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府异志》道听途说者

1、【尸还魂】 一、初入县衙遇怪事，误将死鬼作活人

　　梅英捧着蓝黑的捕快服跟在王效捕快身后，一路往县衙深处走去。
　　梅英这具身体的前主是个游手好闲惹是生非的主，气得爹娘痛心疾首却毫无办法。他大哥最终想了个主意，将他踢到邻县去当了个捕快，一来是自己管不了就让别人去管，二来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梅英在锦丰县域邻县清河县中间隔着一个广阔的湖泊，二县遥遥相对，坐船也需半日才能到邻县。而梅英的前主便是在行船途中调戏一名妇人，被人夫家满船追杀不小心落了水。待到被打捞上来时已经咽了气，这才导致现在的梅英借尸还魂。
　　虽然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梅家大哥下定决心要叫他自生自灭，梅英只好代替前主来了清河县。
　　“府中这几日忙得紧，你来得正是时候。我先带你去屋中放行李，待会你与李捕快去打扫前院，等打扫完刚好赶上吃晚饭。”王效带着梅英转进一个院子，院子里还堆着残破的桌椅，“前些日子萧捕头和一个死牢里逃出的死犯打了一架，哎呀那叫一个精彩啊，就是可怜这些桌椅有得修了。”他说着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梅英，道：“我知道你以前是邻县的混混，这县衙里也不是没你这样的，不过你得记住，既然来了，就好好干。否则有你好受的了。”
　　这是给新人下马威？
　　梅英没有多大感触，只是略略点头。
　　见到别人口中的纨绔子弟这么听话，王效有些诧异，继而带着梅英进了屋。这是个小隔间，屋子虽小却桌椅床铺齐全，而其他人则是住在一墙之隔的另一个院子里，集体睡打通铺。
　　王效目光闪烁，随口交代几句就离开了。
　　虽然觉得让新人优待住单间这件事透着阴谋的味道，但梅英本着不住白不住看你能奈我何的精神抖开行李，住下了。
　　没有翻出被褥床单开始铺床，忽然床板下的一抹暗黄映入了他的眼帘，梅英停下手中的事，伸手将他东西从床板的夹缝中抽了出来。
　　根据梅英的经验，这应该是某种名叫“符”的封建活动产物。
　　梅英将这张画得犹如抽风手抖的符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瞧出个所以然，伸手将之扔出窗外，又继续铺床单。
　　今天先是坐了半天船，后又被王效拉去打扫前院，等洗漱完毕，梅英往床上一倒就睡着了。
　　睡到后半夜，梅英只觉得后颈一阵寒冷，似乎有寒风呼呼往衣领中灌。终于，他翻了个身，醒了。
　　睁眼便瞧见一头披散着的长发垂到床边，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在月光下惨白一片，正与梅英面对面鼻对鼻，并嘟着嘴有亲下来的势态。
　　梅英心下一惊，身体已经作出反应，“碰——”来人已被一脚踹翻在地，摔成的“大”字。
　　梅英翻身而起，一脚丫子踩在那人脸上，怒道：“你是什么人？”居然妄想毁他清白。
　　被踩之人眉头皱成一团，十分不解为何自己不过是吹了口冷气就能被又踢又踩。
　　“说不说！”梅英见他不答，脚下又加了一成力。
　　你踩我嘴了我怎么说？那人一脸幽怨地望着梅英。
　　梅英打量了他一眼，沉声道：“披头散发身穿囚服，一看就是大牢里逃出来的。难道你是越狱逃犯？”说着，梅英转身大喊道：“来人啊！有逃犯逃出来了！”
　　这一喊不要紧，惊动了邻院的捕快们，不一会便听见屋外的响动，一行人穿着亵衣和裤衩，手里提着刀就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哪里有逃犯？”为首的王效满脸胡渣，大声道。
　　梅英往地上一指，“这里……诶？”地上哪里还有人。
　　几个睡眠不足的已经怒了，大声喝道：“逃犯呢？”
　　梅英有些尴尬，“这、这……刚才还在屋里，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见他们用一种看“放羊的孩子”的眼神看着自己，梅英忙极力解释，“我没骗你，真的有逃犯，穿着囚服，这么高。对了，他的眼角还有一颗泪痣。”
　　在场的人却不由地顿了一下，脸色皆变得古怪起来。最终，王效摆摆手，道：“无事无事，估计是看错了。大家散了，都回去睡吧。”
　　捕快们点头应着，迫不及待地离去。王效上前拍拍梅英的肩，道：“好好歇息，是你看错了。”
　　“可是，我明明……”梅英开口想辩解，王效却已经转身离开。
　　梅英无奈，思索许久却不得其解，只好作罢，上床睡觉。

