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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忍辱负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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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复一年,淑蝶坊的客人来了一波又一波,花街柳巷不就是这样,没有人会只是一个人的恩客。无数姑娘被掳了来,从初始的整日哭泣到眼神空洞无波,再到认命的巧笑倩兮,才不过多少光景。
只有隐忍才是处于劣势的人最为明智的选择。
年幼的穆挽风天资聪颖,再加上在最利欲熏心的烟花之地的摸爬滚打,他早就摸清了这公认的牌理。乖巧的男孩身着丝质的锦衣,与昔日的花魁如出一辙的面容上挂着虚伪的笑意。他落坐在屏风后面,骨骼分明的手拨弄着琴弦,唇瓣张合,用青涩却明丽的嗓音唱着那首娘亲教给他的歌。
“雨打荷花侧,叫醒了化蝶梦。前廊姗姗半步踱,看云开,日落。风声熄蝉鸣,吹散了萤火虫,夜深咎月过,窗前烛火,恍惚又闪烁……”
屏风的那一侧,他的母亲,那个美丽的妇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玉指娴熟地转着酒盏,与那些风流的恩客娇声谈笑着。她弯着的眉眼如新月冉冉,只是在听见那熟悉的词句时才会愣下片刻。
“夜浓时分,踌躇坐起。细声细语,唤得君名。泪珠儿,也换不回相遇……”
是谁的泪珠落下,打湿了一地芳华。
春去秋来,花谢花开。
那个温婉的江南女子,终是敌不过红尘中沉浮的折磨,如一朵将谢的芙蓉,萎败在了锁了她一生的画舫之中。
至弥留之际,她都未能再见得那个叫做风的男子。
男儿膝下有黄金。那个坚强的少年却冲着无情的老鸨跪了下去,他流着泪一遍又一遍地哀求着,求她救救他的母亲。
老鸨数着银票,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呸,你娘那个不要脸的下流胚子,人老珠黄了还在接客,也怪不得染上这花柳病,她啊,活该!”
十四岁的少年伏在地上,他的身子微微抖着,指尖拂过眼眶边溢出的泪,点在了唇畔。
那么苦,那么涩。
他像是突然间长大了一般抬起头向着那个只认钱的女人淡淡一笑,不卑不亢地说着那样屈辱的话:“妈妈,您若是请来大夫,挽风这副皮囊以后供您差遣。”
抚在银票上的指尖一顿,老鸨立刻换上了赔笑的嘴脸:“挽风啊,妈妈就等着你这句话呢。不就是个大夫嘛,蝶闺女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你就瞧好吧。”
少年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转瞬即逝:“只求您……别告诉我娘。”
却终是没能捱过那个冷得刺骨的深秋。
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子,握着她最留恋的人的手,道出了她最后的愿望。
她想再舞一次,那首令她执迷半生的归去来兮。
少年没有流泪。他冲女子笑了笑,轻声应了句好。
和着少年清丽的嗓音,她仿佛又成了十四年前画舫上的那位眉目如画的蝶姬,一笑倾城,一舞倾国。在最美的年纪,她遇上了那个令她念了一辈子的男子,今生相思,至死不渝。
“挽风……娘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遇见了你父亲,有了你……”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坚强地活下去……”
那一夜,清秀儒雅的少年抚着琴,一遍又一遍地唱着那首凄婉的歌。指尖见了血,和着泪滴染红了琴弦,歌声却一直未停。可那踏歌起舞的人,却好似深秋随风飘落的红枫,早已没了声息。
“繁闹世间,却再难觅到你消息。白驹过隙,夏过冬留,容颜仍清晰。沧海桑田,时代更替。叹息一声,拭干泪滴……”
“薄命儿,怕等不到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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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时节,是一年中画舫生意最好的时候。各大花楼为了大赚一笔,便会在冬季好好调-教一顺儿美人,优秀的会留着当作金贵的清倌供起来,待将来巴结那些得罪不得的权贵;而资质平平的便会早早被卖了初-夜,从此沦落为红尘中半点朱唇万人尝的一抹颜色。
淑蝶坊的老鸨带着一群阅历丰富的男女,逐一扫过立成一行的新秀。这些新人,虽个个容貌皆是上上之乘,但嘤嘤哭泣者有之,宁死不屈者亦有之,安安静静站在那的,也的确只有穆挽风一个。
老鸨上下扫了他几眼。这孩子懂分寸,会抚琴唱曲,会吟诗作对,身段迷人,容貌更是国色天香,要是是个姑娘就好了,啧啧,肯定是个当花魁的料。也罢,她手一挥,身后剩下的一个美艳的女人施施然靠了上来:“妈妈,这个孩子?”
“嗯,水慈啊,妈妈我还是信任你,”老鸨转着精明的眼珠,“这孩子漂亮是漂亮,可是精着呢,给我管好他,将来咱们大富大贵,说不定就指望他了!”
水慈也打量起了这个叫穆挽风的少年。少年低眉顺眼地站着,乌黑亮丽的长发及腰,鹅蛋脸上五官精致,淡色的唇轻抿,长长的睫毛向上微翘,领口处裸-露在外的皮肤如瓷般白皙。心里不禁喟叹,若是调-教得当,这绝对是个闪着金光的摇钱树!