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江楼月（原名同心）》子曰无医

30、骷髅山

　　骷髅山。
　　敖寸心曾一度以为，妖物聚集之地该是妖气汇聚、阴风阵阵、暗无天日的，可事实证明，说书先生都是骗人的。
　　因先前吃过亏，是以哪吒跟沉香率领的天兵驻扎在骷髅山二十里外的山谷中，此次寸心跟紫芙前来帮忙，哪吒三太子便分外热心地带着两人去骷髅山看个究竟。
　　寸心望着前方的山岭，略微无语。
　　眼前的山岭巍巍峨有入云之势，绿茵成毡蜿蜒至山前，漫山皆是不知名的娇艳花朵，姹紫嫣红得细蝶翻飞，山上更有数股溪流顺着山势而下，一派生机。
　　寸心因暗忖这山头虽然没什么仙气，灵气确是实打实的，而且从外观看去怎么说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去处，居然是一众妖精恶鬼藏身之处，看来人不能只看脸，山不能只看皮…
　　哪吒在一旁见她望着骷髅山出神，略猜到其想法，便解释兼提醒道：“二，咳咳，三公主，这骷髅山原为通天教主座下石矶道场，因而这山的风水是要比别处好些。石矶死后，也常有一些山精野魅冲着这山灵气汇聚前来修行，因他们一心修行也不曾为害人间，天庭便不曾管过。谁料后来怎地出了个紫芙，收了在这山修行的一种妖精，并召集了那些恶鬼，强占了这山头，还在山上种满罂粟，以花为阵。现在山上那些小花都是罂粟花，虽然闻不到什么味道，可只要人身处其间，便会为其气味所迷出现幻觉，以至晕眩。你们可千万小心。”

　　寸心点头，应道：“多谢提醒。只是我也曾听三哥提过当初封神之战，助武抗周的人中好像并没有这位石矶？”
　　此话一出，哪吒面上添了几分尴尬，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石矶早在封神之战前便已被我师傅打回原形。”本想就此岔开话题，可见着龙女一副求知心切的模样，想着她一贯的性子，自己当初被她换着法子套了不少话，只得老实道来。
　　当初李靖还任陈塘关总兵时，哪吒从外观到心智上都还只是个黄毛小儿，一日在城楼闲逛，发现了乾坤弓跟震天箭，便玩性大发地射了一箭，孰料那箭竟从陈塘关飞至骷髅山，还射死了石矶的弟子 ，石矶素来护短，便来陈塘关向哪吒寻仇；哪吒不敌并被收去火尖枪，乾坤圈、与混天绫，无奈之下去向师傅太乙真人求救，当师傅的好似都喜欢护短，于是为护徒儿周全，他便一时情急杀了石矶[1]…

　　哪吒说完便低头站在寸心面前，周身透出股可怜劲儿。
　　寸心听了后本是翻个大白眼，暗道自己弟子被杀，本只是来替自己弟子讨个公道，可偏偏连自己的命也送上了，就算哪吒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可他师傅太乙真人那么个老古董竟也这般，当真是仗着自己技艺高超便妄夺人命，这石矶实在是亏。
　　然而在她印象中她跟哪吒没什么交情，而且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一脸愧疚地站在自己面前，还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得心软了几分，只道：“既是千余年前的旧事，过去也便过去了。现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说完忘了眼骷髅山，只觉得那个哪吒连名字也不知道便无意杀死的童子实在可怜，因又补充道：“只是今后那些个什么神兵利器的，还是小心点用。”
　　哪吒：“……”

　　看了那满山的罂粟花后，寸心才知沉香此次前来西海借人的无奈。单论武力来说，没拿到玉树碎片之前的千碧罗迟一干绝不是沉香哪吒的对手，可这一妖一鬼实在狡诈的紧，知道打不过便不正面应战，素日只躲在山中，天兵只要入山去抓，即便是驾云飞过，也会为阵法所迷长睡不醒；他们也曾想过封了嗅觉后再入山，只是五感相通，封了嗅觉便会封了五感，封了五感后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有一身法术也没用；哪吒他们翻遍典籍也没找出破阵之法。因而在得知了紫芙与千碧他们有旧后，便想着将紫芙请来，看看能否将那众妖鬼中的两个头头引出。
　　紫芙听了这番话却是苦笑，道自己没有那份能耐将两人引出，但愿意试着入山找找阵法古怪。
　　沉香哪吒郁闷表示，她一个小姑娘家家，只怕刚进山中没几步，便已被罂粟迷晕了。
　　寸心却不言，只皱眉盯着紫芙——她在赌，以自己的性命为注，看那人会不会救她，看那人心中到底有没有她，遂是不由在心中轻叹，值吗？

