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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劫因情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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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扶子音回到竹舍,那缚伤口的大氅已被血染得殷红。冷香颤抖着轻轻解下,敷上纱布。那伤口一经止血,竟立即裂开。冷香不住落泪:“神君怎生受这般重的伤,纵使为了少瑜神君,也不必这般……”她哽咽不能语,待子音劝住了,又狠狠咬唇道,“逆贼华忧,我翯翯定要你血债血偿!”
“你能飞渡忘川已是罕事,莫再想些旁的。”子音低头察看伤口,问冷香道,“续魂草可采来了?”
冷香扭头只道没有。子音淡淡道:“拿来。”
冷香不情愿地从怀里拿出药草,又收回手道:“神君伤势过重,纵使要救少瑜神君,也不急这一时——”子音微微一笑:“谢谢你,冷香,去看看他如何了。”
不等冷香推辞,子音一阵风送了她出去。冷香看着紧闭的房门,抬手欲敲,知道神君心意已决,只得无奈离去。待她走了,子音服了一丸养元丹,将些个止血药草捣碎,和了酒敷在伤口处。又取出小丹炉,将修为注入续魂草和虚灵叶中,炼了两丸药,携了径去少瑜房中。
待问过冷香少瑜情况后,她支开冷香,在少瑜榻边坐了。她扶着他坐起,拿了竹枕与他靠着,将那两丸丹药化了水,和了白梅蕊一匙匙与他送服。
约过了半个时辰,少瑜的手指动了动,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眼眸。子音释然笑道:“太好了,你——”她忽然敛容,拂袖斥曰,“为何胡闹!”
少瑜握紧被褥,指节微微泛白。他的面色依旧苍白,气息仿若游丝:“抱歉,劳子音君费心了 。”
子音正色道:“你晓得那玉梅是何含义,却还去采?”
少瑜低垂眼帘,神色落寞。他轻声道:“多有冒犯。是在下奢想了。”
子音默然凝望着他。少瑜的面部粗犷而刚毅,身形硬朗,让人想起塞外不羁的野马。那是东陵人疏生的豪迈之美,是原野上的一道长河,宣纸上的一笔浓墨。
而这位西陵的至尊,在她面前低下了头。往昔三军于前,亦从未令他后退半分。
她不明白,他为何会做到这般。她亦不需要有人作伴,冷梅孤鹤的日子,她已过了数十万年,从未想过会有何变数。
屋中萦绕着青梅酿渐渐淡去的酒香,竟似比先前醉人了几分。这幽香仿若丝绸,柔柔地缠绕在皮肤上,寂寞成结,却又温润地沁入骨髓。
子音捋顺剑上的流苏,缓缓道:“本君与你,不过萍水一场,至多亦是仙僚情谊。再者,”子音将那双剑放下,正襟危坐,道,“少瑜君贵为仙界尊者,若存凡人情欲,恐损圣德。”
少瑜轻笑道:“为了折一枝梅与你,我连性命都不顾,又何惜那身外之物。”
子音看着这洒脱浪士,一时也没了言语,默了半晌,复又道: “只因那玉梅生得美,便惹得人心生神往,去闯山前那一道‘秦关’,生出这许多事。”少瑜心下寒凉,低头不语。子音继而道,“细细想来,也并非没有缘由。”少瑜心中一震,复又抬头,见得子音柔柔一笑,“痴情深几许?偏向险境赴。君既有心,不枉我栽这一回。”
少瑜大喜,携了子音手道:“子音君愿意同余共为眷侣?”
子音微微一愣,复又笑道:“也罢,也罢。皇兄命我清修于此,已越多年。既立于世,当遍尝人世甘苦滋味。所谓‘情’者,亦不例外。”
她原不知,幼时司命言她若要避得情劫,必得避世清修,沾不得俗世情欲。这陡生变数,也许原本就是天命,避不得,逃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