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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怪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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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未来是怎么样的呢?
有一份勉强能糊口的工作,娶一个不算好看的妻子,生一个还算可爱的孩子,然后死在墓穴里,化为枯骨。
大概怎么也不可能是现在这样吧。
站在凶兽面前,张天筑出神地想着,然后像是生命临终最后的挽留一样,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回想起了他度过的还不到二十年的人生。
何等的可笑!
何等贫瘠而浅薄的人生!
而他却即将失去为这份人生描绘上色彩的未来!
他看着凶兽一口咬断了自己的腰,剧痛与死亡的恐惧席卷了他全部的思绪,这一刻他无比的希望能立刻失去所有的意识。
他痛得发疯,喉咙里的嘶嚎变成了垂死的呻吟,已经痛得连最后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甚至连求死的意志都无法拥有。
没有懊悔,没有愤怒,没有绝望,没有怨恨,没有悲伤。
除了没有边际的剧痛与眼前铺天盖地的血色,他已经什么都意识不到了。
然而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本能地挣扎着,就算是多活一会似乎也足够了。
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
不知道什么时候意识里连剧痛都感觉不到了,只有无止境的活下去的意念。
已经被凶兽咬断了几根手指的左手与整个手腕都被咬下了的右手,努力地向着远离凶兽的方向爬着,一地的血泊中的他狼狈得就像是一块会蠕动的血肉。
仿佛是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他近乎无意识地仰起头,充血的左眼浑浊得映不出任何影像,右眼已经只剩下了一个流血的窟窿,空洞而可怖。
头发连着头皮的地方在之前被毫不怜惜地扯下,到现在还坑坑洼洼地流着血,有些地方的血已经止住了,结了一层薄薄的血膜。
浑身的衣服已经撕碎了,仅留一小条碎布还缠在胳膊上,不过有和没有也差不多,被身上冒出的血染成了红色,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块皮肉被撕扯下来吊在那里,而他的下半身已经在凶兽的嘴里咀嚼着,发出咬碎骨头的嘎吱声。
可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不愿死!
他挣扎着远离那个靠近他的东西,速度很慢,身体里流出的血与地上的血混在了一起,还有一些破碎的内脏和血肉,甚至还有一些细小的碎石子在他蠕动的时候夹杂进了他的血肉里。
“为……什……不想……想死……呢……”似乎有什么声音这样问着,仿佛是很久没有说过话的样子,语句都不通顺,嗓音也沙哑得厉害。
可是这些和张天筑没有关系,他连身上的痛楚都感觉不到了,或者说因为太痛而麻木了,他只是本能地蠕动着而已,作为一团新鲜的肉块。
“为……么……不……死……想……”那个声音锲而不舍地问着,还是不连贯的语句,这次好像更加不对,却还是不肯休止地问着。
身后的凶兽没有再理会这团肉块,只是靠近发出声音的人形怪物,乖巧地俯下身,舔舐着那个家伙的手指。
肉块自顾自地蠕动着,因为感觉到身旁的威胁,所以动作始终没有停下来,但是它的速度越来越慢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真的变成一团肉,和它的另一半一样在凶兽的口中嘎吱嘎吱地咀嚼着。
“为……什么……”怪物还在坚持着,好像就只是好奇,但是与那仿佛天真好奇的话语形成对比的,是他脸上满满的恶意,笑得灿烂极了,绚丽得就如同虹彩,耀眼夺目,就好似他不是那只在古墓里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怪物,而是个人一样。
这个人刚刚进来的时候是多么鲜活啊!
怪物看着肉块想着,会笑会动,那双漂亮的手简直灵活到了极点,不管是什么样繁复的机关,都能很快地拆掉,然后带着那群和他一起进来的人越走越深。
就算不怎么说话,也还是能看出那勃勃的生机。
这是活的人!
怪物用手指从肉块身上蘸了点血,然后放进嘴里吮吸起来。血的味道并不好喝,带着一股腥味,但是他还是很开心地吸吮着。
肉块蠕动得更慢了,一会就不动了,变成了一团真的死肉。
怪物拍拍身旁的凶兽,那只长相凶恶的巨兽就开心地大口吃起了那团肉,肝脏里含的养分最多,就先朝肚子下嘴,然后是手臂和胸脯上的肉,最后连骨头都没留下,嘎吱嘎吱地嚼成了渣子合着血肉吞下去了,最麻烦的是头,全是骨头,肉少,但是它还是吃光了皮肉,一舔一舔地吮着脑髓,吃得耐心极了。
怪物也只是在一旁看着它吃,一边看还一边笑着,任由凶兽撕咬的时候的血溅了他一身,他就舔着唇角的血,让淡淡的腥气从喉头咽下,那是一种异样的快感。
不过,这次的人又都死光了。
他开始遗憾起来了。
要是留一个人和他来作伴多好,一起被囚禁在这个巨大又黑暗的牢笼里,然后看着那个人也像他一样发疯挣扎,连死都做不到。
不知道下次,又有什么样的人进来呢?那个时候,肯定要把人好好地留下来,只打断双腿,然后喂下不老药,想必那个时候的哭声和哀嚎声肯定会更加动听。
这么一想,就让他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越发懊恼起来,怎么能把最后的这个人杀掉呢?他死了,下一次再有人进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黑暗与永生消磨了他所有对时间的感知,为他搭起了这座巨大的囚牢。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他咬住还含在嘴里吮吸的手指,狠狠地瞪着身旁已经把肉吃得一乾二净的凶兽,都是它的错!然后他却又突然高兴起来了,他将嘴里的手指放在衣服上擦蹭着,直到把上面濡湿的液体擦干,就向着墓穴最深处的房间走去了。
已经快要成精的凶兽因为他的不悦而瑟瑟发抖,然后又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舔舔自己沾血的皮毛,侍奉这样喜怒无常任性妄为的主人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它这样想着,然后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地走向自己的巢穴。
这一次,又能睡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