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影清明》林琬成

4、阴谋酝酿

　　我攀着一束桃枝儿，叼着一只桃，去够枝上的另一只。
　　少卿的早桃只生得两只，我得趁他回来前吃尽了。当下思忖得满意，摘了桃，却不料脚一滑，幸得手抓稳了，然而不留神松了嘴，桃儿滑了下去，尚未来得及可惜，却听得下面“唉哟”一声。
　　砸了人了？我赶紧捏了个隐身诀，往下一瞄，却见一位头戴紫冠的少年，揉着头往树上瞧，与我对视一眼，笑得醇：“没有人告诉你这个诀是蔽凡人眼的？”
　　诈我耶？我只屏气伏在枝上不动，他笑得越发深，将一把画了梅的扇子旋将斩来，劈断了我坐着的桃枝。只听得“嘎擦”一声，我尖叫着从树上掉下，被他一把接住，环抱着我细细打量。
　　我脸一红，推了他站开。心下想起，前几日三哥说北陵太子昭华要来与我定亲，想来此人便是。我遂打算回了，直言道：“殿下是来娶我的？”须知这退亲，当是挑明了好，越拖便越没数儿，但后面要说得矜持尊贵，方不失了东陵颜面。
　　我正得意于得了长姐清词真传，待他点头承认时，他却微微一笑，在我摆好的一局棋上放了一只野猫。
　　他沉沉道：“我是来吃桃的。”
　　这厢换得我颇失了颜面。我素来已是东陵女子中不安分的另类，何况认错了人，这厮与我不熟，若是传出去，不得惊动长姐天威，径临我青鸾殿宣上半个月的祖训。现下少卿的桃只有两只，先前那只落了地，已让土地老儿收了去。于是我看向手里一只桃，割爱道：“那我分你一半好不好？”
　　少年点头，我痛得心尖一颤。
　　他朗声笑了：“东陵人也忒小气，一只桃也有舍不得的。”
　　“你懂什么？”我坐下来，取出随身小刀劈开桃，递给他一半，“你还不承认你是北陵太子？”
　　“我哪有这福分？”他微眨凤目，往我身边坐了，“我是来看皇嫂的。”
　　“去，我还没嫁你皇兄呢。”我白他一眼，“怎么称呼？”
　　“昭明。”少年望着我粲然一笑，仿若醉在天边的流霞，又如盛开三世的万千繁花，“我叫昭明。”

　　“九儿，”急促的叩门声将我惊醒，“九儿，师父传令起行。”
　　“知道了。”我闷声回应。
　　原来是梦，可毕竟是我和昭华的初见。
　　我摇头起身，赤脚行至房中，铠甲冰凉，旧梦微寒。我迅速披挂。
　　昭华，今日相见，便是敌人。

　　自昭华叛乱，北陵便无宁日，两军对垒之地即位于北陵与鬼界交界处。黑云蔽日，鬼族大军联营百里，层层拱卫中军帐，却是一方八卦阵图，变幻莫测。昭华玄袍白马立于阵前。
　　“清瞳殿下，你真是越发好看了。”他执剑笑道，我气急，众师哥未拦住，我拍马上前与他斗了百余合。一时贪胜，却被诱至敌中，中了绊子被捉了去。本想着伪身男儿无事，谁想昭华告诉太子孤齐我是东陵清瞳公主，将我打回原形。我气得脸青，那太子看得眼直，下旨择日纳我为妃，将我软禁直至婚期。
　　我心急如焚，寻思如何传信出去。观察几日，唯有送饭之时护卫稍有松懈，遂打算伪装为送饭侍女。
　　翌日正待下手，忽见侍女腰中露出半截六师哥的箫来。
　　我抬头微笑：“师哥，女装不错。”
　　“少贫。”师哥解开我的脚环，“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做我皇嫂。快换上！”他递给我一套侍女服，去门口望风。
　　带我换毕，他嘱咐我走前面，若有人问话，尽量简短。
　　“为何？”我回头看向他娇艳的容颜，轻笑道，“明白了。”
　　“别笑，快走！”
　　鬼宫着实复杂，走廊繁复，交错相通，高牙飞檐，恍若鬼影。走了一盏茶工夫，忽听得前面有人说话，师哥旋即拉我闪进一间屋子。
　　甫一进门，我便被人从身后重击，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仍在黑暗中，我伸手乱摸，触到了什么东西，指尖传来液体温热的触感。我摸出个火折子点燃，火光映出六师哥带血的脸庞，我惊呼摇他：“师哥！”
　　我扔下火折欲抱起他，火光照亮了黑暗中的第三个人。他身下枕着一滩血，已失去知觉。
　　我倒抽一口冷气。太子孤齐！
　　脚步声密集，房门被一脚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