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之柔板小调》拂晓空空

144、【144】

　　··

　　“……你可以不必拉得这么紧。”
　　“这里很黑。”
　　“我知道。”
　　“所以拉紧点才不会迷路。”
　　“……”
　　“……”
　　“安诺斯？”
　　“嗯。”
　　“这里没有其他出口，‘迷路’很困难。”
　　“暂时如此，但最好还是以防万一。”
　　“……”
　　温热地掌心再次紧了紧，洛拉无声地叹了口气，某人自醒来后就变得格外‘黏人’，若不是亲眼看着他的生命力恢复，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变得和以前有些不同，可仔细想来，却又说不出究竟改变了什么。
　　三天，他们被困在这里。
　　在这个黑暗荒芜的泥洞中，魔树地根系穿行其中，它发出微弱地荧光，将所有一切都当做养分来吸收——整个地下城只剩下一条残破地石制阶梯，和一间间开凿而出，被封得死死的石室。
　　相传，古温德族人曾居住在黑森林中，他们是神灵的后人，从地底的中心而来，世代看守着魔树，创物主赐予他们强大的天赋力量，和一切魔法的源泉。直到命运降临，诸神陨落，如龙人族，精灵族这般强盛的部族也因为衰弱而消亡，温德的族人却不愿随创物主离开，因为他们挚爱着这片故土，也爱着平凡的一切。
　　血脉地延续缩短了他们的寿命，弱化了他们的力量，他们渐渐成为凡人，再也无法与魔树抗衡。宿命之下，最后一位温德族人选择离开，他带走了魔树所窥视地魔法源泉，并将整个地底世界与凡世相通的道路封锁。
　　[我不会再回来，这一切将成为终结。]
　　之后的事情，整个巴罗迪斯家族的伊始，洛拉已经在画像拉迪的讲述中知晓。
　　那么，温德一族就住在这里?
　　不，与其说是居所，不如将其视作温德族人的归属地。尽管这里如今已成为废墟，却也并非毫无所获。洛拉和安诺斯两人在那口枯萎的井泉中，发现了一座残破的魔法阵。
　　不断发热的‘温德密钥’告诉他们，那里就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唯一通道。
　　没什么可犹豫的，两人下到了井底，整个井泉已被魔树占据，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根基濒临枯萎，它们将自己缠绕成粗壮无比的疙瘩，似乎再也无法解开——洛拉和安诺斯很容易就翻越了阻碍——井泉中央的魔法阵并没有被魔树损坏，抹去厚重地泥土，依稀能看到坚硬的石面，在千年前所篆刻上的繁复花纹。
　　与残存于世的法阵如出一辙的构造设计，令他们无比确定这是一个传送魔法阵，但是如何将它开启呢？
　　“这里有一个凹槽，和‘密钥’的大小一致。”
　　安诺斯仔细寻找，终于在装饰物的下方发现了机关，他扭过头，看到洛拉拨开了法阵正前方的墙面上的枯枝——那底下是早已褪色的壁画和奇怪的字符——洛拉的眼神迷离，指尖一点点在上面游走，口中呢喃着美妙动听的语言。
　　“洛拉？”
　　安诺斯疑惑地走近，当他站在她的身边，朝墙面看去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明明是从未见过的文字，却随着一声声呼唤而亮起，如同美丽的群星，将整个墙面幻化成了一道如水波荡漾的光屏……
　　他们看到了数百万年以前——
　　黑暗君王洒下的魔树种子抽出第一根枝条，它的根系将不同的世界紧紧相连……黑神与白神于昼夜激战中，砍断了神界与凡界相连的根系，诸神失去了大部分信仰之力……神灵洒下的血液被魔树吸收，温德族人从魔树的果实中诞生……凡界大乱，创物主命温德族人用魔法源泉浇灌魔树，用它强壮的根系来稳固世界，又命他们不断砍去魔树太过繁茂的枝干，避免整个世界的能量被吸取太过……每隔一千年，新生的温德族人从果实中诞生，死去的族人则化为魔树的养料，周而复始，不断轮回，温德一族与魔树共存而生……
　　直至——
　　逆行的命运之盘改变轨迹，魔法的源泉枯竭，魔树再也无法结出新的果实，再也没有新的族人诞生……神界崩塌，创物主离去，温德族人选择与凡界通婚，繁衍生息……魔树被封印在地底的中心，终有一日，它将落下最后一片枯叶，伴随着整个世界的毁灭而彻底消亡……
　　光幕黯淡下去，洛拉和安诺斯在恍神中惊醒，他们感受着那穿越恒久光年的时空，所带来的亿万年的孤独寂寥——诞生与毁灭，原本就是宿命的渊源——可尽管如此，渺小的人类仍旧活在眼前这无比真实的当下。
　　他们必须在体力耗尽前离开。
　　……
　　“这个空间压制了魔法力。”安诺斯将密钥从机关凹槽中取出，“没有魔法能量的导入，密钥无法开启传送法阵。”
　　“听起来有点糟糕，但我们还有希望。”
　　“？”
　　“比如，祈求神灵的庇护——你有信仰吗？”
　　“魔法神算吗？”
　　“当然算，我想他老人家不会吝啬于，赐予两个可怜的‘凡人’，一点儿高阶的能量来冲破阻碍。”
　　“可惜，他没有。”
　　“也许……”
　　短暂的沉默过后，洛拉突然起身。
　　“洛拉！”安诺斯紧紧地拉住她，“你最好把这个想法彻底忘掉，我不允许你做傻事。”
　　“这可不是傻事，我们现在别无选择。”
　　“那也不该由你去做！”安诺斯脑门上的青筋直跳，“如果真的只有这个方式才能够开启魔法阵，那就将‘邪神之力’重新引回到我身上——”
　　“不，我可不想再看到你快要老的模样，你已经做过一次了！”洛拉努力扯回了自己的手，“而且，别忘了，邪灵之力现在存在于我的体内……所以，在我成功之前，你最好还是老实待着。”
　　“洛拉！！”
　　安诺斯觉得自己快疯了，他忍不住掰过她的脸，两人额首相贴，在四周微弱的荧光中，于彼此的眼中倒映出同样的倔强。
　　“你知道，无论你是什么模样，都令我难以移开双眼，我愿意在一切事情上迁就你——但这一次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以身涉险……”
　　“得了吧！”洛拉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们只是要从这里出去，哪里像你想得这般恐怖，况且，我们俩涉险的次数还少吗？！哦，对了，明显我才更适合做‘容器’不是吗？”
　　洛拉轻描淡写的调侃，令安诺斯记起了当年在冰天雪地中的身不由己，他越发痛苦，而又无可奈何——
　　“我的坚持，难道不能令你改变主意吗？”
　　“尊重我的决定吧，安诺斯。我保证，魔树不会伤害我，我们只需要像‘献祭’那样，用邪灵之力再次开启密钥。”
　　“……”
　　“我说服你了吗？”
　　“没有。”
　　“看来我们又僵持了。”
　　“不，我会照着你希望的方式去做，假如……发生什么意外，我也不会独活。
　　“你没有必要这样。”洛拉失笑，“现在不是中世纪，我们也不是在排演《特里斯丹和绮瑟殉情记》。”
　　“真正贞烈炽热的爱恋，不会依靠任何的魔法药水，而是如同深海熔岩，自始至终不曾熄灭——洛拉，答应我，无论何时都别再离开我，好吗？”
　　“这种时候该提要求的人，是我才对吧？”
　　“请不要拒绝我……”
　　“再说吧，这种事得看心情。”
　　假装没有发觉安诺斯的失望，洛拉取下他的领针划破手腕，温德的血脉使她不会受到魔树的主动攻击，但当那细小的枝条嵌入伤口，此番献祭地举动，使得魔树的根系生长出细小地根须，不断向上伸展，并很快在洛拉的体内发现了包裹在低阶魔法力之中的目标。

