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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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ah在逃命，他的动作踉跄，裸露的皮肤上满是尖锐物体留下的划痕，一身破破烂烂的浅色衣服上也已经沾满污泥和干涸的血渍。他拼命地呼吸着，喉咙中像是吞下了烧热的炭块，每一次气流的经过都会引起刀割似的痛楚，即便如此也不能停下，近乎一片空白的头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逃。
漆黑的夜空中血色的满月幽幽地将大地罩上不详的光，月光下蓝紫色的巨大植物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这些影子缠绕在Noah身边蠢蠢欲动，窥探猎物的食欲随着影子的晃动投射而出。
跑——逃——快点！
Noah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逐渐传来令人烦躁的杂音，心跳的声音一瞬间放大了几十倍，节奏沉闷而急促。他快要到极限了，三天未进食的身体本就足够虚弱无力，何况这三天中面临的还是无休止的拷问，逃出后到现在为止已经连续奔跑了两个多小时，即使那速度是无法算作真正的奔跑的，能够撑到现在也足以称之为不可复制的奇迹。
“不逃了吗！！！小虫子，至少让我再享受会儿啊！！！啊？！！！！！”高亢而尖锐的声音中满载着毫无掩饰的恶意，夹杂刻意踏出的脚步声，悠闲地吊在Noah身后，像是一只正在戏弄老鼠的猫，看着老鼠走投无路的样子发出癫狂的大笑。
Noah的瞳孔因恐惧而缩紧，这三天来他最熟悉的就是这个声音，这声音的主人折磨了他三天，又刻意放他逃走，而后玩乐般追逐他，只要他的速度稍有放慢，随即而来的必然是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破风声——那是沉重镰刀割裂空气的哀鸣，Noah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在那镰刀的攻击范围之内，身体必然会□□脆地分成两半。
他咬着牙，手脚并用不断爬过巨大植物裸露在外的根系，向着来时的空地逃去，身后疯狂的笑声时远时近，仿佛时不时就会停下来欣赏他狼狈的样子，而后轻轻松松追上落下的一段距离。Noah清楚那个男人有这样的能力，他被抓时亲眼看到那个男人从十多米高的植物顶端一跃而下，落地时轻盈得如同只是走下一步台阶，而后几十米的距离不存在般一瞬间来到了他的面前，对着他露出喜悦而扭曲的笑容。
最恐怖的不是那些数据，而是其中的游刃有余，那个男人明显没有发挥全部实力，看上去甚至只是个散步的程度，这种级别的身体能力他根本从未见过…那根本超出人类的范围了吧！
Noah艰难地保持清醒，到达极限的身体已经处于了随时可能奔溃的状态，眼前终于出现了空地的一角，洁白的沙地在血色的月光下散发着异质的氛围，但那没什么，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异质的，这样的世界，根本不该存在。
“你，好像很想到那里去啊？”恶魔般的声音再度响起，忽略声音本身的狂乱，单听语气仅仅展露出了纯然的好奇之意，声音的主人挥下巨镰，刻意使刃尖穿透猎物的胳膊扎入地面，他似乎玩腻了你逃我追的游戏，同时一脚踩断猎物的左腿，俯下身将嘴唇贴近猎物的耳际，甜腻地低笑出来“抓~住~你~了~”
Noah的身体因剧痛而抽搐，本能的惨叫却因为过分的恐惧而堵在了胸口，他尚能够活动的手徒劳地试图抓紧眼前垂落的金发，却再度被利落地折了手腕。
嗅到新鲜血气的巨大植物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柔软的分支蜷曲起来，而后向着两人所在的方向猛然探出，被植物所包围的狭窄空间只是在片刻间就已被那些分支挤满，尖端处分叉，扩张，最终现出真正的面目，化作一张张长满利齿的巨口铺天盖地而来。
“真烦人。”男人嘀咕了一句，声音再度变得高亢“喂喂喂！没人教过你们，在别人捕猎的时候不要打扰吗！！啊？！！！”抽出的镰刀带着血线在半空划出绚烂的圆弧，男人一跃而起，再度挥出镰刀，将掉落在地的植物残肢彻底切碎。
他落地时歪着头想了想，看了一眼前方已经不能动了的猎物，又看了看那些受惊收回分支的巨大植株，血色的月光在他的双眼中烙下一层火光，跃动着，摇曳着，而后他抱着肚子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懂得看眼色的家伙全都去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尾音未落，人影已经出现在周围需要几人合抱的植物根部，镰刀划过的影像尚有残留，另一个方向也出现了同样的残影。
被斩断的植物临死挣扎般伸出全部分支化作巨口向男人咬下，霎时间奔涌的蓝紫色洪流比之前更密集也更显凶猛。
Noah守着最后的清醒，手脚传来的痛楚已经近乎麻木，他没有向后看一眼，只是执拗地向前爬着，手臂使不上力气就用肩膀，左腿无法行动还有右腿，发疯的植物已经不再看他这个新鲜食物一眼，托了那个男人忽然乱来的福，Noah又看到了逃跑的可能。
