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楼兰_

3、第 三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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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末的芝加哥已经弥漫着闷热和喧嚣的空气，金发碧眼的人群在街道上接踵摩肩，树木添枝抽叶把城市笼罩成一片寂静的绿色。楚子航不易察觉的皱皱眉，伸手到眼前去遮蔽直射而来的灼热阳光。
　　他有戴墨镜的习惯，其原因比起遮阳更不如说是为了遮蔽他会带给人畏惧的黄金瞳。他在隐藏自己不会成为那些人敬而远之的怪物，从而尽可能让自己有一个相对自由的罅隙。

　　耶梦加得的侧脸在阳光下白皙仿佛透明却依旧漠无表情。这种沉默让楚子航几近怀疑那个记忆中的女孩在欢颜笑语背后竟然有如此不加掩饰的沉默，偏执冷漠到几乎无法理解，却也如此相似着另外一个自己。

　　但是他从来没能知道。
　　或许彼此之间都未曾参透吧？因为互相之间都带着假面一味猜疑，最后甚至看不透他们中间一层薄薄的坚冰。天使没有能够带迷路的死小孩走出那个伤痕累累的雨夜，他直至最后，也没有解开耶梦加得往事的一丝一毫。

　　山毛榉树的叶影在阳光下斑驳陆离而耶梦加得发色漆黑如同被时光远远遗忘的人。直到摩天轮在目及之处一寸寸游移——他心里一凉，随即深深明白，这是怎样的记忆所在之处。
　　而耶梦加得却没有露出任何怀念往事的亲切或者恍然之情。她看着六旗游乐园已经修好的夸张布景，黄金的眸子里闪烁着那么多曾经沧海，但又分明从举手投足的沉寂间浮现出凝固般强烈的悲伤。
　　曾经被楚子航毁灭的废墟如今已经重又树立。转瞬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的那个上午，但是来这里的人又分明是全然不同的心境。

　　耶梦加得静静走到摩天轮前，抬头看着朱红色墨绿色靛青色反光的漆影静止如海中礁石。楚子航开始惊异原来人山人海就可以淹没这样一双夺目的眼睛和一个本就如此夺目的女孩。但是她沉默着静止在人群里，眸子里倒映出摩天轮缓缓升至顶点又从容落下，不发一言。

　　他原本以为耶梦加得会上去，但是她迟迟没有。从烈日到夕阳的交错似乎在一瞬间完成，夕阳渐渐血红的悲怆而人群散场。女孩的黄金瞳一点点退下了狰狞与逼仄，在星辰寥落的夜幕下黯淡起来。

　　[走吧......]他踟蹰着，而耶梦加得转过身，语调从来没有这么疲惫过。

　　楚子航一瞬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一直不是多话的人，然而这几天闷热的空气下话语则更是成倍的减少。比起说是寂静的气氛愈演愈烈，更不如说这本就是耶梦加得一个人追寻记忆的跋涉，他只能充当一个陪伴的过客，默默地看着她走过记忆的重重蜿蜒转角。
　　[其实我来过这里......] 耶梦加得举步维艰的走向与他相反的黑暗方向，背影单薄虚弱，似乎轻易触碰就会破碎。[但是那个时候...我一直在想着怎么杀死对面的，那个人。]
　　楚子航依旧沉默。太多的话说不出口，也太多的话来不及说。千方百计想要保护他的夏弥已经沉眠在北京地底的火雨中。耶梦加得不是夏弥，自始至终都不是。尽管抛却背景他们明明是那么相似的存在，却在千万种机缘阴巧下背道相驰。

　　相逢者重逢在风雪的荒原，于是风雪麻木你的肢骸，冰渣硌痛你的脚面，天地的荒芜刺痛你的眼角流下轻易凝结成冰的液体。
　　但是你不能停下，无论荆棘丛生还是冰冻三尺，你都会紧握你用来拔刀的右手，风雪兼程的奔赴一场未知的谜底。

　　彼此伤害也好，相互温暖也好。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力追赶前方那个摇摇欲坠的影子，然后和她一起步入万劫不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