　　一层，又一层，魔树的根须穿破了洛拉的魔法力，邪灵之力慢慢从中剥离，随着它的复苏，洛拉的意识变得模糊，疼痛，冷汗，一切感知再次被抽离——在她即将坠入幻境之时，安诺斯的话将她拉了回来。
　　“你知道，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已经陪伴在你身边上达了几个世纪，你所经历的这一切，现在与未来，对我而言都是熟悉，而又陌生的……”
　　“听起来很……奇妙。”
　　“是啊，奇妙，谁能想到，罗曼诺夫学长会是你的骑士，曼德尔恩教授曾向你求婚，连那些‘守望者’都是你的伙伴……你知道，你对我而言是多么的重要，你喜欢的，你在意的，就是我所喜欢和在意的……你不会再孤独，我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安诺斯不断说着话，试图令洛拉保持清醒，与此同时密切注意着——当魔树的根须将邪灵之力围困，他缓慢而坚定地，将那团可憎地能量，连同魔树的根须扯了出来——血液涌出，他迅速清理残留的根须，并用口袋巾紧紧包裹住她手腕。
　　邪灵之力在魔树根须地吸收中，不断挣扎，还没等到魔树开始吸收转化，安诺斯便将其截断，抛到了魔法阵的中心，他将‘温德密钥’塞入了凹槽内——
　　魔法阵被开启了，在那道折射而出的熟悉的蓝色光芒中，离心力将他们抛起，安诺斯将洛拉再一次紧紧地抱在怀中，他用尽全身力气，于光影交界最盛时，在洛拉的耳边轻声道：
　　“我愿以生命中每一个清醒的呼吸起誓，为你付出所有地爱与坦诚，始终如此直至死亡，直至下一个轮回……”
　　……

