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府异志》道听途说者

6、【日月门】 六、疑团重重入冥门，槐花树下遇娘子

　　死者是城东一家古董店的掌柜和两个侍候丫鬟，于掌柜的父亲和爷爷皆是古董商人，他自小耳濡目染且自身聪颖，才年过二五就成了锦州有名的观宝师，五年前从他手里出去的一盏青玉莲灯如今正守在当今皇后的佛堂中。
　　阎景之身兼主簿、师爷、仵作三职，于是验尸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他身上。阎景之蹲在尸体前检查了一番后，起身看向喻志杰，道：“三人皆是死于昨夜戌时，于掌柜死于胸口刀伤，二两个丫鬟则死于背部刀伤。”
　　“第一个丫鬟死在门口，而第二个丫鬟死在更远的院子里，说明凶手对于掌柜行凶时，两个丫鬟都在场。二人见凶手杀死于掌柜，于是吓得逃跑。凶手追了上去，在门口杀死了第一个丫鬟。因为杀人需要时间，因此等他追上第二个丫鬟时她已经跑到院子里了。”喻志杰站在门口的尸体前，看着三处血迹，说道。“屋中准备了很多菜肴，还有一坛陈年女儿红，自不是独自吃饭，于掌柜应是邀了别人来家中做客。于掌柜用那么好的酒招待的人，必然不是仇人，那么凶手所用的刀自然不是于掌柜带上桌的。由此可见，凶手有备而来。”
　　喻志杰看了看不远处的男人一眼，问道：“昨日有什么人来找过于掌柜？”
　　那个男人身侧佩戴长刀，护卫的打扮。正是今早来报案的人。
　　男人朝喻志杰一抱拳，道：“昨日端午，老爷只怕是让下人们回去过年了。我赶到时这个宅子里只有老爷和这两个丫鬟。”
　　“你不是宅子里的人？”喻志杰问道。
　　男人摇摇头，道：“我叫白齐，是老爷家的护院。七年前老爷举家搬到丰州，我是从丰州的大宅过来的。原本老爷在这边得了个珍宝，怕运送途中出差错，特地把我从丰州叫来运送，谁知一来便出事了。”
　　“这下可难办了。”喻志杰皱眉道。
　　白齐似乎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香囊，道：“大人，这是我在院子里捡到的。”
　　几人定睛一看，没有确实一惊。
　　这个香囊，之前他亲眼见周云戴在腰上的。
　　“老爷有一妻一妾，却都不叫秀兰，因而我才这应该是凶手遗落的。”白齐开口道。
　　喻志杰接过香囊端详了片刻，又放在鼻前嗅了嗅，道：“这香囊内填塞了银样鼓儿花，应是端午前不久才制的香囊。”
　　阎景之转头看向萧何，却瞥见萧何身后神色怪异的梅英。
　　“梅捕快，说说你的看法。”阎景之看着梅英，道。
　　梅英看了看阎景之，开口道：“我见过这个香囊，是周云周捕快的。”
　　“周云？”喻志杰皱了皱眉头，吩咐道：“去把周云找来？”
　　一个捕快转身出了门，众人四处查看有无重要线索。
　　忽然，内院的方向传来“咚”地一声，便见白齐一脸慌张地从内院跑了过来，“大人，东西丢了！”
　　喻志杰问道：“丢了什么东西？”
　　白齐答道：“一个瓷瓶。”顿了顿，他接着说：“老爷是做古董生意的，有时会得到一些尤为珍贵的宝贝，老爷担心带人抢夺这些奇珍，从来不会将它们和商队的其它古董一起运送。而我就是专门为老爷运送这些珍宝的，独自一人运送的东西别人也想不到会那么珍贵。这次我到清河县来便是为了将一个瓷瓶送到京师汴梁城。可是刚才我到库房一看，原本放瓷瓶的暗格里却什么也没有。”
　　“带我们到库房一看。”喻志杰沉思片刻，道。
　　白齐带着众人进了库房，库房里放满了各朝古董，在库房的最深处悬着一幅画，画后的暗格中空空如也。
　　喻志杰看了看暗格，道：“看来小偷的目的很明确啊。”库房中那么多宝物，偏偏只偷走了一个瓷瓶。
　　“你们老爷可会将的到珍宝的事告诉旁人？”阎景之问。
　　白齐摇头，“老爷向来谨慎，一般不会向别人透露这些事，毕竟多一个人知道便会多一个人窥视。”
