庙门口的一个小僧，又塞了一个小银锭过去，这才悠悠问道：“青云寺有何景色？”
　　小僧恭声答道：“青云寺前殿都是佛像，参拜的香客众多，后山却是有一片自然风光，不少女眷爱去。”
　　后山？叶临惜心中有了答案，却还问道：“今日或昨夜可有独身男子来此？”
　　僧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是疑惑这个女施主为何询问有无男子，但仍是思索了片刻回答：“昨夜并无人前来，今日……今日清晨很早的时候倒是有位男施主骑了匹马来，风尘仆仆的样子，却不是为了休息，只径直向着后山去了。”
　　这次叶临惜确定了心中的答案，也不再问，就向着后山而去。
　　后山确有一派美好风光，叶临惜四处走动，不久在一棵树下望见一个瘦削的背影，她的脚步声似乎惊扰了那人，那人回过身来，却不是宋珣。
　　她见那男子神色莫名，又听得他问：“可是叶临惜叶小姐？”
　　她心中疑心大起，也不妄动，只是仔细打量了那人一番，谨慎的答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男子却似已经肯定，脸上露出一个古怪残忍的笑意。
　　“是的话，就请叶小姐留下性命吧！”
　　叶临惜神色大变，转身便想逃，然而四个黑衣人从旁跳出，各自封住了一个方向，拿着手中的剑齐齐向她攻来。
　　叶临惜在燕京的时候和叶临霄偷偷学过一些功夫，但只做强身健体用，那四人功夫也是很好的样子，她哪里敌得过。她身上只有一把防身的匕首，只能勉力抵挡。
　　不过一来二去，她身上就添了不少伤口。
　　叶临惜心知她今日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然而若是她就这样死了，她死不瞑目。
　　她扬声问：“你们是谁派来的？”
　　那个一直站在一边的男子冷笑着回答：“我们奉宋将军之命来取青海王长女的性命。”
　　“是，是宋珣派你们来的？”
　　她很清楚昨夜的信是宋珣亲笔所书，而且宋珣武艺高强，没什么人能奈何的了他，这些人只能是他派遣而来。但她心中始终不肯相信宋珣会这样对她！如今问也只是想再确认一下，想让她自己死心。
　　果不其然，男子给了肯定的答案，接着又道：“若不是宋将军说出来，我们也想不到原来叶小姐和宋将军还有这样一段感情，不过叶家郡主再美，也比不过三公主国色天香。宋将军回去就将迎娶三公主，此时用这段感情引你来取你性命也算军功，宋将军果真明智！”
　　叶临惜听得心中又是绝望又是仇恨，她恨宋珣的背叛，也恨自己不听哥哥的话，白白送了性命。只是不知她这一死，父亲哥哥会有多么伤心……
　　这样想着，手上却慢了下来，于是又被刺了几剑。
　　其中一剑从她身后刺进她的左胸，又狠狠抽出。她一下子失了力气，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那几人停住了手，漠然的站在一边。那男子走过来，看着她的眼神逐渐涣散，看着她就这样死去，面上带着恨意。
　　男子确认她已死去，才露出一个凉薄的笑来：“情之一字，果真害人不浅。还是宰相的计谋高明，待你们回去就可以去宣扬宋珣杀了叶临惜的‘功劳’了，痛失爱女，想必青海王也不会轻易地放过他这个杀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