　　梅英垂头丧气地拖着扫帚抹布，步伐沉重地蹭进清河县大牢，他就说为什么平日里懒得发翔的捕快衙役今日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一大早就去集体巡街，原来今日是一年一度的县衙大牢大扫除。
　　梅英踏进大牢第一步时就开始怀疑是不是每年的今天大家都去集体巡街了。大牢里阴暗潮湿阴森恐怖他就不说了，犯人在牢中吃喝拉撒睡混为一体，各种尿味屎味剩菜味浑然天成，其间偶尔掺杂着一阵酒气扑面而来，这味道，不敢相信！
　　梅英差点调头就跑，却被眼尖的李牢头一伸手拽了进去。
　　用布蒙着脸却遮不住一脸怨念，梅英咬牙切齿地提着一桶排泄物一路摇晃着朝外走去。路径一间牢房时，梅英感觉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不由地脚下一滑，好在他反应快忙把木桶往地上一放，这才勉强站住身，只是桶中的秽物不慎泼洒在地上。
　　梅英低头一看，便发现险些滑倒自己的竟是一支木兰花簪子。
　　心下不由疑惑，这是哪里来的簪子？
　　“差爷，这是民妇的簪子。”牢房中传来一女子的声音，梅英循声看去，牢房之中果然端坐着一位貌美的妇人。
　　梅英有些不好意思，“这位娘子，实在对不住，簪子上泼了些秽物，不如在下拿去清洗后再归还。”虽知牢中之人应该是重犯，但梅英实在难以将眼前这个貌美面善的女子与“重犯”联系到一起。
　　妇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地下头去，低声道：“劳烦差爷快些，民妇只想在临死前好好看看这簪子。”
　　临死前？梅英一愣，不由问道：“为何？”
　　妇人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梅英，“差爷不知？”
　　知？只什么？
　　“民妇明日便要被斩首了。”妇人郁郁开口，眸色黯淡。
　　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不知道？是他太孤陋寡闻了吗？
　　“你到底犯了什么罪？”梅英脱口问。
　　“民妇是被冤枉的！”她突然激动了起来，大声道：“民妇没有杀人，民妇没有杀人！”
　　妈诶，居然是杀人！
　　妇人的声音忽然弱了许多，她摇头喃喃道：“可是谁会信呢，谁会信呢……”眸子低垂，犹如死灰。
　　待梅英将簪子清洗干净送回牢房，却不由愣在原地。
　　走廊上还残留着泼洒出的秽物，牢房里的木桶干干净净，哪里还有妇人的影子。

　　夜色渐浓，晚风徐徐。
　　梅英洗去一身大牢的味道，只着了中衣坐在窗前晾干长发，抬手拿起桌上的木兰簪子细细打量，很是想不通。
　　死牢守备森严，犯人难以逃脱，但他不过是离开一会那妇人就不见了。最奇怪的是除了他以外居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死犯逃狱，甚至没有人多看一眼那间牢房。
　　“这个簪子好生眼熟。”耳边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吓了梅英一跳。
　　梅英转过头去，身后空无一人。
　　听错了？
　　“喂！我在这里！”那个声音再次传来，梅英循声低头，再低头，再……
　　一团白猫端坐在地上，仰头望着梅英，一黄一绿两只眼里闪着光，眼角下还有一点泪痣般的黑色。梅英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嘶，真疼。
　　三瓣嘴张开，居然口吐人言：“这个簪子是哪儿弄来的？”
　　梅英眼睛一翻，真的说话了，原来北宋时期的猫是会说话的！梅英蹲下身看着地上的肥猫，问道：“你是谁？”
　　白猫抬爪指着梅英，一张猫脸露出愤慨的神情：“你居然不认识我！你对我又踢又踩的你居然不记得了！你还踩我脸了你居然给忘了！”
　　北宋的猫还会说排比句。
　　梅英摸着下巴，回忆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有这么回事。
　　“你还说我是逃犯叫来一大群捕快。”白猫幽幽开口提醒。
　　梅英一脸难以置信，“你你你是那个逃犯？”
　　白猫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乃江湖人称西门吹雪。”
　　你怎么不叫叶孤城。梅英将笑意咽回肚子，问道：“那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西门起身走了两步，打量了梅英一番，道：“和你一样，借尸还魂重返阳间。”
　　和他一样……
　　“你看出来了。”梅英看了看他，面上略带疑惑，“你怎么会变成……一只猫？”
　　西门冲着梅英一翻白眼，道：“如果能让死魂还阳的尸体那么好找还不满大街都是借尸还魂的，而且游荡的鬼魂若是被鬼差抓到就惨了，你以为谁都像你运气好能找到人身。”
　　听它这么一说，梅英顿时觉得自己还是蛮幸运的。
　　西门抬头看着梅英手里的木兰簪子，道：“你手里的簪子是哪里得来的？”
　　梅英低头看了一眼木兰簪子，道：“今天在牢里遇到一位女子，这是她的东西。本来想还给她的，可是我回到牢里时她却不见了。”
　　西门眼珠一转，问道：“是不是长得挺漂亮，穿着青色衫子？”
　　梅英点点头：“你认识她？”
　　西门露出怪异的笑，三瓣嘴缓缓翘起，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幽幽张口。
　　“恭喜你……你撞鬼了。”

作者有话说

　　开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