　　阎景之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道：“此处这么多珍宝小偷却偏偏只拿走了瓷瓶，想必瓷瓶有什么特殊之处吧？”
　　白齐想了想，道：“我不过是护送瓷瓶的，知道的也不多。我也只知道这个瓷瓶是个珍宝，在老爷的一本书中提到过这个瓷瓶。”
　　“书中？”
　　“据说是一本怪志，此瓶似乎是那本怪志中提到的仙瓶。”白齐道。
　　这是，出去寻找周云的捕快回来了。
　　“大人。”捕快朝喻志杰一抱拳，“回禀大人，据周云的邻居说，周云昨天夜里没有回去。”
　　这下可麻烦了，周云若此时失踪，十有八九坐实了杀人的罪名了。
　　没有忽然想起了昨日周云说去拜访朋友，说道：“大人，周云昨天到朋友家喝酒去了。兴许住在朋友家。”
　　出门寻找周云的捕快道：“周云昨晚就是来这里喝酒的。原本我想和他换班，可他说他要来这里喝酒。”
　　这么说，死在屋中的男子就是周云口中的朋友了。
　　没有没有再说话，因为一切证据都指向了周云。

　　喻志杰等人聚在书房中。
　　“若于家的瓷瓶正是凶手所盗，安失窃现场来看，凶手一定与于掌柜相熟，甚至熟到知道暗格的位置。”阎景之说道，“我已派人通知于掌柜家的管家，也许他能提供一些线索。”
　　喻志杰微微点头，沉声道：“如今最重要是要把周云找回来。”
　　“我已让人联系周云的爹娘，但就是不知何时能找到他。”萧何开口，垂眸看了一眼桌上的香囊，“若说周云便是凶手，还是有些说不通的地方。从凶案现场看，凶手显然是有备而来，若果周云之前就想杀害于掌柜，为何还要让县衙中的捕快知道他昨日要到于掌柜家中去，岂不是惹人怀疑。”
　　“话虽如此，但还是要等找到周云后才能定夺。”阎景之看向萧何，道。
　　这是，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大人，于掌柜家的管家到了。”
　　喻志杰开口道：“带他进来。”
　　没一会，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随衙役走了进来，男子朝喻志杰作了一揖，“在下董季，拜见大人。”
　　“你便是于家管家？”喻志杰问。
　　“是。”董季答道。
　　“可我听于家护院说管家是个四十有几的男人。”喻志杰看着董季，道。
　　董季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大人说的护院可是白齐？”
　　“正是。”
　　“白护院久居丰州，不知王管家早在半月前便被老爷扫地出门了。”董季答道。
　　“哦？”喻志杰与阎景之对视一眼，“为何？”
　　“这个……”董季迟疑了一下，才答道：“王管家私做假账，私吞了一大笔银子。老爷念在他也为于家出过不少力，没压他见官，把他赶了出去。”
　　“这么说王管家也许会对于掌柜怀恨在心了？”喻志杰喃喃道。
　　又问了董季一些事，但收获不大。

　　梅英坐在台阶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昨夜剩下的粽子。
　　西门走到他身边，仰头问道：“你怎么了？”
　　梅英低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昨夜遇到周云的怪事，西门应该比较了解这类怪事才是。
　　“昨天夜里发生了一件事……”
　　“于家掌柜被杀了。”西门接下梅英的话，“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梅英惊讶道，难道西门猫妖已经修炼成精，足以未卜先知了？
　　西门摆摆尾，道：“刚才路过书房听见的。”
　　“哦。”看来猫妖尚未成精，是他想太多了。梅英看着西门，道：“周云去了于家后就失踪了，可是我昨天夜里遇到了他。”
　　西门猫耳一动，表示洗耳恭听。
　　于是梅英将昨夜发生的事大概地告诉了西门。
　　西门听完后，低头沉思了很久。
　　在梅英几乎以为他睡着时，西门才抬头看着梅英，开口问：“你说周云笑消失在菜市口的牌坊下？”