　　··

　　德国·黑森林·黑城堡

　　朱诺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蛮有爱心的人，半年前的那场罕见的雷暴过后，他在深谷的断崖底下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动物，它看起来像马，叫声也像马，但却长着畸形地背脊，浑身都是断裂的灰鳞片，再加上满嘴的獠牙，看上去十分狰狞。尽管他无偿救治了这个可怜无辜的动物，却丝毫不能令他感到欣慰，因为他的好友，黑城堡的主人——艾伦·莱尔提斯于雷暴之中失踪了。
　　一开始还有警方派出的搜索队，但在正面遭遇可怕灾难的状况下，谁也不看好能发现幸存者。再后来，政府撤出了搜寻，只有管家先生组织人员自发寻找，他们始终不相信，自己的雇主会这样毫无音讯地失踪。
　　这一场雷暴飓风，给黑森林的旅游业带来了非常大的损失，500号公路几乎面目全非，高山樱桃园差点毁于一旦，幸而靠着汇率进出口和啤酒厂，才硬生生地没有破产。
　　“唉，我算是够对得起你了，伙计！”
　　朱诺叹了口气，商业运转上的事务，忙得他焦头烂额，而那匹怪马，从今早开始就发出一阵阵惨叫，在这样下去，他说不定要被人投诉虐待动物了。他急匆匆地来到马厩，结果刚推开门，便被巨大地冲力甩在一旁——那怪马竟然挣脱了木栏跑出来，几步便蹿上了半空，朝断崖的方向飞去。
　　这马会飞？！
　　朱诺惊呆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堪堪看清那脊背上的畸形疙瘩，竟然是对翅膀？！他连滚带爬地跳入吉普车，也顾不得喊人，便发动引擎朝会飞的怪马追去——他以前是个无神论者，但曾经的所见所闻并不妨碍他探索那个新奇的魔法世界——现在，他有个预感，断崖附近，一定又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

　　时空的缝隙划开，又合拢。
　　一道蓝光过后，安诺斯和洛拉双双滚落在柔软的草地中，在这片曾经住居着水精灵的大湖，所崩裂形成的山崖底下，他们终于回到了充满生机的故土。
　　盘旋在空中的龙马周身燃烧起魔焰，斑驳的灰黑化为纯白的羽翼，它轻轻落地，发出一声长长地清啸。
　　“维列斯，她需要休息。”
　　安诺斯将洛拉抱在怀中，她紧闭着双眼，轻得如同一片羽毛。在飞兽的默许之下，他跃上马背，将心爱的人搂在怀中，然后指尖轻点——那掉落在泥灰之中的胡桃木魔杖，显出了身形，飞回到了主人的手中。
　　“艾伦!!!”
　　在龙马飞过断崖的时候，朱诺的吉普车赶到，踩下刺耳的刹车，他将头探出车窗，兴奋地挥舞着双手，“嘿，伙计！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你不在的这半年来，我努力工作保住了咱们俩的产业，过得简直惨不忍睹！”
　　“辛苦你了，朱诺。”
　　龙马掠过吉普车的头顶，掀起一股遮天蔽日地灰沙，朱诺咳嗽了几声，却眼尖地看清了躺在好友怀中之人的面孔。
　　“这不是……凡斯小姐吗？嘿，等等我！”
　　吉普车再次发动，冲向了山林中的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