　　值于不值，无人知晓。
　　于是敖寸心帮着紫芙说服了另外两位，让紫芙进山，赌一赌会不会有人救她，最坏也不过是在山中睡上一觉，罗迟不救她，那便由她敖寸心去救。
　　在紫芙这事上，敖寸心总觉得自己分外执着，对那个为了个男人连累西海最后又被男人抛弃的故事，总觉得缺了个结局，而她自己非知道那个结局不可。

　　关于紫芙入山的问题，最后的解决方案是由紫芙入山去碰碰运气，沉香教会紫芙如何解开五感后再封了自己的五感与她一同进山：若是运气好，紫芙得救，沉香便趁机入山一探奥秘；若是运气不好，紫芙昏迷，沉香便解开五感在自己被迷前带着紫芙飞出来。虽然后者成功的几率有待探讨。
　　但现下几人都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如此。
　　于是四人商定第二日紫芙便以寻罗迟的借口入山，沉香变成她的一根头发随同入山。
　　在变成什么才能让沉香不被发觉的问题上，大家头痛了很久之后沉香作为七十二变的徒弟想出了变头发一法，让寸心佩服得，哑口无言。而在沉香封了五感后如何感知外界信息的情况上，众人讨论结果是，沉香自己判断时机。五感虽是被封，心智却还在，因此被封了无感的沉香所做的便是一个字，等，等一个他认为合适的时机解开五感。
　　却说紫芙担心沉香年少轻狂，难免性情急躁以至于错过时机；寸心知其顾虑委婉提出此问后，哪吒因道沉香经救母一事历练，近日又与恶鬼多番周旋，性情已沉稳不少，大可放心。
　　紫芙无奈，便是不放心也只能暂且放心，他们都是在赌，所不同的是，旁人赌的是邪不胜正，而她赌的是自己那颗心。

　　在紫芙跟刘沉香入山的后来几日里，敖寸心大部分时间都在望着不远处的山头，忧心忡忡，不时见着哪吒担心之余还摆出副必胜气势来安慰一众天兵，遂向其笑赞道：“三太子虽是一副孩童模样，却颇有大将风范。”
　　哪吒因一扬头，得意道：“昔日封神之战中，我怎么说也跟二哥、姜丞相他们一起率领上万兵士将殷纣打了个溃不成军，稳定士气什么的，我还算得上得心应手。”
　　寸心因笑道：“看来是小龙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哪吒亦是摆手笑道：“哪里的话。这只是三公主你忘了往事而已。从前我去灌江口探望二哥跟他聊起封神之战时，你也这么夸过我。当时还很得意地说二哥智勇双全，天下难敌…”，哪吒兴致勃勃地说到此处，想起面前龙女已忘了前尘，遂渐渐低了音量，自觉有些尴尬，忙推说还有些要事交待兵将便匆匆离去。

　　寸心看着面前一闪而过的人影，待反应过来哪吒为何匆匆离开之后，顿觉这小子不愧活了千余年，人小鬼大得紧，偏生说起话来仍旧是口无遮拦。再想想又有些郁闷，虽说自己选择忘了往事，可旁人在自己面前提起杨戬时总是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叫人憋屈得紧。对她而言，只要不是有意地向她提起杨戬，终是无碍的，毕竟那段过往对她来说，陌生得紧。在一片陌生中，对于那忘掉的千年，她有诸多疑问，想知道答案的却只有两个问题。
　　其一是她是怎么坚持过来了那千年。从小到大她样样都要最好的，遑论丈夫，更遑论爱情。丈夫嘛，而今从外貌从才能上看，确实是三界拔尖的，她眼光仍旧不错；只是在爱情上，那千年充满了吵闹与争执，泪水与不甘，那么多的缺憾跟不圆满，她怎能坚持了千年？她因而很佩服过去的那个自己。
　　其二，是个本应无关紧要却仍想知道的问题。那千年里，杨戬到底有没有爱过她敖寸心。这个问题本该是随着记忆一同埋葬了的。可是她偏偏出去了一圈，看着绯衣疯魔成那样只为求回答，看着紫芙赌上性命也要求一个答案，那都是属于别人的故事。她突然想知道，属于自己的故事里，会是怎样的答案。如果爱过的话，哪怕只有那么一次，她过去那千余年听起来也不是那么地亏，也勉强值了。
　　不过现下看来，这两个问题是找不到答案了。
　　不远处的青峰上罂粟花仍开得妖艳，寸心想起那个不为值不值、只为爱不爱的紫芙，突然觉得自己还纠结些什么值不值的问题，终是因为不爱了吧。
　　忘了有忘了的好处，仍旧执着却非执念，寸心因抬头望着被云雾遮掩着的天幕，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方探了口气，便见一道影子自天际划过后重重地摔落在自己面前。不由惊呼：“刘沉香！”

　　注：参照《封神榜》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