　　“嗯。”梅英点点头。
　　“这么说来，事情便不是那么简单了。”西门沉声道，“你可知‘日月门’？”
　　“‘日月门’？”梅英想了想，道：“我记得菜市口的牌坊上就写着‘日月门’。”
　　“便是那个。”西门开口道：“那座牌坊原本叫‘冥门’，即入冥府黄泉之门。‘冥’通‘明’，即日月，又道阴阳，那就是人间与鬼城丰都相连的入口，只有死人才能入日月门。所以……只怕你见到的周云，已经是个亡魂了。”
　　“什么？”梅英一愣，周云昨天就死了，那他又是如何杀得了于掌柜？
　　“梅英，这件事我们管不了。”西门看着梅英道，“你我已经还阳，便是入得了日月门也对付不了等候在门内的恶鬼。凡人误入日月门，必会被万鬼拆吃入腹，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西门深深地看了没有一眼，“你可要想明白。”
　　梅英不禁沉默，人命关天的事他是不会袖手旁观的，但若出手相帮必须以付出生命为代价，他是舍不得的。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因此她更是珍惜来之不易的新生命。只是，难道周云就要不明不白背负杀人之罪……
　　西门用爪子拍了拍梅英的手背，安慰道：“你也别自责，生死本就是人的命数，你我无力改变。冥门我等入不得，便是想帮周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今夜轮到梅英值班，与梅英一道的捕快端午吃坏了肚子，巡夜巡到一半捂着肚子就跑了。梅英只好自己巡夜。
　　遥遥地看见远处的菜市口，空荡荡的菜市口不负白日的热闹，冷清的有些渗人。高大的漆红牌坊经历了百年岁月的侵蚀，褪去了鲜艳，变得暗淡，萧条地立在菜市口。菜市口下的石台是斩杀死犯的断头台，数百年的鲜血冲刷下，石台也渗入了一片洗不去的灰红。
　　“小官人，快些回家去吧。入夜了，鬼门开了。”女子婉转动听的声音合着槐花的幽香从不远处传来，竟有一丝惑人心神的意味。
　　梅英不由循声望去，不远处正是梅英时常来的茶肆。茶肆已经关门，走廊下高大的槐树开满了紫色的槐花，随着夜风吹拂，花枝摇曳，紫色的花瓣如雪般纷扬而下，在月色中流转这华光。槐树下立着一位女子，黛眉樱唇，美目倩兮，一袭淡紫的薄裙，乌黑的长发随风轻动，犹如月下嫦娥。
　　梅英不由看痴了。
　　女子盈盈一笑，徐徐开口：“这位小官人可是来寻人的？”
　　梅英终于回过神来，他看着女子，问道：“你怎么知道？”
　　女子抬手指了指菜市口，道：“昨夜奴家看见他进去了，小官人似乎认识那个人。”
　　梅英一喜：“你也能看见？”
　　女子点点头，“小官人若是要找他，可是要尽快到丰都去呀。若不快些，只怕他就要顺着冥河到阴曹地府去了。”
　　梅英一顿，无奈地摇摇头。
　　女子轻笑一声，道：“小官人可是担心丰都的鬼怪？”
　　梅英抬眸看着女子。
　　“兴许奴家可以帮上一忙。”女子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这个香囊能在两个时辰内掩住凡人的气息，小官人只要在两个时辰内回来便没事了。”
　　梅英愣愣接过香囊，“你……”
　　“小官人进了冥门后，若在一块雕成冥兽的黑岩上看见一个提灯女子，便将香囊给她，她便会带你去找你的朋友。”
　　梅英看着女子，问道：“娘子为何如此帮我？”
　　女子抿唇一笑，“也许，是因为等待太过无聊罢。”
　　梅英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香囊，终于，他决定一试。梅英朝女子一抱拳，“梅英在此谢过娘子了，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奴家名唤紫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