距离前方的空地越来越近，Noah越发心急起来，他的双目间渐渐亮起了希望的微光，只要再有一分钟！只要一分钟的话，他就能够离开这里了！！
然而，这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被一句话轻易地打碎了。
“你想去哪里~？”
一只手揪住Noah的头发向上提起，迫使他的头向后仰去，握着镰刀的男人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对他露出了初见时那喜悦又扭曲的笑容，咧开的口中尖锐的犬齿闪动着森冷的寒光，这一刻所呈现的已经并非人性，而是压倒性的残忍兽性。
身后一片寂静，散落的植物尸体层层堆叠着了无生机，男人的脸上虽然看起来很干净，衣服却已经被植物的血液浸得湿透，连散落的金发也被深紫色的血液粘成了一缕一缕，样子妖异而狰狞。
“对，对！就是这个表情！”男人踢了猎物一脚，将猎物的身体翻转过来，抓着猎物头发的手顺势松开，转而掩住面孔，只在指缝间露出弯起的单眸和夸张的笑容，他的声音由尖锐的高亢转为低沉，宛如在忍耐着什么，压抑地低声自语“真是太棒了…就是这样才对啊…恐惧，绝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声音在中途再度转高，发展为肆无忌惮的笑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由为刺耳。
Noah的意识本已在希望破灭的一刻中断了，却又在痛楚下生生清醒过来，三天内对这个男人形成的恐惧反射终于彻底爆发，时刻绷紧的神经断成了两截，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有本事杀了我啊！”
这是自暴自弃，但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到死还不如痛快一回。
笑声突兀地中断了，男人猛然低下头盯着他，金色的瞳孔失去月光的映照显出极度冰冷的色彩来，似乎对他的话感到有趣，男人歪着头，而后整个人俯下身来停在他的正上方。
被血液打湿的金发在重力的作用下纷纷垂落，散乱地落在他的脸上脖子上和身体上，被血液浸湿的衣服经过风的吹拂变得冰冷而沉重，同样有一部分垂落在他的身上。这姿势宛如将猎物按在爪下的猎食者，漫不经心地思考着该从哪里下口进食。
“没有打算杀了你啊。”难得用了一副看似正常的语气，男人咧开嘴笑了，鲜红的舌尖舔过尖锐的犬齿“你很有意思，现在在想什么？怎么逃离我？又或者是怎么反杀我？”连续三个问句，一句比一句音调更高。说到最后似乎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很快自顾自地再次笑起来，他的眼神中被混乱与亢奋所主宰，找不到一丝理性的存在。
Noah的目光动摇起来，他的确想了这些，虽然什么方法都没想到。
“你，名字是？”男人移动了一下镰刀，锋利的刀刃靠在了他的脖子上，虽然姿势看起来很别扭，力道却很稳，完全不给人逃脱的机会。
“…Noah。”他尽量假装平静地回答，三天的惨痛回忆强迫他记住了许多尽可能不会刺激到这个男人的要点，说话要平稳，语气要平淡，不能求饶，不能喊痛，可以隐瞒却不能欺骗。这个男人的直觉强得惊人，稍有不对就能敏锐地发觉，进而开始发疯。
“嗯~？Noah…呐~？”男人玩味地念了一遍，意外安定下来的声音甚至让听惯了他高亢声音的Noah觉得陌生“我的名字是Shadrach，你最好记住。”他用镰刀相对钝圆的刀背蹭过Noah的脸侧，而后刃尖悬停在右眼上方。Shadrach着迷地盯着猎物瞳孔中镰刀的倒影，那小小的倒影中，镰刀之后是露出一角的血色月亮，
于是Shadrach站起来，抬头仰望血色的满月，一人高的巨型镰刀被随意地搂在手臂中，流线型的刀刃隐隐划过血光。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站了一会儿，他身上那些狂乱的气息在这期间慢慢收敛，不久后，他单手捞起Noah，将他带到了那片被洁白沙地所覆盖的空地，而自身则退到了空地之外，神态动作间还残留着狂气，却要比之前平静了许多，看起来更像是强行压抑了本性，无论哪里都透出奇特的不协调感。
“我们会再见的。”Shadrach先是低声说了一句，沉默几秒后，神色突然改变了，他抬起镰刀指向属于他的猎物，笑容扭曲而疯狂“逃吧，逃吧，逃得远些，逃得快些！我会再次找到你，抓住你，折磨你！那样的表情，真想一直看着啊！”他似乎很开心，即使镰刀抬得很稳，整个身体却因为大笑而不断颤抖着，甚至于有种笑到岔气的感觉。
麻木的神经在这笑声下渐渐意识到了现在的状况，Noah此时比起逃过一劫的庆幸，更多的却是不知所以的惊愕，没有什么事比现在的情况更离奇，他到底为什么会捡回一条命？而且，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Noah沉默地对中央系统下达了传送的指令，同时，意识彻底因疲劳过度和安下心的放松感而沉睡了。
不知是否是错觉，最后的知觉中，有人絮絮低语着。
——我在最深处等你。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